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3-13 11: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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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是啊,情何以堪。
范疇凝視著遠坐一角滿面冷硬的女子,痛灼恨怒如一把火,在五內(nèi)烈烈焚燒,俊美如雕的五官幾近扭曲。
“別告訴我你還未想起!”怕嚇壞了才復(fù)記憶的她,他耗盡周身的氣力,才穩(wěn)住自己沒有上前搖她雙肩,“我借了月老的今古姻緣境,又設(shè)了這個結(jié)界,你一旦走進來,便會想起前生的一切。”
“那又如何?”羅縝秀眉一揚,美眸稍舉,“縱算我想起來了,你又打算怎樣?”
“你……”打算怎樣?他怎會知道?怎可能知道?!他以為,她一旦記起,想當(dāng)然地便是那個唯他如天唯他如命唯他獨愛的妻子,想當(dāng)然地會擁他而泣,想當(dāng)然地會哭訴別情,想當(dāng)然地會癡眼相望……但她,自進來,除卻那一雙美眸有過幾圈渦漩波瀾,他一點也察覺不出她情緒上的起伏變化,相反,冷硬如冰,遠避一隅……
不,他的珍兒不會如此對他,他的珍兒啊…… “珍兒,你告訴我,你記起我了嗎?”
記起來了嗎?他如此苦心安排,她怎么可能記不起來。羅縝藏在袖內(nèi)的纖纖細指,已緊扣進自己掌心。
縱是范疇、范穎一再告訴她,她與那只負有世間最美姿色的狐貍擁有同一個靈魂,她都未以為意,就如她從來不為無從查證的事情多費心思……
可是,一踏進了這處,往事涌如潮水,填充了記憶每處。那個絕色女子所感受的失望,傷心,痛楚,絕望,經(jīng)年累月,千秋百代,直至哀莫心死,枯井無瀾……那種種,行經(jīng)脈絡(luò),穿繞肺腑,直達她心際最深。,她不再是一個旁聽旁觀者,那痛那傷,是親經(jīng)親受。,她甚至記得,最后一次目睹被人背叛時的心如死灰,臨終為火所焚魂魄出竅前的撕肌裂膚……
“珍兒……”
“淚盡心作灰,愛卻意為燼。相思與君絕,此去已無歸。”櫻唇開闔,是訣別字符。那時,萬念俱灰,了無生趣,她曾將這字,刻在兩人相識地的石上。不想一語成讖,她當(dāng)真就差點在火內(nèi)化為灰燼……
“珍兒你說什么?”范疇俯身探掌,欲捧女子臉頰,聽清她的低語。
“別碰我。”啟闔的朱唇,字字淬冰;仰起的美眸,幽深如井。男人的手窒在半空。“你讓我記起前生之事,你以為我會怎樣?你是不是以為我但凡記起,便會撲進你的懷抱?”
……他是這樣想的……可是,這樣想,又有何不對?他們經(jīng)過幾百年別離,經(jīng)過生死相隔了啊。“珍兒,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隔了這么久,你的氣難道還沒有消?你還是怪我?”
女子搖首,“不,我不氣你,亦不怪你。”
“珍兒……”男人面色一沉,他無法為這不氣不怪欣喜。他無法為已經(jīng)過去的且不可挽回的放浪開脫,他愿用今后的濃愛柔情化去她的怨她的恨。可是,她說她不怪不氣……
“在新婚之夜,你告訴你的妻子,她將永遠是你的最愛。你的妻子卻為這話,泣淚成雙。你當(dāng)時以為她是喜極而泣罷?”美眸平冷無瀾,“那是因為她明白,她的以身相許與嫁你為妻,仍然無法改變你,她已料定自己注定傷心的結(jié)局。”
范疇叱道:“不要口口聲聲以‘她’來說,她便是你,你便是她!”
女子冷冷一笑,“你永遠只聽你自己想聽的,你最大的本事,始終是避重就輕。”
范疇面色一窒,“你憑什么這樣說?難道你只記得我給你的傷心,不記得我們那些快樂的日子?”
“你真是可笑!”這男人,幾千年了,仍然長不大嗎?“你妻子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傷心多于快樂。縱算在那你所謂的快樂之時,她亦難忘那是暫時的假象。在你擁抱別的女子時,那些快樂就成了不禁一觸的泡沫,成了錐心的諷刺!她不想再要那些泡沫,不想再領(lǐng)受那些諷刺,她對你由失望到絕望到再無留戀,所以,她選擇了離開。如此,你想她記住什么呢?”
范疇踉蹌退步,面色剎間蒼白。原來,那個愛多管閑事的風(fēng)神事前的警告竟應(yīng)在這里。恢復(fù)了記憶,卻恢復(fù)不了往昔,回來了前塵,卻沒有回來情愛。這個有著珍兒靈魂與記憶的女子,卻以珍兒從未有過的冷硬、淡漠、尖刻,訴說著珍兒對他的絕情絕愛,原來,這才是情何以堪?……這要他情何以堪?!
“你的妻子曾對你說你是她的一生一會,你為這話沾沾自喜,卻從來未想等量回之。縱算世間男女對情愛的付出永遠不會公平,但你連給她妻子該享有的專情和尊重都做不到,你這樣的丈夫要來又有何用?”
不,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這女子借珍兒的靈魂如此尖銳刻薄!范疇倉皇大呼:“你住口!你不是我的珍兒,你不是!”
“我的確不是你的珍兒。”羅縝秀顏因為心間某人的涌現(xiàn)而柔軟,唇角笑綻,“我是之心的珍兒,是我家相公的娘子,我與你,毫無干系。”
這個女子,為刺痛他,是無所不用其極嗎?“良之心能給你什么?是因為他心智癡呆,可以任你搓弄差使?還是他受天所蔭,身懷異能?這世的你,究竟是副什么心腸,如此勢利,如此淺薄?”
勢利?淺薄?“你認為,怎樣才不勢利,如何才不淺薄?任你依紅偎翠,她自癡情無悔?任你人過千帆,她自潔身自愛?任你旁眼他顧,她自專注如一?任你擷香竊芳,她自咽淚裝歡?任你……”
“你住嘴,你閉口!”他的珍兒,怎會變得如此牙尖嘴利?如此不留余地?他溫存多情的珍兒,哪里去了?
“我若需要好搓弄好差使的人,以羅家的財力,請百個下人伙計不在話下,還輪不到我的之心。我與他初識時,之心只是一個癡兒,一個心如赤金純稚憨善的癡兒,我愛上的,便是如此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