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月則是徑自走到一旁的書桌旁,毫不客氣地提筆在宣紙之上書寫起來。
璟王見狀一掌輕輕在軟塌之上一拍,身子騰空而起,精準地落于輪椅之上,來到她的身旁,看著她提起自己平時書畫的毛筆寫下一個個龍飛鳳舞的字體。
她的字并不若一般女子的娟秀精致,而是如同她的個性一般飛揚而自有一番傲骨,讓人眼前一亮。
而蘇明月在見到璟王的舉動之后,皺了皺眉,開口道:“以后若非必要,不要再動用內力,否則會催發你體內精血的流失。我只是暫時壓制了你體內的冰魄血蠱,一旦你自身的氣血不足以提供它的能量,它便會破體而出,屆時,便是你喪命之時。”
聽得她嚴厲與不容抗拒的話語,冷炎與冷情皆是神色一變,璟王卻只是微微一怔,繼而淡淡笑開:“好!”
冷炎三人則是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面前這個還是他們那個性格淡漠尊榮傲骨的主子嗎?怎地變得如此聽話了?要知道,這番話他們這些年可是不知道聽了和說了多少遍了,主子卻是從來不曾聽從,更是……蘇明月在寫完數十種藥材名稱后,開口道:“這些藥材你讓人清點一下是否已經備齊了!另外,還有三種藥材卻是極為罕見,我把它們畫出來,你再讓人備好。”
說著,蘇明月如行云流水一般畫出三顆植物的模樣,雖只是用單一墨色,但在她鬼斧神工的畫技之下,三顆植物皆是栩栩如生,仿佛于風中搖曳一般。
璟王垂眸掃了一眼,發現這三種藥草確實從未見過,不由擰眉疑惑的看向蘇明月。但見后者不為所動,只提筆快速在每株藥材旁寫下藥名,轉而吹干遞給他:“這三味藥材怕是極難尋到,即便有估計也要費些時日。”
璟王恍若未聞,只是將贊許的眸光自畫上轉到她專注的容顏之上,目光在觸及她臉上的黑斑后,突然開口問道:“你臉上的黑斑,你應該有辦法去掉吧!”
她的醫術是如此精湛,想來去除這樣的一塊黑斑,應該難不倒她。
“去掉?”蘇明月輕輕吹了一下畫好的畫,一挑眉,笑道,“為何要去掉?留著不是極好嗎?”即便來日清了體內舊毒,她也打算頂著這張丑陋的臉招搖過市。
她還指望著靠臉上的這塊黑斑來解除和白玉楓的婚事呢!且她已經明白了如今的這張容顏究竟有多么的顛倒眾生,恐怕若是黑斑盡除后以真面目示人,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紅顏禍水,若是貿然去除黑斑,恢復容貌,只怕不等她擺脫白玉楓,反而還惹來是非。她還想自己的小日子過得順遂安寧些,不愿徒增煩惱。
璟王聞言嘴角便是多了一抹富含深意的笑,星眸熠熠生輝地看著她道:“也是,留著,的確是極好的!”
蘇明月將璟王那意味深長的神情看入眼底,卻是不明白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光彩究竟所為何意,當下也沒有深究地擺了擺手道:“我先回府了,你們找齊藥材后,再行通知我!若是一個月后還沒有找齊藥材,我再來為你壓制蠱毒。”
璟王聞言點了點頭:“冷域,送明月小姐回去!”
“是!明月小姐請!”冷域從善如流地改口,為蘇明月打開門送她離開。
而一旁的冷炎和冷情則是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這明月小姐可是比三小姐要來的親近許多,思及方才璟王與蘇明月的那一吻,以及兩人的對話,兩人皆是了然一笑。
“你們說,這明月小姐如此盡心盡力為本王治病,本王是不是該投桃報李才是?”璟王看著蘇明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處,素手輕輕摩挲著她留下的藥方,眸光瀲滟地開口到。
冷炎與冷情兩人聞言默契地答道:“主子說的是!”
璟王微微一勾嘴角:“既然如此,白日里她說的事情,本王便替她解決了吧!”白玉楓那個只會蒙著祖蔭的皇親子弟怎有資格娶這個皓月清華的女子,且既然男不情女不愿,他自當日行一善才是。
“莫非主子是要……”今日平陽侯府之事冷炎等人自是聽聞了,是以很快便明白過來。
“平陽侯在朝為父皇分憂,他兒子的煩惱,本王自當為其解憂才是。”璟王說著,伸出兩指,輕輕敲打在書桌之上,眸中有著狐貍般的算計,“如此,三日后,靈山寺廟會之日,卻是一個好日子。相信以蘇明玉對白玉楓的一往情深,定能感動佛祖,賜她如意情郎的。”
只怕是你自己窺覷人家明月小姐,才一心想著把白玉楓給打發了才是吧!
