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生的家中,基本上所有的傢俱都被牀單罩上了,就是葉伯煊和季玉生吃飯用的飯桌,也是剛剛到家時,倆人一起清理出來的。
飯桌上擺著十多個肉包子,兩疊小鹹菜,一大盤花生米,一瓶老白乾,倆人用著飯碗喝著酒。
“季哥,我今兒個來是有求於你。有個事兒啊!”
“你說!”
葉伯亭叫季玉生季叔叔,葉伯煊卻叫他季哥,差了輩兒的單論。
“你那改裝吉普的零件都在哪買的?還能託人買到嗎?我要的急,想給我媳婦組裝一輛。上下班方便,不用蹬著個破自行車,提心吊膽的怕耽誤給孩子們餵奶。”
季玉生意外,挑眉問道:“女人開車上下班?伯煊啊,會不會影響不好?開車的都少,更不用說鳳毛麟角的女駕駛員了。”
葉伯煊這方面倒是欠思慮了,他從來就沒把別人的說法和眼光當回事兒,讓季玉生這一提醒,低下頭喝了口酒。
“沒事兒!等她上班得半年後。”
葉伯煊回答的有點兒含糊。似乎真是個問題,估計會很打眼,讓一些閒著沒事兒乾的人拿這話題。可沒車吧,那也太辛苦了。
又不是不會開,何必爲了怕被人講究就自己受罪呢?
季玉生點點頭,擺擺手道:
“人活一世,誰不背後說人,誰能保證不被人揹後說。正好最近我要給車大修,一起吧。或者我直接給你弄一臺,你到日子來接我時取走就行。順手的事兒!”
葉伯煊舉杯敬酒,倆人抿了一口後,他才拒絕道:
“不用,我想親自弄,送禮物嘛,親手有誠意。正好也學學。”
季玉生斜了斜嘴角。說心裡話,挺羨慕,他人到中年了。也從來沒爲女人如此上心過。
現在回頭想想,挺對不起亡妻的。
以前她還活著時,自己總說忙啊忙的,別說用心挑選一樣禮物。就是陪她包頓餃子,都是件讓她能高興很久的事。
至於兒子,更是對不起了。出生時沒怎麼抱,能跑能跳了也沒拿出精力給他。天天拿著忙工作當藉口去忽視她們。
一個“忙”字,是最不負責任的藉口。他在外面是個優秀的男人。負面情緒和不負責任卻都給了身邊人。
他如果沒和葉伯煊走的很近,他似乎都沒意識到自己是這樣不咋地的男人。
葉伯煊猶如一面鏡子,照著他,無論是當夫還是當父,照的他狼狽不已。
小葉不忙嗎?可季玉生回想一下自己的曾經,再看看對面坐的葉伯煊。季玉生心裡想著:你們娘倆到了那面也是個伴,如果有輪迴,我下輩子還……
葉伯煊看出了季玉生的分神,並沒有作何言語,等著他自己轉過那根筋。
夏天沒生孩子之前吧。葉伯煊還體會不到季玉生的心情,自從夏天也算在生死線上徘徊了一次,拼了命的生下倆孩子,想想都後怕。
他也就能夠根據他當時自己的心情,去理解感受現在的季玉生。
“伯煊啊,京都那地界兒,比咱們這個小城市要講究的多。雖然開車不需要什麼手續吧,可你真得問清楚了,別給葉伯父添什麼亂。越是往上,越得低調。不能因爲一時的舒適出點兒什麼讓人說道的把柄。”
季玉生及時調整狀態,倆人喝著小酒,車和國家大事,人生髮展開始了長談。直喝到葉伯煊不得不趕回團裡纔算拉倒。
……
一晃眼的功夫。至少在葉伯煊心中,日子確實過的很快,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剛回團沒幾天,這又要開夜車回京都了。
這次開夜車,他有三個伴兒,葉伯亭、屈磊、季玉生。
他們三位男士開兩輛車。而正在和屈磊沒完沒了鬧彆扭的葉伯亭,居然堂而皇之的上了季玉生開的車。
屈磊到底控制著自己,沒有在人前就夫妻之間拉拉扯扯,最關鍵的是,他過後想想覺得自己確實說的有點兒過分,處事兒太死性了。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去勸解亭子。
這一次在夜晚相會結伴回京都,季玉生纔算見到屈磊本人。
怎麼說呢?小夥子長的挺帥。一個得需要常年訓練的軍人,卻看起來很白淨,五官分明。
從外表看就能察覺這人脾氣不錯,就衝他站在葉伯亭面前是常常低著頭的狀態,足以可見他平時是怎樣的地位。
季玉生開著車,副駕駛上坐著葉伯亭,他側過頭笑了笑:
“你倆還沒有和好吧。”
大小姐嗤笑了一聲:“他要不和我道歉,我纔不會低頭。”
“你們這種狀態,回去參加你哥家孩子的滿月禮,是不是會讓父母擔心?”
葉伯亭經提醒皺眉:“應該不能吧?我媽現在滿腦子都是她孫子孫女,給我打電話全是說我侄子侄女。什麼孩子會隨著帶顏色的手絹眼珠兒晃動了,什麼小手能拽住她的小手指頭了。你聽聽,她還能有心情注意我嗎?”
季玉生看向窗外時笑了笑,轉頭和葉伯亭說話時又掩蓋了他剛纔的笑容,溫和問道:“聽起來像是吃味了,出息!”卻沒再勸亭子要和屈磊和好的話題。
看著在前面帶路行駛的車,季玉生覺得,如果他是這麼年輕的屈磊,他也未必會做好丈夫的角色。
即便他不會和亭子爭吵,但以屈磊的家境和工作情況去換位思考,至少面對如此驕傲的亭子,他會選擇冷戰吧。
第一次的見面,季玉生不但沒有對屈磊反感、瞧不起,相反倒有點兒感慨“難怪如此”。
也只有這樣常常低頭的男人,纔會是最底層的普通家庭小子娶了大小姐。同樣的,大小姐會嫁他。
另一臺車裡,屈磊也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從上車開始就沒和葉伯煊有任何交流。只是在路況不明的情況下,他會前傾身體探頭幫助葉伯煊望一望。
直到葉伯煊伸出兩指比了一個夾的動作,屈磊掏褲兜裡的煙盒時纔想起來。
葉伯煊打著方向盤側低頭看了一下屈磊的手。
“什麼東西?”
一根菸、一個紅包。
屈磊就這麼舉著,有點兒帶著奉承的笑容語氣:
“哥,給侄子侄女的,一會兒到家太晚,沒功夫說話,明天大清早的,估計咱家就得來挺多人看孩子,我提前給你。”
這個紅包是屈磊自己想的主意,單獨想的。
他在亭子“離家出走”後,從自己的軍裝兜裡拿出了葉伯亭那個錦絲小包。
他承認,他當初把它藏起來了,只是爲了不讓葉伯亭亂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