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了旱冰鞋,小崽子就跟得了寶貝似的,一天到晚都穿在腳上,恨不得晚上睡覺都不脫下來。走路也不走了,全都是滑行的。“嗖”的一下到這邊了,“嗖”的一下到那邊了,樂此不彼。
因為這雙旱冰鞋,大嫂和二嫂還找上門來告狀。
蘇氏帶著她閨女婷姐兒,一臉生氣,“三弟妹,不是我要說你,舟舟這孩子,你真得好好管管。一家子兄弟姐妹,婷姐兒不過是想玩玩他的旱冰鞋,他不給就罷了,還拿蟲子嚇唬婷姐兒,婷姐兒是姑娘家,哪見過這個?瞧把我們婷姐兒嚇的。”
余枝看過去,小姑娘哭得眼睛紅紅的,確實很可憐的樣子。
余枝剛要伸手,就聽小姑娘的娘道:“舟舟這孩子,性子太獨了,太霸道了,連自家姐妹都欺負,一點教養都沒有,長大了不得成紈绔?三弟妹,你現在不好好管教,將來有你后悔的。”
聽她話里的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崽子多頑劣似的。余枝一手養大的孩子,還能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性子嗎?
余枝頓時把手縮回來了,臉上的表情也澹了,問:“舟舟在哪?”
山竹連忙回話,“少爺和曉蝶去演武場那邊滑旱冰了。”
余枝道:“去把他找回來。”
蘇氏這下更有話說了,“三弟妹,你們三房那個叫曉蝶的丫鬟,一點規矩都沒有,隨意動手傷人,咱們家是侯府,不是市井之地,這樣沒規矩又桀驁的丫鬟,留著也是招禍。三弟妹若是不會管,不如交給我,我來替三弟妹管,幾板子下去保管她聽話,管好了再送還給三弟妹。”
她像抓住了余枝的把柄似的,可理直氣壯了。
“二嫂別著急,我已經讓人去找舟舟回來了,事情是怎么樣的我還不知道,等問清楚了,若真是舟舟不對,我肯定會讓他想婷姐兒道歉的。”
余枝覺得她這話沒毛病呀,兩個孩子發生矛盾,她總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吧?
蘇氏卻很生氣,聲音都提高了三分,“三弟妹什么意思?合著是認為我冤枉你兒子了?這么多的奴才都看著呢,還有婷姐兒,我家婷姐兒是個實誠孩子,從來不說謊話。婷姐兒,你跟娘說,是不是舟舟弟弟欺負你的?”她低頭問。
“這可說不定,之前二哥不就冤枉舟舟了嗎?”余枝涼涼說道。
聽她提起這事,蘇氏的臉瞬間就黑了,“那是奴才沒說清楚。”再說了,因為這事,她家二爺都挨了兩回揍了。
余枝沒接她的話,朝婷姐兒望過去。婷姐兒到底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一觸到余枝的目光,眼神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朝她娘身邊靠了靠。
“婷姐兒別怕,你實話實說,有娘在呢,誰都不能欺負了你去。你告訴娘和你三嬸嬸,舟舟弟弟是不是欺負你了?”
婷姐兒點頭,“舟舟弟弟不讓我滑。”
蘇氏抬起頭,一副占到理的模樣,“三弟妹看吧,我家婷姐兒是不會說謊的。”
余枝嘴角勾了勾,眼底飛快閃過譏誚,不會說謊?實誠孩子?二嫂對自己閨女是有多厚的濾鏡啊!
她嫁入侯府才一個多月,就不止一次看到婷姐兒欺負庶弟了,七八歲的女孩子,在現代都上二三年級了,該懂事了。二房那個庶子才多大?兩三歲吧,她就直接把他推倒,不僅不許丫鬟扶,還威脅庶弟不許哭。只要哭,就用腳踢他。
跟著的丫鬟婆子沒一個敢上前勸阻的,可見平時多霸道了。那個小庶子憋著兩泡眼淚,愣是不敢哭,可見多怕她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余枝心里也大約有底了,不給她旱冰鞋玩是真,要說到舟舟欺負她,還真未必。
余枝不想理蘇氏,漫不經心抬起眸子瞥了她一眼,怎么形容這一眼呢?明明隨隨意意,蘇氏卻跟被掐住脖子的鵝,聲音戛然而止。她頭皮發麻,嘴巴甚至半張著,跟被扔上岸的魚似的,有些喘不過氣。
糟了,她氣湖涂了,怎么就忘了三弟妹不好惹?
等余枝移開視線,蘇氏才松了一口氣,卻又懊惱,三弟妹出身壓根就不如她,她怕她干什么?想要再次開口,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敢。
小崽子回來了,踩著旱冰鞋回來的,一下子就滑到余枝身邊,“娘,你找我什么事?”
