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3-13 1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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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止之心討厭,六王爺更討厭。那個人見了范穎后,先是驚怔,后是驚喜。
來者,玉夏國二皇子玉無樹是也。
羅縝望著軒內因乍見范穎暫忘了初衷的玉家皇子,搖首淺喟:這樁糾纏是越來越糾結了呢。
之心將下頜支在娘子瘦弱肩頭,“娘子,你不要看他。你看他,之心生氣喔。”
怕你哦。“你的六六朋友呢?”
“他在那邊,正對著范穎運氣。”
順著他的手指,羅縝瞄見了丁香樹下徑自“運氣”郁悴的杭念雁。
“娘子,六六明明很生氣,為什么不沖上去,趕走那個人?”
“因為他不是你啊。他認為自己的面子重要啊。”有幾個人會像相公,只會依著自己心里的渴望行事?
“那六六好可憐,不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好可憐。”
“的確可憐。”但羅縝并不同情,至于玉無樹,則只能靜觀其變了。
范穎的姿色天下無雙,迄今見過范穎無動于衷的,只有良家兄弟。若范穎的無心都能使玉無樹心起他意,那便只能說,綺兒并非玉無樹最對的那人,而玉無樹也絕不是綺兒的一世良偶。若如此,便該早做絕斷,早行各路。雖然對情竇初開的綺兒,定然會有傷害,但人生五味,誰能不嘗?就讓綺兒真正長大罷。
“娘子,六六好可憐,之心去安慰他好不好?”
羅縝斜瞥呆子,“又去喝酒?”
“嘻。”之心咧嘴,“之心不會喝醉啦。若再醉了,娘子就不喜歡哦,之心不醉啦。”
“你為何會那樣喜歡他?”
嗯?羅縝止步,看清眼前人后,微揖一禮,“范居士,我聽令愛說,你已經離開良府了。”
“我離開良府,只是想想清楚自己到底應該怎么走下一步。”范疇目色幽深,神情凝重,“你為何會喜歡良之心?”
羅縝柳眉稍顰,“敢問范居士,您是以什么身份來詰詢羅縝夫妻間的事?”
“僅僅是一碗孟婆湯,便當真消去了你千余年的記憶?”
“……什么意思?”
“我曾向你說,我五百年來尋遍天下,亦尋不到愛妻魂魄。”范疇向前一步,羅縝下意識向后一退,其間遞出的排拒令他面容一窒,“盡管這五百年來無聲無息,但我始終相信我能與她重逢。我堅信,我終能找回珍兒。”
“……珍兒?”
“不錯,吾妻藏珍。自與珍兒定情之夜,我便叫她‘珍兒’。”
……那又如何?且,在一個女子面前談論他夫妻間的過往緋事,不覺唐突?
范疇眼芒掃過她持疑的秀美嬌靨,“初識珍兒時,珍兒還是一只不識愁滋味的小狐,鎮日游戲在山林之間,無拘而快活。我帶她拜月茹素,修道煉身,終有所成。我以為,我們當真可如誓言所說,永遠恩愛相守。”
一抹譏諷掛上羅縝眉際。雖如此,但于別人間的情感,她無意置喙是非。
“穎兒為情所擾,終釀殺身之禍,珍兒為救她受火焚身。我趕到時,珍兒已身軀殘破,我雖將自己的真氣盡數貫于她體內,仍見他魂魄難承肉體之痛,離體而去。我夜奔千里,與驪山老怪大戰三日,方贏回了那具可醫死人活白骨的千年冰玉棺,使珍兒的嬌軀復原,面容宛生。但魂魄仍不能歸位。我釋出與珍兒定情所用的百合檀香,當每有所感趕至一處時,反覺她離我更遠。”
他語間悲涼發自肺腑,而羅縝卻一臉平淡,波瀾不興。她并沒有興趣窺人隱秘,更不明白這人何以將他夫妻間的情事講與她聽。只是,他話沒說完,出于教養她也不能掉頭掩耳而去。也許,她不該因范疇的“博愛”天性對他先持一份成見,受情所苦的范妻都已無怨無悔,她又何必多事。
“風雨之夜,我偶遇月老,遂小酌夜話。我請月老助我找尋珍兒,方驚知,她竟已棄我轉世。我自然不信,逼著酒醉的月老給我實證。于是,在月老的通天鏡中,我睹到了珍兒隨鬼差赴至陰間,喝下孟婆湯,且服收仙草,再世為人等情景。我眼睜睜望著她與人相戀,為妻為母,眼睜睜望著她為別的男子傷心惹淚,動心動情……我想不到,世上還有何事更能使人受萬箭攢心之痛!”
羅縝聽得累了,遂到旁尋了個園內隨處可見的藤編矮座,倚著座旁松干,聆聽這位多情男兒對亡妻的真心傾告。
她從容無波的儀止,卻使范疇動怒,“聽了這些,難道你心底就無半絲漣漪?你以為你端出如此置身事外的姿態,便可當真與我涇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