出乎三名男修的意料,女人絲毫沒有被人當面拆穿的窘迫,反而順水推舟道:“是呢,若成爲師姐妹‘後’還如外人一樣總說些客氣話就顯得太過生分了。既然如此,小女子就期待著與道友一同拜入俠遊門的那日咯。”
果然能混到這個地步的人,臉皮都不薄!赤暗自撇嘴。
說來好笑,別人都遮遮掩掩地害怕暴露很明,而她卻做好的卻偏偏是暴露假名的準備,罷了罷了,反正鋪墊已然完成,那便沒有必要再拖延時間徒惹範瑾懷疑。
赤不再與女修糾纏,她一拍大腿,興致高昂地說道:“說來也巧,我亦出身大陸南部!雖然去野外的時候比較少,卻常在各城中露臉,去小店裡淘淘好貨什麼的,成了不少店鋪的老客,說不動王道友和常道友還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呢!我的名字叫做‘穆炎’,二位道友仔細想想,你們對我的名字可有印象?”
常子勝率先搖頭:“抱歉,道友的名字在下很陌生。”
“這樣啊……”赤遺憾地搖了搖頭,復而又期盼地轉向王盛達,好像很希望他說出“有印象”的話來。
赤的舉動讓剛剛纔賞識過他的範瑾眉頭一皺:這個穆炎的表現欲居然這麼強,還是個藏不住內心的人,雖說加入門派的人越單純越好,但也不能太無城府,否則被敵人耍得團團轉就麻煩了。真沒辦法,誰讓她落在了自己這組呢?之後得好好教教她才行。
四人各懷心思,無人注意到話題邊緣的美人眼中掠過一絲詫異,左手指悄然撫過耳根。
赤和王盛達的眼神在空中交匯,瞳孔中相互倒影著對方的面容,信息與瞭然在默然中完成傳遞到對方心中。
如果此時還想不到對面那個模樣平凡的女人是誰,王盛達就可以自己抹脖子了。
對旁人的經歷十分漠然,王盛達並不是一個會被別人講述的悲慘故事打動的人,可以說,他甚至很反感別人用哀傷的過去來博取同情,但是某個“身世悲慘”女人的影子卻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這個女人,就是穆炎!
他對她的過去絲毫不敢興趣,卻能被她的強大的實力吸引。
她是一條伏龍!此女的前途不可限量!
看過狼毒會後,王盛達對穆炎的評價已在不知不覺間達到巔峰,但即便如此,他卻反而更沒有與之深交的興趣。
同樣倔強不屈、卻又胸懷相反意志的強者,他們之間的交流只有兩個結果:在危險的平衡中達成小心翼翼的共贏;轟轟烈烈的死鬥,一方昇華,一方則徹底毀滅。
前者是疲憊,後者是死亡,無論哪一條都不是王盛達喜歡的道路,置身於暗處,穩紮穩打地突破纔是他最認同的方式。
原以爲自己和“穆炎”之間的緣分會隨著“穆炎”離開南大陸而結束,卻不想,在經手西門寨的機密情報時,王盛達無意間得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穆炎只是假名,她的真實身份,是令天下豪傑聞風喪膽的幽府之淵豔王!
她,是赤!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王盛達無法形容自己那時複雜的心情,但他明白,他終有一天會和赤在更大的舞臺上相見,只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並且還如此的戲劇性。
什麼看穿謊言,什麼有沒有印象?
赤這些煞費苦心的話,分明就是說給他聽的!
她在告訴他,她已經認出他來了,兩人的信息是對稱的,雙方都手握著對方的把柄,想要安生的話就不要輕舉妄動。
在毒寨蠱域的時候,二人其實沒有正面交集,所以王盛達那時並不認爲作爲一代豔王的赤會記得他的樣貌,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赤絕對對他記憶猶新。
該感到榮幸嗎?
