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義來到了高升客棧,此時,許八郎正從尹凱那里回來,正與張玉龍和張玉彪敘說著今天晚上有可以出現的變亂,對于他們來說,尹凱若是能夠將尉遲兄妹一網打盡,那么也便是大楚朝能夠繼續延續下去的前提,否則,此次行動一旦失敗,也便會加速了大楚朝的滅亡。
正說話間,忽然有人報告,說是尉遲義到訪,這令許八郎和張家兄弟都是一愣。
許八郎有心不見,但是想到此時是在開封,又非是在太平寨,如果自己真得表現出對尉遲家的人的厭惡,反而會令自己在這里寸步難行。
無奈之下,許八郎只得讓尉遲義進來,同時也叮囑著張家兄弟,剛才的話不可能向尉遲義透露半分。
尉遲義走進了客房,見到了許八郎,同時也見到了張家兄弟,尤其是對于張玉彪,他特意地拱手,親熱的道:“原來師弟也在這里!”
張玉彪有些尷尬,也只得以禮相見。
四個人分賓主落座之后,尉遲義當先地開口道:“聽聞八弟到京城來述職,我也是剛剛才從北地回轉來,故而過來相見,呵呵,八弟的精神可是越發得好了!”
被尉遲義叫自己八弟的時候,許八郎怎么都覺得有些別扭,但是別人有意親近,自己總不能冷臉相加,只得客氣了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以打發時間。
客套歸客套,不過有些事情他還不能不問。
“康王殿下,如今皇帝日益沉苛,也不知道何日能夠見我,我也便在這里等上兩日,往吏部報個名,不管能不能見到皇上,都要離開的。不知道康王殿下從北地回轉京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嗎?”
面對著許八郎的問話,尉遲義分明感覺得到他這是明知故問,卻也不說破,微微點了下頭,道:“難道八弟此來,沒有聽說皇帝不行了嗎?”
許八郎點了點頭,只得道:“的確是聽說了,看來,我此次來的并不是時候!”
“呵呵,你難道不是到京城來觀望的嗎?”
尉遲義一語道破許八郎此行的目的。
許八郎有些尷尬,但是隨即卻又坦然起來,對著尉遲義道:“不管誰死誰活,對于我們太平寨來說,不過是一個看客,看看熱鬧而已!呵呵,只是對于康王來說,卻不一樣了!也許順昌皇帝一倒,這大楚天下會變成尉遲姓也不一定!”
尉遲義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八弟還是不要信口開河,需知這里可是京城之地,有的時候,你一句無心之話,傳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會變成殺身之禍!”
許八郎雙眉一挑,道:“別人可能會這樣,但是我想,你們尉遲世家的卻不一定吧?到時候,我們太平寨還需要仰仗康王的鼻噏呢!”
尉遲義上下打量了許八郎半天,經不住地道:“八弟什么時候也這般得會說話了?你對我不是一直很有看法嗎?何時也想著巴結我了?”
許八郎卻并不以為恥,笑道:“我對康王的確有些成見,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便是看在子洛的份上,我這個當舅舅地也要與你好生相處,是不是?”
聽著許八郎猶如換了個人般地言語,這令尉遲義都感覺得到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過,從他的內心里來講,還真得是希望能夠獲得許氏姐弟對自己的原諒。
許八郎的心情卻是矛盾的,他知道今天晚上京城會發生什么,也許對于尉遲兄弟來說,這就是一道生死的坎。他對于尉遲儉和尉遲禮并沒有什么感覺,便是讓那兩個人死了,也不覺得有什么可惜。只是對于尉遲義來說,許八郎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惋惜。
自從尉遲義當著那么多的人面,在飛光堂前負荊請罪以來,許八郎對于尉遲義便有了幾許的好感,也漸漸地要將當初尉遲義對自己的迫害忘卻。更主要的,他還是想到了自己的外甥子洛來,如果尉遲義真得在今天晚上被尹凱所殺,子洛也便失去了自己的父親,從情理上來講,自己才是這場尉遲家禍事的推手。
若是沒有他今天去拜訪尹凱,也便不會有尹凱與順昌皇帝,孤注一擲要與尉遲世家拼命。
尉遲義看出了許八郎的心不在焉,還以為他是被京中的局勢所不安,當下笑了笑,道:“呵呵,適才你提到子洛,那畢竟是我如今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血了,子煜失蹤已久,也不知道如今還在不在人世!”說到這里有些感傷,隨即卻又把話題一轉,道:“不過你放心,不管大楚如何變化,若是只要有我一口氣在,必將不會制令子洛無家可歸!”
許八郎心頭一動,分明聽出來,尉遲義的話意是什么。那就是只要他尉遲義在的時候,就不會有人去動太平寨。
忽然,許八郎又想到了他上一次出征北漢之事,不由問道:“你可如實告訴我,當初你攻打澤州的時候,難道就真得沒有想過要攻下太平寨來嗎?”
