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瑪那句話一出口,早已謀劃許久的那些頑固派立刻行動了起來,幾個管理階層的女人滿村子跑動,把還在村子裡幹活的村民們全部喊了過來。
只是看她們這些動作,站在伊瑪這邊的人們就都明白了,這不是一次臨時發(fā)起的行動,而是蓄謀已久、勢在必得的行爲。
效率高得令人咂舌,不一會全村大部分人都已經趕了過來,整個廣場站滿了人。
伊瑪只一眼從大多數(shù)人的眼神中看懂了,這羣人中對此事不知情的少得可憐,大部分都是有備而來的,而背地裡有多少罪名早已經編排好了,栽贓縱火,守衛(wèi)出征被扭曲成消滅異己,再說什麼都只會越描越黑,局勢早就被別人掌握了。
“各位,事情已經變成這樣,我已無話可說,我會離開守衛(wèi)隊長的職位,爲大家?guī)淼囊磺惺欠牵仓荒苷f一句抱歉了。既然大家都反對這場變革,那就到此爲止吧,希望你們以後能過得更好。”
一言未盡,整個村子裡都沸騰了起來,種種憤怒、震驚、不甘的聲音瞬間在村子的廣場上空爆發(fā)了出來!
“我們辛辛苦苦這麼久的變革,都取得了這麼好的成就就這麼算了?”
“村子裡孕婦多了這麼多,再讓男人又不幹活了,明年村子還能維持的下去嗎?”
“你造了這麼多孽,一句道歉就算了?那麼多守衛(wèi)的命找誰還?”
“還蘇菲亞的命來!”
一時間支持的和反對的爭吵不休,而反對者的人數(shù)佔了絕大多數(shù),很快聲音就蓋過了支持者的音量,都提出要伊瑪爲她的罪行付出代價,並且從嘈雜的聲音裡,說出了無數(shù)荒誕不經、聞所未聞的罪名。
諸如身爲守衛(wèi)隊長寵幸外來男寵,聽信妖言,任性妄爲,草菅人命,出賣村子的利益還有浪費大量糧食養(yǎng)一條狗等罪名,讓伊瑪徹底麻木了,她再不說話,安靜地看這些煽動者或被煽動者的表演,迷茫地等待自己的結局。
“你們沒完了嗎!現(xiàn)在站在這兒的還是我們的守衛(wèi)隊長,你們嘴裡掛著的村子裡的傳統(tǒng)和道德里,有哪一條是讓你們這樣胡來的?”
在村外帶隊打獵的艾米爾被找到了,被伊瑪?shù)挠H信及時找到後,她十萬火急地趕回了村之,把打獵小隊的其他人遠遠丟在了後面。
她渾身上下汗水浸透,粗重的呼吸讓人擔心隨時會突然喘不上來,嚴寒將至的冬天身上蒸騰出絲絲水汽。
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終於讓嘈雜無比的廣場靜了下來,但是村民的情緒已經被調動了起來,顯然這也只能鎮(zhèn)壓一時。
艾米爾也被這種場面嚇了一大跳,並且一個村子裡的人絕大多數(shù)人都有了明確的立場,任她和這些守衛(wèi)也無法改變什麼。
她只能對在場的人說:“諸位,我們面前的是現(xiàn)任保衛(wèi)隊長,如果你們真的是爲了維護傳統(tǒng),就應該知道每一位隊長都要舉行嚴格的儀式纔可以更換,現(xiàn)在你們要打破這個傳統(tǒng)嗎?”
即使最狂熱的頑固派,也在這件事上猶豫了一下,達娃上前一步說:“如果打破這個傳統(tǒng)可以保護其他所有傳統(tǒng),我願意承擔這個罪名!”
艾米爾看到伊瑪?shù)臉幼樱呀浿懒怂耆チ唆Y志。嘆了口氣後說:“我不支持你,但是我認爲現(xiàn)在可以進行隊長讓位的儀式,你們沒有意見吧。”
全場鴉雀無聲,大多數(shù)人表示了點頭答應。
艾米爾說:“不管你們現(xiàn)在的訴求有多麼強烈,但是伊瑪?shù)臎Q定還是有許多人支持或反對的。現(xiàn)在支持者站左邊,反對者站右邊吧,先通過人數(shù)決定,再一方最少派出三人說出自己的理由,不要鬧到和小孩打鬧一樣嘈雜!”
全村數(shù)千人算上大部分守衛(wèi)支持伊瑪,也只有三百人不到站在了左邊。而右邊的人黑壓壓一眼過去根本數(shù)不清。
就在準備讓誰出來說出支持或反對的理由時,出現(xiàn)在這個場面裡的少數(shù)男人裡,哈桑站了出來,毫不避諱地大聲說道:
“我和村子裡的其他人一起生活到了八歲,之後就像一隻狗或者貓一樣被當成寵物一樣,關在屋子裡不能出門。可是我也有體力和技巧,我能勝任女人一樣的工作!只有這半年我纔是個人,你們還要問我支持不支持變回以前的樣子嗎?”
