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伯亭往屈磊面前站了站,她說這些,不是計較什麼,不是和屈磊討論誰對誰錯,而是告訴他,她這是爲(wèi)何,爲(wèi)何沒有選擇再畏畏縮縮的蒙上眼睛。
她從來沒告訴過他,她最在乎什麼。
今天、這一刻,錯過了現(xiàn)在,她不會再說。
然而人活著,總有自己的逆鱗。
從前她想的簡單了,她想保留住他的自尊,沒想給任何人難堪、好聚好散。
如果不是母親和夏天的到來,她想她會平靜的和屈磊分手,然後擔(dān)起自己任性胡鬧的帽子,繼續(xù)承受父親失望的眼神、跪下、面對列祖列宗認(rèn)錯。
葉伯亭剛剛被眼淚浸洗過的雙眸,此時此刻清清澈澈的看著屈磊,沒有了從前的純真,有的是大徹大悟後的看透,她啓脣問屈磊:
“你還記得小年前一天時,你叫我去飯店送錢那次嗎?”
屈磊皺眉,他那天喝多了。他忘了,但他那份男人的自尊支撐著他,迎向葉伯亭那雙眼睛裡不再有他的目光。
葉伯亭看了眼宋雅萍後才轉(zhuǎn)頭對著屈磊繼續(xù),她平靜的敘述道:
“你宴請你們單位分管房子的領(lǐng)導(dǎo),中途叫我去。
我也以爲(wèi)和往常一樣只是去送錢,可你拉著我敬酒。
你讓我站在飯桌前給你們那些副局、處長、科長敬酒,你說我軍人出身,能喝,酒量不在話下。”
葉伯亭就像在訴說別人經(jīng)歷過的事兒,她居然笑了,只是笑意不達(dá)眼底:
“呵呵,你居然對列席的各位介紹,我是葉志清的女兒,我哥是大院兒葉伯煊,還指著其中一位科長熱絡(luò)道,我哥是三十七中學(xué)的,和他一個學(xué)校,應(yīng)該很熟。
屈磊。你當(dāng)時搖搖晃晃喝多站起,又補(bǔ)充了一句:不熟也沒事兒,大家以後多走動,你來引薦。
第三天。你的房子被分配下來了,兩室一廳,年後就能搬家,你興奮和幸福並存,我卻一點(diǎn)兒都沒覺得意外。從我進(jìn)了飯店就明白了。
夏秋哥在法院快一年了。在京都、他住著十五平方,我雖然沒聽你的敬酒給大家……”
屈磊慌了,他的表情不再是怒目而視後的傷心鎮(zhèn)定,他的表情一變再變,他沒敢看宋雅萍和夏天。
仍舊還算男子漢般深沉的打斷:“亭子,你該知道,那都是我的同事!我在起步階段!說那些話也沒有其他的意思,是你想多了!你真的想多了!”
宋雅萍瞇了瞇眼睛,她的心緒被女兒的話給炸開了……
夏天沉默著,搖了搖頭。
她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亭子的情緒變化、忽然這個樣子的原因。可她昨天還對自己傻樂,她什麼都沒告訴,她自己當(dāng)著任性的角色……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雙重的意思。
平靜的聲音透著淒涼在老宅的客廳響起:
“我、葉伯亭,和你一起捧著語錄,對著所有觀禮的賓客宣誓過,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爲(wèi)了一個目標(biāo),走到了一起。
我可以和你過貧苦的日子。可以忍受你娘、你弟弟妹妹來攪合我們的生活,甚至不用騎著自行車前行,我可以放慢腳步等你,等我們結(jié)婚前共同期待的美好。
我可以忍受很多、可以一次次相信你。可以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的不改變初衷,但只一點(diǎn)!唯獨(dú)我父親的名諱不可以!”