王盛達冷漠的眉宇微不可查地舒了舒,用平淡如水的口氣說道:“雖然只是大陸南部,可地域也著實廣闊,況且我每日忙於生計,很少與人交流,或許見過道友,但卻對道友的名字並無印象,請道友見諒。”
“撒謊……他果然認出你了。”王盛達話音未落,龘的嘆氣就已經傳來。
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王盛達用假名來蹭俠遊門的名額,那他肯定也不想被爆出真實身份,所以赤並不會慌張,不過她面上倒是愈發地遺憾了:“唉,看來我的存在感還不夠強,想想也是,我的實力遠未夠格,無法做到真正的名揚四海。但我很‘幸運’,在這裡遇到了各位身懷絕技的高手,往後,還請各位不吝賜教!”
赤說完,學著常子勝的樣子一臉誠懇地向在場的四人拱手。
什麼名揚四海?能有村的人認識你就該燒高香了!
範瑾對“模樣”的表現欲愈加不爽,暗自發誓一定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見識到修真界的廣闊。
搞定自己的事情,赤終於轉向了最後的那個人,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顯然已經想好要說些什麼,美人略微露出愧疚之色:“還以爲道友們都來自天南地北,原來只有小女子一人來自其它大陸。小女子剛來東大陸不久,對此地的習慣風俗還不甚瞭解,言語之間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諸位道友多多包涵。”
來自別的大陸?
範瑾向前湊了湊身體:“道友來自哪片大陸。”
“小女子從北大陸而來。”美人說道。
範瑾若有所悟:難怪此女的舉止有些怪異,還一副惹人懷疑都不自知的樣子,原來是出身惹的禍!
北大陸有著全修真界最大的獸修聚集地——極寒域,不少北大陸人受獸修影響頗深,連思維方式也與一般人存在明顯的差異,別說說話方式了,他們還經常做出許多旁人不能理解的舉動。
如此看來,這女人說不定也是受害者之一?
爲了驗證自己的猜想,範瑾決定進一步詢問:“原來是從北大陸遠道而來的道友,不過北大陸也有斷金宗、逍遙門等強大的門派,局勢也穩定,適合修行,爲何道友要從北大陸傳來東大陸?”
目光有些黯然,女人道:“北大陸的穩定其實僅限於表面,自從極寒域獸人大戰後,大陸上一直暗流涌動,人人都在擔憂獸修與極惡勢力反撲,而小女子這樣出身在極寒域邊緣地帶的人也受了牽連,爲人們所懷疑,甚至被當做是獸修派出的奸細,想從坊市間接任務賺紅玉都變得異常困難。也算是爲了撇清與極寒域獸修的關係吧,小女子決定離開北大陸。”
“道友爲何不選擇富饒的中央大陸和更安穩的南大陸?”範瑾追問道。
“小女子本是打算去中央大陸投奔矩妖門的,卻聽說矩妖門背叛了四聖會,至此整個中央大陸的狀況都變得十分奇怪,許多妖修都不安分起來,於是小女子便打消了去中央大陸的念頭;至於南大陸,那實在太遠了些,且妖修之道並不興盛,所以小女子便想來俠遊門碰碰運氣。”
女人的解釋合情合理,且與範瑾的猜想暗合,範瑾心中對美人的懷疑也減少了幾分,他滿意地點點頭,不再追問。
範瑾不說話就更無人發話了,戊字房又陷入了安靜之中,而與房間的寧靜相反,赤的腦海裡有熱鬧了起來。
“你怎麼不問她名字啊?”龘催促道。
“有什麼好問的,反正都是假名,聽了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赤無所謂道。
“這說法好像和你說‘常子勝’假名的時候不一樣?”如果龘沒有隱身,此時一定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可是你們四個都報了名字,就她不報,不覺得很奇怪嗎?”
赤懶洋洋地說:“我要是急吼吼地問才顯得奇怪呢!我又不能用‘來自別的大陸’當藉口敷衍過去……反正,我想知道的已經全部搞清楚了,之後,就看俠遊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