尉遲義想了一下,還是如實地道:“不錯,太平寨可是天下最為富庶的地方,莫說是大楚,便是契丹、北漢,誰不愿意得到太平寨呢?當時我攻打澤州的目的,的確有一條,就是趁勢奪取太平寨,畢竟那里有我的家人,卻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有些不甘心,自然要得下來。”
“呵呵,那么如今呢?”許八郎又問。
尉遲義苦笑了一聲道:“如今雖然我還有要將太平寨拒為己有的私欲,但是卻也還是清醒的,許七果真是天人下凡,所做之事古今無人能及,又有顏毅那個家伙從旁相助,占盡了天時與地利,再加上你們太平寨無與倫比的強大武器裝備,除非有百萬大軍,否則根本就無從打起!”
“百萬大軍,也不見得能夠拿下太平寨來!”許八郎十分得自信,他還有超級的武器沒有拿出來,自然有這般得底氣。
尉遲義只當他是在吹牛,卻并不往心里面去,接著道:“如今我不想攻打太平寨,除了軍事上的原因之外,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我希望許七和子洛能夠好好的生活!”說到這里的時候,他的神色已經黯然了起來,原本是一家人,但是卻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失去了,那個家已然只能在夢里存在。
許八郎聽出來了尉遲義的話并非虛情,也有些感觸,一想到他今天晚上肯定要遭殃之時,又有些于心不忍,準備提醒,忽然又想到他畢竟是尉遲世家的人,只怕再這么下去,他真得要心軟了。
“康王能夠在此時到客棧來探望我們,我也深感榮幸,但是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也勞累了一天,想要早些歇息,康王也應該休息了!”許八郎的話說得很是客氣,卻已然下達了逐客令。
尉遲義一笑,在京城里,他何曾有過被人驅趕的遭遇,但是面對著自己曾經的小舅子,畢竟當初是自己對不起他,也便不以為意,起得身來,對著許八郎一拱手,轉身離去。
許八郎讓張玉彪送出門去,以盡此時的地主之誼。
張玉彪將尉遲義送出了客棧的大門,在臨分別之時,尉遲義拉住了張玉彪的手,親密地道:“師弟,你們師兄弟自從相識以來,還從來沒有在一起坐過,明日不知有沒有空?我請師弟在秦樓喝酒,咱們好好親近親近!”
張玉彪心存感激,想了一下,還是道:“只怕明日姐夫還有正事要做,抽不出時間來!”
尉遲義道:“也不圖一時,反正在你們離開京城之前,便讓我做一做東!什么時候都可以,你要是怕你姐夫不放你出來,那便將他一起叫著!當初他可是我的小舅子,我這個當姐夫的,還從來沒有請他吃過一頓飯呢!”
聽到尉遲義如此一說,張玉彪越發覺得不能坐視了,眼見著尉遲義已經轉身,就要上馬,不由得叫了一聲:“師兄!”
尉遲義轉過了頭來,看著他:“師弟還有什么事嗎?”
張玉彪猶豫著,最終還是情感戰勝了理智,將尉遲義拉到了一邊,低低地相告著:“師兄今天晚上還是離開京城,切不可在此處多留,能夠連夜趕回北地便趕緊回去,整備兵馬,以防不測!”
聽到張玉彪沒頭沒腦地說出這些話來,尉遲義感到萬分得詫異,他緊盯著這個師弟,沉聲問道:“你可是知道京中要發生什么事嗎?”
張玉彪無法回答,只得催促著:“師兄若是信我的話,便趕緊離開,有些事情我也不便明說,也只能點到為止。生死之間,還望師兄莫要大意!”說著,生怕尉遲義再追問下去,轉身快步地沖進了高升客棧中。
望著張玉彪消失的身影,尉遲義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看得出來,張玉彪并非是跟自己危言聳聽,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這般得向自己示警。
可是,如今在京城里,還有什么事情能夠危及到自己的生命呢?如果非說要有的話,那就只能是那些要倒尉遲家的人。
想要扳倒尉遲家的人的總后臺就是順昌皇帝,只是此時的這個皇帝已然行將壽盡,又能發揮出什么作用呢?難不成他想在要臨死之前,拉尉遲家的人來為其墊背嗎?
一想到這里的時候,尉遲義便不由自主的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宣德皇帝臨死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宣德皇帝死也就死了,卻拉著他的大姐尉遲溫和大哥尉遲良一起共赴黃泉。那是有先例的,如今尉遲世家的九子只剩下了三男兩女,真不好說順昌皇帝會跟他們尉遲世家魚死網破。
尉遲義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又馬上想到了尹凱,尹凱要到明天才會離開京城,如今他雖然他已經被撤掉了京城防御使的職務,但是依然可以手握重兵,繼任的張云山就是他的傀儡。如果尹凱要在離開京城之前,對尉遲世家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里的時候,尉遲義越發得驚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