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隨著一陣銅鑼的聲音緊急響起,浩浩的漳河從三十里鋪的南岸大堤,被掘開了一條口子,本來就已然被堵塞了一天的河水早就漫過了河堤,這個時候,那些高漲的河水就好像是脫韁的野馬,順著這道破開的口子,狂奔而下,向著南面與東面迅速地撲去。
幾乎是與此同時,尉遲義帶著八萬人馬,也出了大名城的北門,突然對契丹人的北營發起了攻擊。
此時在北營駐守的齊增連忙調兵遣將,同時也向西營的耶律休達派出求援的信使。
實際上,齊增自從換防到北營之后,便一直派人監視著大名城北門的動靜,在大名北城門打開的時候,他便已然接到了楚軍出動的報告。
作為跟隨尉遲義作戰多年的老將來說,齊增非常清楚尉遲義的作戰方式,他總是能夠找到敵人的空當,而且也總是能夠窺透對手的目的。他相信,契丹漢營與契丹中軍換營之事,一定逃不出尉遲義的耳目,對于尉遲義來說,找到這個時機,在契丹漢兵還沒有完全熟悉北營狀況之時,對他們連夜進攻,將他們趕出漳河的河岸,是一次最佳的時機。
果不其然,尉遲義真得出動了。
雖然齊增有所準備,而且他們在兵力上來說,還占著一些優勢,但是真得面對著大名城的楚軍精銳之時,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齊增所率的契丹漢營,在契丹的各族雜兵中,也只能算是二流的部隊,契丹人引以為傲的,自然是他們的鐵騎,
只是,契丹人步兵較少,所以在攻城戰的時候,才顯現出來漢營步卒的重要性來。
尉遲義一出動,便進行強攻,一鼓下來,一直就沒有一絲的停頓。
那些楚軍士兵,身穿著厚甲,他們的攻城櫓與攻城槌都帶著鐵盾,這種鐵盾雖然無法防御火槍射出來的子彈,但是對于防御弓弩來說,卻是綽綽有余的。
盡管黑夜里看不清楚軍的人數,也看不清他們進攻的方向,齊增只能命令著士兵們不停要向營寨之外的來敵射箭,楚軍的攻城櫓與攻城槌還是推到了他們的營寨之前。
那些攻城櫓的高度已然超過了契丹北營的寨墻,上面的楚軍弓兵可以輕易地將箭矢射進契丹北營的寨中,而且是居臨下,令人幾乎無法抵擋,一時間竟然壓過了契丹漢兵的箭雨。最可怕是他們的箭都帶著火油和火焰,直接射到營帳上,馬上著起火來,火勢越來越大,幾經撲救,卻在短時間內無法撲滅。
楚軍的攻城槌也到了寨墻之下,這些攻城槌比攻城櫓還要令契丹兵卒畏懼,因為楚軍的攻城槌并不是去撞寨門,而是直接撞擊寨墻。這些寨墻畢竟不是城墻,多是由木樁用麻繩捆扎成排,埋入土里,里面用粗大的棍子撐住。
如此的寨墻,又哪里能夠承受得住攻城槌的敲擊,兩三次撞擊之后,便會倒下一片,于是將寨墻內的契丹營帳盡數得暴露出來。
寨墻一倒,那些尾隨在攻城槌之后的楚兵蜂擁而至,揮著他們的制式橫刀沖殺進來,立時,雙方的士兵便短兵相接了。
齊增從來沒有想過,尉遲義竟然會拿攻城的武器來攻他的營寨。
對于契丹人來說,制作一架攻城櫓也是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的,尉遲義一下子拿出來十架這種攻城的武器,也的確是看出了楚朝的財大氣粗,在這一點兒上,契丹自然是無法可比的。
齊增也知道,大名城作為楚朝的北地重城,又稱之為北京,自然會存貯許多的武將器械,還有一種更為可怕的攻城武器,叫作投石車,只是因為攻打他們的這個營寨根本沒有必要,所以尉遲義也沒有拿出來。
打一個契丹北營,尉遲義便動用了攻城櫓與攻城槌,看來,他是志在必得的。
只是,在齊增拼命抵抗,以期待著西營的援軍趕過來之時,卻聽到西南面轟隆隆的聲音傳過來,如同巨.龍的咆哮,那個被派去求援地信使跑了回來,卻是向他報告著一個驚人的消息:漳河決堤了,大水滾滾而來,直接席卷到了大名城的城西。
聽到此言的時候,齊增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記起了許云起告誡過他的話,讓他馬上換營。也想起了他在漳河河邊看到了漸露出河床來的斷流,卻原來這一切都是尉遲義搞的鬼。
水攻呀!那么經典的一場戰謀,當時他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難怪尉遲義親自披掛,猛攻北營呢?
卻原來,尉遲義是有必勝的把握。
齊增不由得氣惱,耶律休達身為主帥,為什么就不派斥候查看大名周圍數十里的方圓呢?楚軍填河掘堤,肯定是有很大的動靜的,為什么就沒有人發現呢?
仔細地想一想,其實這一切都有征兆的,除了他看到的河水漸少之外,他也聽說了楚軍正在遷移城西的村莊百姓的事情,當時他的想法只以為那不過是尉遲義堅壁清野的一個政策而已,并不當成一回事,卻原來那便是蛛絲馬跡。
“將軍,前營快要頂不住了!”齊增的親衛從外面跑進了中軍大帳,急急地向他作著稟報。
另一個校尉也催促著:“將軍,西營為什么還不派援軍過來,他們是故意要咱們大敗嗎?”
齊增默然無語,半晌之后,還是無奈地道:“只怕咱們已然沒有了援軍!”
“將軍此話怎講?”校尉不解地問道。
齊增道:“因為他們都是自身難保,又怎么可能有援軍來援助我們呢?”
親衛與校尉面面相覷,不明白齊增的話意。
遲疑了一會兒,齊增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命令著道:“命令前軍棄營后撤,中軍與后軍也撤出營寨,往楊橋、洺州方向退卻!”
校尉愣了愣,齊增的命令,說白就是敗走。
“將軍,若我們擅自棄營撤離,到時元帥追究下來,只怕咱們提待不起呀!”
齊增道:“元帥?哼,不過是一個倚老賣老的無能之輩,這一仗,他若是能夠活著回到燕京,就已經是祖上有德,謝天謝地了!”
校尉與親衛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又不好多問,他們知道自己的將軍是與元帥耶律休達有隙的。
“撤!”齊增再一次果斷地命令著:“若是撤得晚了,只怕洺州我們都去不了了!”
“諾!”兩個人齊齊答應著,退出營帳,往前營、中營和后營分別通敵各軍的將領去了。
“四更天了,天也馬上就要亮了,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夠順利地退走呢?”齊增卻是自言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