余枝朝蘇氏母女倆的方向一點,“你二伯娘來告狀,說你欺負姐姐。”
“沒有的事!”小崽子嚷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他轉過身去,瞪著婷姐兒,“你怎么說瞎話呢?我可沒欺負你,你比我大,比我高,你欺負我還差不多。”很氣憤的樣子。
婷姐兒不服氣,大聲指責,“你不給我旱冰鞋玩,她還推了我的丫鬟,推倒了,頭都摔破了。”
“我的旱冰鞋,憑什么要給你玩?我娘給我做的,你想玩讓你娘給你做去。”小崽子直接就懟回去,“明明是你的丫鬟來搶我的旱冰鞋,曉蝶姐姐攔了一下,她自個摔出去的。她自己沒站穩能怪別人嗎?”
“那你還拿蟲子嚇唬我呢。”
“你傻了吧,冬天哪來的蟲子?那就是一小段干樹枝。”小崽子嘲笑。
婷姐兒一向受寵,哪受過這個氣?扯著她娘的袖子直嚷嚷,還跺腳,“娘,娘,他欺負我,他欺負我!”
“是你要搶我的東西,是你欺負我,還惡人先告狀,不講理!”
小崽子嘴叭叭的,思路還清晰,別看婷姐兒比他大兩三歲,都吵不過他,氣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小崽子這熊孩子呢,還朝人吐舌頭,扮鬼臉,“惡人先告狀,耍賴皮,耍賴皮,惡人先告狀。”
余枝的眼里閃過笑意,要不是場合不對,她肯定就笑出聲了。
而蘇氏看著掉眼淚的婷姐兒,心疼壞了,皺著眉看向小崽子,一臉不喜,“舟舟,怎么能這樣說姐姐呢?婷姐兒是你的姐姐,你要尊重她。姐姐是女孩子,你是男娃,你要保護姐姐,讓著姐姐。”
小崽子不干了,“憑什么?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得講道理的!我只保護我娘,她又不是我娘生的。我小,還是個寶寶呢。”
蘇氏氣得呀,都說不出話來了。這個破孩子,小嘴也太能叭叭了,這么精怪,真不討人喜歡。
小崽子還嘆氣呢,“二伯娘,婷姐姐太不懂事了,你不好好教她,將來嫁不出去砸手里怎么辦?唉,二伯父……你們家也太難了,你還是給婷姐姐也多吃點核桃吧。多補補,興許就懂事了。”
余枝迅速扭過臉去,拼命忍著笑。崽兒,這些話你是從哪聽來的?為娘今天真是開了眼界了。
“住口!”蘇氏一臉怒容,“舟舟,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心腸怎么這般歹毒呢?居然詛咒姐妹嫁不出去!你,你……”
她氣得發抖,“三弟妹,你就這樣看著他對長輩不敬?”
余枝澹澹地道:“舟舟,給你二伯母道歉。”
小崽子眼神倔強,很不樂意,余枝朝他使了個眼神,小崽子這才不情愿的道:“對不起,二伯母,我不該這樣說婷姐姐,雖然她先欺負我,還惡人先告狀,但誰讓你是長輩,她是姐姐呢?娘教過我,要尊老愛幼,我家教很好的,從來不先伸手撩撥人。”
蘇氏……
這個**崽子什么意思?諷刺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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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妹……”
才開口就被余枝打斷了,“二嫂,事情的真相如何,相信你現在也清楚了吧?說白了就是婷姐兒眼饞舟舟的旱冰鞋,舟舟不愿意給她玩,小孩子嘛,都護自己的東西,這很正常。小孩子的事,大人就不要摻和了吧?還是說你想請父親和母親來斷這一場官司?”
表情云澹風輕,話說得不疾不徐,但蘇氏卻聽出了其中的威脅。她看了一眼婷姐兒,那飄忽的眼神,讓她對事情不那么篤定了。知女莫若母,事情的真相大約就是三弟妹說的那樣,自然不能鬧到公婆那里。
她惱羞成怒,站起身勐地一扯婷姐兒,“不必,這么點小事,就不打攪父親母親的清靜了。你這死丫頭,也是個眼皮子淺的,我是少你什么東西了,非瞧著別人的東西好?”
拽著她直接往外走。
余枝挑了挑眉,澹澹道:“賀曉碟,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樹,是你自己掛上去,還是我讓人把你吊上去?”
“娘,曉蝶姐姐是為了保護我,你不要罰她了吧?”
余枝斜了垂著眼瞼的小丫頭一眼,一身好功夫,連個丫鬟都攔不住,還能讓人磕破頭了?故意的吧!
“乖,娘不是罰她,只是讓她把腦子里的水控一控。”余枝摸摸小崽子的臉,又恢復了冷漠的聲音,“人前動手,讓人抓住了把柄,蠢死了!你應該找個夜黑風高的時候,將人揍得她娘都認不出了,再吊在樹上,這樣以后就沒人敢再惹你了。”
還沒走出院子的蘇氏身子一歪,險些摔倒。
三弟妹……到底是從哪個旮旯出來的土匪?
她扶著丫鬟的手,走得更快了,逃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