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說到賀曜南,我倒是知道他一點事兒,估計連他爹媽都不曉得?!?
方家小少爺方湛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有些猥瑣:“他暗地里交了個女朋友,是我們學校文學院的,那女生家境挺慘的,爹死得早,媽瞎了眼,去年子考上大學,不知是家里沒人照顧還是怎么滴,帶著她媽一起來報道了。本來大一新生是不能租房外宿的,她因為孝心可嘉,被學校特批了。另外,學校還組織了一場規模不小的捐助活動,捐攏的錢都拿去給她媽治眼睛了,就是沒啥效果。這個學期剛開學,聽同學說她跑去信義街打工了,賀曜南就是在那兒認識她的。”
都說女人喜歡八卦,男人也不例外。
徐海洋聽得眉頭揚老高,雙眼冒精光,擠到方湛旁邊,又是添茶水、又是遞水果,催道:“快說、快說,后面怎么樣了?賀曜南對她一見鐘情了?這不是腦殘偶像劇里演演的么?現實中居然也能碰到這樣的事兒?哎呀呀,這么有趣的事兒,小湛湛你怎么到現在才說?”
方小少爺被徐海洋一聲“小湛湛”喊得受寵若驚。
他在群里是年紀最小的一個,過了暑假才升大二,在學校還能呼風喚雨,可和群里這些大老爺們的成就一比,就排到末尾去了。
是以,見眾人都一臉興味地看著他,哪還藏得住話啊,胸脯一挺,巴拉巴拉地把賀家二少和“帶著母親一起求學”的女主角——杉菜牌胡慧——之間的那點情事兒事無巨細地和盤托出。
歸攏一句話:兩人的相識俗得像一盆狗血。
女主角在高消費的“紅茶館”咖啡廳打工,被一個職校紈绔調戲,義憤填膺地拒絕時,咖啡灑到了一名極其無辜的路人身上,那個無辜路人就是賀曜南了。
賀曜南因從小被羅美萍管得嚴,大學讀的又是軍校,和女生接觸的機會不多。高中時不乏有女生給他寫情書、送禮物,但都被羅美萍截下了。軍校時也不是沒有女生向他表達傾慕之意,但考上軍校的女生。怎么說呢,反正他是沒瞧上眼。
如今,眼前驀地出現這么一個柔美不失堅韌、剛強中又帶著脆弱、仿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幽蓮花的女人,久未開啟的心門驟然打開。汩汩而出的情流,電得他渾身酥麻。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女人,契合他心靈的女人。
于是,一場英雄救美就此引發,一見鐘情順理成章。
兩人從簡單的喝咖啡。到牽手游運河,再到相擁看電影,正式確立了情侶關系。
隨著關系確定,橫亙于兩人之間的現實問題冒頭了。
賀曜南雖然一向聽父母話,但心里也不是沒章程的人。他知道胡慧的家世,父母,尤其是他老媽絕對不會同意,所以在沒想好對策之前,不敢貿然開口??蓪?,他是真心喜歡。看她每次打工到深夜、滿臉疲憊卻又在他面前故作輕松、看她應付完那些刁蠻的客人轉身的剎那流露出的委屈脆弱,讓他心疼得無以復加,可因為還沒告知家里,能幫的極其有限。
知道她和她母親租住在華師大附近的多層老小區里,房子老不說,而且是在頂樓又不帶空調,一入夏就悶得人窒息。賀曜南去過一次,狹窄逼仄的小套房,悶熱又潮濕,連他一個軍校畢業的大男人都覺得時刻會中暑。關鍵是他去的那會兒才剛入夏,最熱的時候還沒到呢,等真正到了盛夏天、三伏天,身嬌體弱的女朋友和她媽媽怎么熬?