伊瑪不由得詫異起來,整個村子男孩子到了受教育的年紀就被培養(yǎng)成花瓶了,這些話絕不是那種沒有接受過任何培養(yǎng)教育的人能說出來的,她有意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阿迪萊並不在場。
看來村子裡除了少量支持自己的鐵桿,扳倒自己的這次行動早就路人皆知了,所以少數(shù)最堅決的支持者沒有來參與這場準備充分的行動。
“閉嘴!整天拋頭露面,男人的臉都被你這種人丟盡了!”
“你們男人天生柔弱,幹活只能添亂,還想要跑出來丟人到什麼程度?就是伊瑪導致了你們這些不知廉恥的人出現(xiàn)!”
可是這些合情合理的話立刻讓在場的各種男男女女都爆發(fā)出了極度的憤怒,正常場上數(shù)不清的聲音劈頭蓋臉的朝他噴了出來,但是哈桑面不改色,完全不受這些影響。
艾米爾制止了他們後,有些無奈地對大家說到:“事已至此,我想支持或反對的理由都不必再說了,大家的態(tài)度都已經十分清楚了。”
走近達娃這個領頭的反對者,她要求達娃把控訴伊瑪?shù)淖锩斆嬲f出來。
聽完她的陳述以後,艾米爾有些無力的全場的人說:
“根據各位已有的證據或者直接的指控,伊瑪縱火燒糧未遂,涉嫌清楚異己謀害守衛(wèi)還是小事,破壞傳統(tǒng)道德、寵幸外來男子,聽信妖言變革爲以後埋下隱患纔是你們不能容忍的,對不對?請清楚的表達出來。”
這一次反對者們沒有立刻結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許多反對者都是被頑固派捏造的伊瑪罪名所煽動才這麼憤怒的,面面相覷之下,她們許多人開始猶豫起來,畢竟大半年來生活的變化是看在眼裡的。
達娃和少數(shù)極端的頑固派們沒想到艾米爾這句話就能產生這麼大的影響,而村子裡的多數(shù)人還是對罪行憤怒,卻對她們苦苦死守的傳統(tǒng)並非如此堅持,不覺有些心慌。
但是無論如何她們這次也已經成功了,起碼伊瑪已經被打上了罪人的烙印,無法翻身了,達娃問道:
“那麼現(xiàn)在反對伊瑪?shù)钠鸫a是大多數(shù),現(xiàn)在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艾米爾支持伊瑪?shù)脑挘屈N她也會落得同一境地,就在她正思索這個場面要怎麼解決的時候,伊瑪說話了:
“從這一刻起,你就是守衛(wèi)隊長,之前發(fā)生的一切都已經歷歷在目,相信你不會再犯我一樣的錯誤。儘管沒有證據能爲我辯護,但是我絕不承認諸如消滅異己,焚燒糧食這些可笑的罪名。
“而我的行爲確實觸及了很多人的底限,同時何明在村子裡動手殺人,確實是我縱容造成的,這一點我絕不推脫,按照規(guī)矩,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艾米爾,以後你要做一個合格的守衛(wèi)隊長,就從這件事開始!”
艾米爾臉紅一陣白一陣,低下頭,然後猛然擡起頭,對全場說道:
“各位!既然大家都反對這次變革,同時變革的發(fā)起者也成爲了一些罪行的嫌犯,所以從我繼任守衛(wèi)隊長起,這些變革暫時中止!但是先說清楚,我不是堅定的變革反對者,哪些還可以施行下去的內容還有待商議!
“而自變革開始至今,我一直在幫助伊瑪施行這些內容,這次控訴她的罪名,我本人是完全找不出她這樣做的動機。無論我還是達娃,對此都有極強的主觀性,無法保證公正,所以我提議我們都回避,讓村子裡德高望重的人來徹查此事,有異議嗎?”
達娃仔細想了一下,回答艾米爾:“動機很明顯,證據也確鑿,我並不認爲她是被冤枉的,但是身爲守衛(wèi)隊長,確實不能輕率處理。而且現(xiàn)在你是新的隊長了,權威必須被尊重,我認同你的決定!”
艾米爾說:“其他人沒有別的意見的話,那我們就先把伊瑪關押進村子裡最堅固的囚牢之中,待情況徹底查明,就按照村子的規(guī)矩處理。伊瑪隊長,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伊瑪說:“這最後的時間裡,讓大狗子陪著我吧。這大概是我最後的一個念想了。”
艾米爾點點頭:“這點我完全可以自己答應你,即使全村都反對。那麼請屈尊移步囚牢吧,艾米爾向你表示抱歉。”
伊瑪搖搖頭:“沒什麼可抱歉的,其實我早就累了,早就已經沒能把全部精力放在管理村子上了,否則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至於一點兒都不知情。兩位,”
她對兩位上前準備抓住她的守衛(wèi)說:“再給我點尊嚴吧,我想在這方面我還是靠得住的,我認識路,讓我自己走。”
說完之後她就自顧自地走向了那早已許多年不曾使用過的囚牢之中,背影之淒涼,與不久之前的隊長氣勢相比,令支持她的人們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