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番外·恨之切
不知不覺間,一九七九年的元旦已經(jīng)悄然滑過……
一九七九年的除夕近在眼前……
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沒有得到任何指示下,正在瘋狂集訓(xùn)。
有一個小婦人在半夜時分,正披著件外套跑到寶寶們的床前給孩子們蓋被。
凌晨三點,一四二團(tuán)的訓(xùn)練場上響起大規(guī)模的口號聲,震的周邊村莊的百姓都能想象出這里的喧囂,排山倒海的力量感染每一個人: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有歲數(shù)大的老爺子聽到響動,披著棉襖坐在炕頭抽著旱煙,對著老伴道:
“聽聽,咱住這附近、臉上都有光!咱國家還怕啥?有這樣往死里訓(xùn)練的戰(zhàn)士們,啥也不怕!”
老太太們基本都回答:“我的媽呀,這都連續(xù)多少天了,本來一年四季就這貓冬的時候能睡懶覺,可倒好,天天早上喊口號、不讓人睡個好覺!”
馬大山的妻子趙玉鳳也起來了,不得不起來!
八歲的寶蛋兒對著玻璃窗呼著哈氣,用著兩雙嫩嫩的手掌捂住窗子,他想用體溫?zé)嵬复皯簦媚芸纯从?xùn)練場上的壯舉。他為爸爸驕傲,為自己長在駐地驕傲!
一四二團(tuán)的家屬區(qū),有多少像寶蛋兒這樣早早起床的男孩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就是劉行天家的女孩妞妞,也不哭不鬧聽著外面的口號聲隨聲附和著。
葉伯煊在駐地探燈的照射下,照舊認(rèn)真的巡視一遍戰(zhàn)士們臉上的表情。
他的額頭長了個大包,嘴邊有一個明晃晃的燎泡,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大聲說一句話,牙疼,口腔潰瘍嘴更疼:
“軍旗下的我們、你們身上的綠軍裝、你們曾經(jīng)的誓言,通通都在告知你們一個事實!
必須時刻苦練殺敵本領(lǐng),時刻準(zhǔn)備為國富民強(qiáng)決勝疆場!
是當(dāng)孬種還是當(dāng)英雄?”
“英雄!!!”
翟遠(yuǎn)方站在葉伯煊的身后,肅著一張臉點點頭。
心里卻在琢磨著:伯煊的壓力。已經(jīng)快要到了淹沒他自己的程度了!連續(xù)多少天啦?戰(zhàn)士們一直沒有好好歇過。
……
1月14日這天,葉伯煊連續(xù)撥打了三個電話。
前兩個是打給春城和蓉城兩個軍區(qū)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不用正面打聽,他們無暇分心接電話。據(jù)說在緊急集訓(xùn)中,葉伯煊就明白了,已然心中有數(shù)。
第三個電話撥給了他的父親。
第一次用內(nèi)線找葉志清沒有叫shou zhang,而是叫的“爸”。
葉伯煊的舉動,引得機(jī)要秘書聽到“找我父親”幾個字時。第一時間就示意葉志清。
“爸,我是伯煊,我就是想知道知道,我們團(tuán)什么時候被下令集訓(xùn)!”
葉志清在回答葉伯煊之前,斟酌了數(shù)十秒:
“等通知。”
又是這句,第一次是“不予回答、聽命行事”,第二次都叫爸了還是這樣,葉伯煊幾次張口又閉嘴,最終沒有說出啥,他默默地掛上了電話。
葉伯煊掛完就掏兜拿槍。他一遍一遍地用著手絹擦著他的寶貝,別人都要劍已出鞘,他還在等通知!等通知!
嘩啦一聲,連同文件、鋼筆、筆筒、本子、日歷被他一巴掌揮落掉地。
門外的翟遠(yuǎn)方停下了準(zhǔn)備敲門的動作,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禿頂后,才邁著大步離開。
葉伯煊一直當(dāng)勢在必得的天之驕子,而此時此刻,他第一次身體有了頹廢之感。
……
“乖喔,鬧鬧!再作。等你爸回來揍你!”
夏天自從過完元旦節(jié),她每天早上都會拿出半個小時的時間打扮自己,對著衣柜挑挑揀揀,總覺得自己的衣服太少。
忙里偷閑得幾回。夏天和劉蕓逛了幾次街,互相幫助對方理了理頭發(fā),買了點兒本時代最好的護(hù)膚品。
捯飭了一番,120斤的夏天藏藏拙,又是一個大美女。
變美麗,給自己的借口是“不要浪費青春年華”。
實際上呢。為的是葉伯煊的那句“元旦過后,我一定回趟家。”
為了這句,夏天時刻準(zhǔn)備著。
可是一天一天又一天,元旦已經(jīng)過去了好多天了,夏天無法矜持下去了,她撥通了電話,想打聽一下。
大半年了,實在是太想他。
接通了。夏天一頭干練的短發(fā),身著黑色高領(lǐng)毛衣,外套修身藍(lán)黑色小西服,滿臉帶笑,聲音柔和:
“喂?”
葉伯煊低頭瞅了瞅腳邊兒的狼藉,平靜中帶著冷漠:
“嗯。有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打電話了?你怎么回團(tuán)了也不往家打電話呢?就剛回來時打了三個,都忙些什么吶?”
“無可奉告。”換做曾經(jīng),曾經(jīng)很多時候也是無可奉告,但葉伯煊會換一種啰嗦的解釋方式。
夏天愣了一瞬,依舊笑瞇瞇的手上用力,扯住從她旁觀跑過的小碗兒:
“呦,那算了,不該打聽的我不打聽了。看來你很忙啊?忙也要注意身體。你得往家偶爾給我來個電話,哪怕是和……”
葉伯煊忽然暴躁了,他瞬間站起,強(qiáng)壓住自己想要怒吼的心理,截斷了夏天未說完的話語:
“還有事兒嗎?我手上有工作。”
夏天臉上的笑僵住了:
“沒事兒了。別忘了晚上在食堂吃完飯后,返回一趟辦公室。
媽前幾天還問你呢,你一走就是大半年,鬧鬧和小碗兒也會偶爾問爸爸呢,你記得要給我們多打電話……”
“電話!電話!你到底有事沒事?我很忙!”
夏天想問的“老公,你什么時候回家”,從葉伯煊接電話的態(tài)度上,她就放棄了方案,選擇了退而求其次……
夏天的那句“哪怕和孩子們在電話里說說話也好”卡在了嗓子眼里……
夏天握著早已掛斷的電話聽筒,仰靠在沙發(fā)上,她的臉上不再有之前的幸福笑容,心里是滿滿的悵然若失。
“媽?你拽我呢!”小碗兒奶聲奶氣的用著小胖手拍打著緊拽她衣袖、無名指上帶著金戒指的大手。
雖然她很喜歡媽媽的金戒指,可媽媽拉著她、耽誤她玩耍啊!
……
葉伯煊手中的煙忽明忽滅,已經(jīng)快要燒到他的手指。
翟遠(yuǎn)方從他的身后上前一步,搶下葉伯煊嘴邊煙頭扔到遠(yuǎn)處。
寒冬臘月的,伯煊小子連件大衣也不穿,站在后山坡這都快要超過半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