當時他就考慮。不如給她們換個好點兒的住處,甚至還想買套公寓安在胡慧名下。身為她的男朋友,以后的老公,怎么能讓她租房住呢。
無奈手頭的資金實在有限,無論是往年的壓歲錢還是工作后拿到的工資,都被他老媽繳去存銀行了。說是給他攢的老婆本,戶頭開了他的沒錯,可每一張存單都被他老媽鎖在保險箱里,典型的中看不中用。
所以,如今他能調度的資金,就每個月兩千塊的零用攢起來的。以前從來沒有兩千塊零用不夠花的時候,許是吃住都在家里、一應物品老媽都會幫他打理妥帖的緣故吧。另外就是他沒什么朋友,軍校單調的生活,教會他自律自潔,參加工作以后,同事們看在他爹的份上,會給他多重照顧,可到了私人時間,很少有人會邀他出去小聚什么的。不像大堂哥,十六歲離家,十年間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卻依然有很多熟面孔,在他休假回家的日子,大呼小叫地擁進來,嬉笑怒罵,抑或是邀他出去喝茶吃酒。仿似這十年間,他從未離開過家門,一直都是十六歲以前那個隨性霸道、恣意風發的少年。
對于大堂哥的羨慕,賀曜南從小就有,特別是他老媽,每次一提起大堂哥,就是一種忿忿的語氣,讓他想不羨慕嫉妒都難。只不過隨著年紀增大,漸漸地不再外露而已。
如今有了女朋友,有了女朋友的呵護關懷,看到女朋友眼里滿滿都是他這個人,治愈了他長久以來的自信心缺失。女朋友對他這么好,他能拿什么回報?于是,他開始滿心滿腦地關心起女朋友的生活環境、日常起居。
可哪哪都要錢啊,兩千塊零用對單身狗來說不僅寬裕還有結余,可對有了女朋友的熱戀狗來說,就顯得拮據了。出去約會要錢、給女朋友送花買衣服要錢、買禮物討好未來丈母娘要錢……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賀曜南那個愁啊,莫說給女朋友買套新公寓,就連租一套環境幽雅帶空調的精裝修小公寓這個愿望短時間都難以實現,好在給她現下租的地方安個空調還是木問題的,單制冷空調兩千塊就能搞定。
思定后,賀曜南抽了個雙休日,帶著女朋友上家電市場她挑了臺制冷空調,看到女朋友綻放的感動笑顏,心里呼了口氣,她開心就好。隨即又覺得心酸,兩千塊的東西,就讓她感動得一塌糊涂。果然是個容易滿足的,以后一定要加倍對她好。
于是,賀曜南積極地摸索起女朋友的喜好,然后投其所好地買來送她。每次看到她揚起燦爛的笑顏,勾著他的脖子柔聲說“謝謝”,他就幸福地找不著北。
然而,和幸福成反比的是,他的荷包也在直線縮水。
每個月兩千的零用攢起來的那點私房。轉眼間就被他花了個底朝天。
可總不能問他老媽要吧,老媽要是問他用來干啥,他該怎么回答?追女朋友?丟人還是次要的,關鍵是老媽知道后肯定會刨根問底。這不又回到最初擔憂的問題上了嗎?
思來想去沒理出頭緒,被戀愛沖昏頭腦的賀二少,靈機一動,加入了女朋友的打工行列。
平時白天他要上班,能抽出時間打工的就只有雙休日和晚上。一開始他還擔心自己適應不良,結果試了幾天,發現自己還是蠻有這方面天賦的。打工日子超乎他想象的順利。而且這么一來,約會也不用另找地方了,店里沒客時,兩人選個角落親親我我,客人進門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賀曜南頓時覺得自己此前二十五年的人生浪費了,爹媽給他鋪的路雖然一馬平川、直達高點,但終究是空虛、乏味的,事后回想起來竟找不出閃光點和成就感。
不像現在,雖然每天過得很辛苦、回家幾乎是倒頭就睡。但累得充實、累得有意義,而且和女朋友在一起,攜手共創人生路神馬的,滋味簡直妙不可言。
“噗——”
聽到這里。石淵噴了茶。
“尼瑪賀曜南那腦袋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夾了?我看他是腦殘了吧?軍部的本職工作不鉆研,跑去‘紅茶館’打工,還覺得這樣的人生才充實、有意義?臥槽……”
徐海洋幾個也拍著大腿笑出了眼淚。
