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馮雲這一句話,言歌當真去了趟言府。她站在書房內,看著老父捧著本書。
“來了啊。”言恩之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擡頭看了眼言歌,眉眼間還帶著溫柔。
一點也不像馮雲形容的那樣,被言歌氣到飯都吃不下。
言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推開要扶著自己的馮雲,認錯道:“爹,我錯了。真的,您可千萬別生女兒的氣。您現在年紀大了,女兒不能常在身邊孝敬,還要給您氣受。
委實不應該。女兒知道,即便有千萬個理由,也不該把您推出去。”
“太后這是作何?馮雲,還不把太后扶起來。”言恩之被言歌嚇到,忙吩咐馮雲道。
他的女兒從小到大,沒吃過一丁點的哭,肆意妄爲到極致。
哪怕是後宮裡做皇后,顧清風也不敢怠慢絲毫。
如今在擁有了那麼的權力後,屈尊降貴的跪在自己面前,只爲求的他的原諒。
其實,言恩之不怨言歌。爲了保下言家,言歌已經做了很多。古往今來,隻手遮天的權臣,沒有傳至三世的。
言歌之所以這麼做,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很快,她就要離開當前世界。
不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言恩之,能否承擔的住。
事實上,她的人生中,是缺少父愛、母愛的。這也是爲什麼,她曾經那麼執著的想要吸引父母的注意。
所以,她對父母的付出,十分的敏感。
言恩之對她的恩情,讓她動容之餘,又有些愧疚。
言恩之見言歌半天不起,沒好氣道:“難不成,你想讓我這個老頭子,親自把你拉起來?”
“女兒不敢。”言歌站了起來賠著笑臉。她走到言恩之身後,替老爺子捏著肩,撒嬌道:“爹,我把小妹從鍾應月身邊調了回來。現在已經安排進了吏部,做個小主事。”
“官場上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不用告訴我。”言恩之把書本放上桌,悠悠道。
馮雲看著和好如初的兩個人,輕鬆了口氣。
還是他家主子厲害,三言兩語就把老爺子哄高興了。
言歌撇了撇嘴,收回手道:“您還是怨我了。鍾應月把邊關的事,交給自己得力的手下,很快會接任兵部尚書一職。有她在,妹妹和言家都出了事。”
“知道了。”言恩之聽著言歌的解釋,眼裡的慈愛更多了幾分。
知道給言家留後路就好。他還以爲言歌真的願意捨棄那些權力,讓言家倒臺呢。
言歌聽著老爺子的語氣,便知老爺子的心情好。她跟著笑道:“您就放心養老吧。一切,有我和妹妹頂著。”
“怎麼突然這麼囉嗦。很晚了,早些回宮吧。”言恩之看到丫環把燭火點起,催促道。
這麼大的陣仗,回到宮裡不知道要多晚。
言歌點了點頭,囑咐了幾句體己話,帶著馮雲離開言府。
回宮後,言歌把言歌送到母親的故里養老後,突然臥病不起。
太醫只道:“命不久矣。”
趙菲菲等人跪在牀榻,個個面露悲痛。
柳輕落輕握著言歌的手,哽咽道:“姐姐,你怎麼就病了呢?是不是有人給你下毒了?”
“鎮撫司已經介入,很快會查到真相。言歌,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方如難得的露出緊張的表情。
蘇千影急的在牀榻前,來回踱步。以爲言歌召她入宮,是爲了生意上的事。沒想到言歌竟病危,害得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趙菲菲被蘇千影轉的頭暈,無奈道:“你能不能停一停。”
“姐妹們,我可能真的要先走一步。”言歌說到這裡,勉強坐起。她整個人靠在軟塌上,雙眼無神:“古人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知道你們心裡都有自己的打算,爲了家族,爲了自己。只有一件事,希望你們放在心上。在爲自己所求謀取利益之時,能否騰出兩分,想想天下的百姓。”
“都這個時候了,說什麼天下蒼生。言姐姐,你別慌,我知道有一個神醫,一定可以救你。你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蘇千影腦海裡閃過一個人,停下腳步,認真囑咐著言歌。
說罷,擡腳就往殿外跑。
笑話,她的命是言歌救的,如今的地位、財富都是言歌給的。她欠言歌的,還沒有還,言歌怎麼能,怎麼敢這麼離開。
趙菲菲擦了擦眼淚:“我以爲……”
方如看到趙菲菲話沒說完,便淚流不止,跟著嘆了口氣。她擡手擦了擦趙菲菲臉上的淚,自嘲一笑:“我們幾個人能走到今天,都是拜你所賜。
在顧清風死後,我和輕落逃到邊關,準備擁力鍾應月爲皇帝。沒想到這傢伙,心裡只認準了你。說實話。言歌,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出生就是丞相嫡女,入宮就是皇后。
即便皇上死了,你也能成爲權力在握的太后。
你這個人,真是該死的好命。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挺過這一關。命運會像以往般,眷顧你。”
“太醫說了,言姐姐需要休息。我們還是明日再來看望吧。”柳輕落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眼眶通紅。
馮雲偷偷的抹著眼淚,暗暗慶幸言恩之不在京都。不然,得多傷心呀。
江一白把幾個人送出養心殿,與快步而來的鐘應月、林靜擦肩而過。
“阿月。”言歌目光直接越過林靜,落在鍾應月身上。
鍾應月站在牀榻前,視線落在言歌病白的臉。指尖微動,想要撫平言歌微蹙的眉間,卻只能輕握成拳。她眸中滿是不解、詫異,似乎想不通言歌怎麼就病危了。
是不是太醫診錯了?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鍾應月才坐在塌邊,兩指搭在言歌的手腕上。她沉默了良久,纔開口:“你病了。”
這句話像把刀一樣,戳中言歌的心窩,眼淚瞬間留了下來。
或許是想到,鍾月站在她的墓前,簡單的陳述,“你死了”的畫面,一下子沒崩住。
“對……對、對不、起。”言歌努力的回握著鍾應月的手,愧疚至極。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自己,讓你一回來就得面對我死去的消息。
對不起,留給你那麼多的悲傷,卻不能安慰你。
對不起,你在政壇風生水起時,不能親自爲你慶祝和喝彩。
對不起……
鍾應月看著沒了呼吸的言歌,擡手擦去言歌臉上的眼淚,認真道:“言伯父和小妹,我會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