屈磊徹底亂了陣腳:“亭子?”他直覺有他眷戀、最珍貴的東西在失去。
葉伯亭又如剛剛一般,她認(rèn)真的看了一眼母親、嫂子:
“屈磊,我們離婚吧。”
屈磊覺得哪有夫妻不吵架的道理,雖然剛纔作鬧的動靜過大,雖然有丈母孃參與其中。可他絕絕對對沒有想到葉伯亭“變了心”。
她一直很愛自己不是嗎?他穿的、吃的、用的,她都給了最好。
屈磊上手,他上前一步兩手緊抓葉伯亭的胳膊,不顧宋雅萍在場:“你再說一次?亭子,你怎麼能輕易說出離婚!”最後一句怒吼出聲。
宋雅萍瞬間站起,夏天也緊隨而上站在了葉伯亭的右手邊兒。因爲(wèi)所站的位置,她看的清晰,葉伯亭仰著頭看向屈磊、眼淚滑落的瞬間。
“離婚吧,磊子。我會讓自己相信,一直相信你,信你只是來了京都迷失了自己,信你迷惘的原因只源於對生活的迫切無奈,京都有很多讓你沉醉的東西,是它讓你變的敢花十塊錢了,你只是不小心丟了心而已,而不是我嫁錯了你。嗚嗚。”
葉伯亭終於痛哭出聲,那雙漂亮的眼眸裡,滿是悲哀的淚水。她急切的搖著頭訴說她眼中的屈磊,她愛過。
從婚後第一天開始,葉伯亭一直壓抑的情緒,徹徹底底的流露了出來。
屈磊鬆開了葉伯亭,他閉著眼睛向後退了幾大步。
他所有的東西都被最親近的妻子揭開,他的爲(wèi)人處事、他的歇斯底里、他那可憐的自尊心、他在都市裡對權(quán)勢的貪慾。
屈磊大口呼吸,他捂著自己心的位置,他眼神所到之處全是葉家陪送的傢俱。
夏天扶住哭的傷心欲絕的葉伯亭,眼眶溼潤了,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勸慰的話。
宋雅萍從沙發(fā)處站起就伸出兩隻胳膊迎向葉伯亭,正如亭子小時候受了委屈般,她要遠(yuǎn)遠(yuǎn)的展開懷抱。
“我的亭子啊,閨女。”最傷心的莫過於母親,只有在甄玉嫺過世時,在人前哭的悽悽慘慘、失魂落魄的宋雅萍,此刻流下了她第二次在外人面前的眼淚。
葉伯亭現(xiàn)在不懂,她覺得最受傷的應(yīng)該是屈磊和她,可她不知道、她哭的悽悽慘慘的樣子,悲哀的訴說自己的經(jīng)歷,是在拿刀子捅她媽媽的心啊!
宋雅萍拍著女兒哭的直咳嗽的後背,瘦成這麼一條條,她每拍著哄著一下,都覺得心如刀絞:“亭子,不哭了,什麼事兒都有媽呢,我們回家、回家!”
夏天立刻拿婆婆的皮包,用衣服袖子抹了把自己臉上的淚水,在宋雅萍擁著葉伯亭的身後跟著。
屈磊懵了,他嚥了咽吐沫,慌亂急切喊道:
“亭子,你怎麼能、怎麼能離婚!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亭子你忘了嗎?如果你不記得那些,我們還有一個孩子,那個孩子要沒有我妹妹,現(xiàn)在都會叫爸媽了,也許、也許也是龍鳳胎,我們以後還會有!你怎麼能……”失魂落魄想抓住葉伯亭,他知道她們走出這個家門,那一切都完了。
宋雅萍前一刻聽到孩子站住了腳,幾秒鐘的時間似乎蒼老了十歲。
“啪!”地一聲,用盡了全身力氣甩了屈磊一個耳光。
“你給我滾出葉家!”
這一次,宋雅萍沒有當(dāng)場倒下,她告訴自己,她還有女兒要養(yǎng),她不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