“艾瑪啊,這絕壁是我有史以來聽過的最‘凍人’的愛情故事了,凍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話說小湛湛啊,你該不會天天坐在‘紅茶館’里看兩人作秀吧?不然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
方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偷瞥了賀擎東一眼,弱弱地說:“沒有天天,偶爾……偶爾啦……”
“噗……哈哈哈哈……”徐海洋見他還真的回答了,笑得直捶桌子。
賀擎東頭疼地揉揉額角,忍住了嘴角的抽搐。畢竟笑料制造者之一是他堂弟,還是厚道點吧。
“話說回來,你們說那個女的是真的單純還是富有心機?會不會是故意把咖啡灑到賀曜南身上的吧?賀曜南那人腦洞是開得大了點,但長得還算可以,唔,就比我差那么一截吧,又很愛裝深沉,我家老頭子好幾次提過他,部里有不少女干事發花癡呢?!弊秸苛硪贿叺年懹詈?,支著腦袋,黝黑的眼瞳閃著“好想看戲”的眸光,不厚道地給劇情添加聯想。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方湛想了想,摸著下巴一副“我是名偵探”地分析道:“其實我們學校勤工助學的崗位還是挺多的,工資開得也不低,要是家里真有困難,首選肯定是學校的助學崗位,既安全又不影響課時,胡慧卻在這個學期推掉了學校留給她的名額,改去信義街打工,選的還是富家少爺都愛去的‘紅茶館’。而且她和賀曜南交往的消息,在我們學校根本不是什么秘密,都是她自己透露出去的。偏賀曜南以為這般低調委屈了她,變著花樣討她歡心……”
“這么看來,那女的的確挺有心機啊,我還以為鄉下妹子都很純情咧?!笔瘻Y摸著下巴賊笑。
“這話就不對了,鄉下妹子固然有純情的,但城里頭的姑娘也不全是彪悍的,咱們不能以偏概全、一棒子打死。”徐海洋搖頭晃腦地說。
“嗤!徐海洋你啥時候說話這么文縐縐了?哦,差點忘了,你還有個城里姑娘沒搞定呢,怎么?上回從海城淘來的那些寶貝,都沒能討得佳人歡心?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你不是一向都是合則聚、不合則散的么?人家不稀罕你你還上趕著自討沒趣?真是有夠出息的?。〕鋈チ藙e說我是你兄弟,老子嫌丟人!”
石淵最愛和徐海洋抬杠,見這么久了都沒能把心儀姑娘攻克下來,幸災樂禍地不行。
徐海洋摸摸鼻子,聲音弱了半截:“不是在說賀曜南么,怎么又跑我身上來了。來來來,小湛湛,咱接著嘮?!?
“叮咚——”
賀擎東的手機傳來一聲特意錄制的泉水流淌音,他騰地坐直身子,撈過手機滑開屏幕,只一眼,就漾開了唇角的梨渦,起身去開門,邊說:“我媳婦來了,你們回避一下?!?
眾人:“……”
臥槽!擎哥你這么見色忘友你爺爺知道么?
幽怨地對看一眼,再抬頭,賀大少已經牽著笑容和煦的小媳婦進來了。
“嫂子好!”
“嫂子好!”
再沒眼力見也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么、該做什么。打完招呼就一個個賊笑兮兮地閃出去了,把包廂讓給了小倆口。
石淵走在最后,順手帶上門之前,沖著禾薇瞇眼笑:“謝謝嫂子送的《早生貴子》,我們全家都很喜歡,尤其是我媽,喜歡得不得了,還親手掛到了新房墻上?!?
“咦?”禾薇愣了一下,剛想說她還沒送呢,被知悉真相的賀大少黑著臉截下了。
“客套來客套去的有意思?”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石淵一眼。
石淵會意地齜牙笑:“嘿嘿,那我先撤了,不打擾你們啦。”
話音剛落,包廂門合上,隔絕了外頭的一切嘈雜和喧嘩。
賀擎東長臂一勾,把小妮子抱到自己大腿上,摟著她纖細的腰肢,埋頭在她頸邊深吸了一口氣:“有沒有想我?”
禾薇忍不住想笑,每次見面就是這句開場白,他就不膩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