冷炎與冷情兩人忍不住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心中暗道自己主子果然是無恥。
卻不想,璟王似才憶起一般,補充道:“對了,還有一個蘇明馨,兩女共伺一夫,娥皇女英,定然成就一段佳話。”唯有這樣,才能完全斷絕了蘇明月嫁給白玉楓的可能。
冷炎與冷情兩人早已瞠目結舌,看向璟王的目光唯有無盡敬仰……心里也盤算著,日后定要對明月小姐更加的恭敬有禮些,否則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惹惱了主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日時間一晃即過,這一日,便是靈山寺廟會之日,每一年的廟會,皆有佛法高深的高僧講法,不少京城中皇親貴族皆會上山聆聽佛法。
而這些年來,蘇明月雖是癡傻無顏,但其身為嫡女,加上何夢芝賢惠聲名在外,是以也沒有少去,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對于這一趟廟會禮佛,蘇明月本覺無趣,但就在昨夜,冷域突然帶來璟王的傳書,在看完其中內容之后,她卻是對這一次的廟會尤為期待起來。
與往年一般,由大夫人何夢芷與二夫人蔣碧云帶著相府之中的諸多小姐們出門。靈山寺離京城足有百里路程,相府自然不會放心讓一幫女眷獨行,是以便由蘇明軒與二房之子蘇明修帶著護衛相隨。
當蘇明月在紫菱的陪伴之下來到大門口時,眾人已然整裝待行。
蘇明玉在看到一身藍衣的蘇明月到來之時,本俏妍嬌笑的容顏頓時冷,不屑地哼了一聲,朝著馬夫叫到:“快走快走!再遲了,莫非是要我們天黑才到嗎?”
那馬夫聞言不敢遲疑,馬鞭一甩,便當先離去。蘇明軒見狀才欲開口說些什么,便見后方的馬車簾子被人撩起,一道輕輕柔柔的嗓音傳來:“三姐,你和我們一道坐吧!”
蘇明月聞言望去,說話之人是排行第七的庶女蘇明露,乃是江姨娘所出,與她共乘一道馬車的乃是排行第八的蘇明丹,則是庶出于阮姨娘。
雖說嫡女都該有自己的馬車,即便沒有也斷不會與庶女共乘。但蘇明月在相府一直備受欺凌,甚至大多數人已然忘卻了她身為嫡女的事實。是以蘇明露說這話時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其余眾人也未出言提醒。
紫菱見狀氣憤莫名,往年四小姐雖然會在馬車上諸多欺辱,但好歹小姐也是坐著嫡女們才有的華貴車架,如今卻要淪落到跟庶女們擠在一起,實在是太過分了。
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被蘇明月給按住了手。鳳眸中清華流轉,示意紫菱稍安勿躁。想起早前小姐的吩咐,紫菱連忙服侍著蘇明月上了車,自己則退下去了后面婢女們乘坐的馬車。
見此,蘇明軒便吩咐眾人上路,自己則與蘇明修騎著馬護衛在車隊兩旁。
“七姐,聽說今年的廟會,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他們都回去,可有此事?”馬車才啟動,蘇明丹便一臉好奇地朝蘇明露問道。
蘇明露點了點頭,一臉期待地道:“不僅如此,便是才進京不久的然世子和白世子也會去……”
說到這里,蘇明露不由話語一聽,轉眸看向蘇明月,在見到她波瀾不動的容顏之時,這才面色釋然。
而一旁的蘇明丹已然滿臉激動與尊崇地道:“然世子也會到?聽說這然世子在北疆可是被百姓尊若神明之人,最是高潔不凡,可惜他極少回京,卻不想,今日卻是能夠有幸見到他。”
聽得蘇明丹的話,蘇明月眸中閃過一絲訝然,不由想起了那日見到的凰天然,竟是未曾想到,那樣一個清華得超然于世不染凡塵的男子,竟是倍受百姓愛戴尊若神明之人。
如此——他經年難得入京,卻是可以理解了!皇權之下,哪個君王能夠容忍臣子的威望比自己更高。就不知,這凰天然是否已經料及這一點,而他,又是否已然帷幄于心。
“然世子那般尊貴不凡,自非是我們這等庶出之人能夠輕易相見的。”蘇明露看著蘇明丹那興奮的模樣,不由有些嘆息地道。
蘇明丹聞言便是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光有好的出身又如何,還不是……”說著,她不由掃了對面已然闔眼似是已然入睡的蘇明月一眼。
“八妹!”蘇明露聞言不由責怪地喚了一聲。
“不說就不說嘛!”蘇明丹輕哼一聲,似是感覺無趣,便掀起一旁的車簾打量車外景色,不再言語。
蘇明月原只是闔眼假寐,如今車內安靜下來,只余車輪轉動之聲,卻也緩緩進入了夢鄉。
醒來之時,已然到了靈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