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文欣苑的房子舊的已經不適合招待毛腳女婿了,濱海壹號的房子也早就能入住,倆口子便讓老吳直接把他們送到新家,干脆湊這么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聚一塊兒搓一頓得了。
“老吳你回家把你媳婦、孩子接過來,今天在咱們家吃飯,就當給阿擎、薇薇接風洗塵。”禾母等老吳歇了會兒腳,送上倫敦買的伴手禮,讓他回家接妻女去。
完了又給閨女的干媽打電話。
許惠香得知干閨女今天的航班回家,開心之余不免怨道:“大姐你不厚道!這么緊要的事,咋不提前告訴我和老賀呢!上班請假就行了,不讓我們接,反過來還讓我們過來白吃白喝,我這算什么干媽么”
禾母爽朗笑道:“哪講究那么多啊,上班也是很要緊的,哪能讓你們特地趕過去接機。橫豎老吳不出車,他的車也不就找他接了。行了,我就喊這一次啊,你們倆口子下班就過來,你要嫌沒事做,我這好多東西要理呢,肯定有的你忙。”
許惠香這才笑了:“中!甭說下班過去,班上沒事我提前走!一年沒見我干閨女,想死我了!”
“哈哈哈!”
禾母在樓下收拾行李以及晚上要吃的菜,禾父搭老吳的順風車回文欣苑取車,順便依媳婦的吩咐、把需要用的東西從舊房子里載回來,途中還去廠里轉了一圈。
去倫敦之前,他就把接下來半個月的任務分派好了,因此廠里一切太平。工人們分工有序、雕花師傅們帶著學徒工忙得充實。先前跟著他承接了好幾家濱海壹號木工項目的裝修隊,如今整合地越發正規了,除了濱海壹號的趙經理幫忙介紹的另一個樓盤的木工裝潢項目,也有打聽了尋上門的散戶,因此,即便他不在,廠里也干得熱火朝天。
禾父背著手、挨個車間地轉了一圈,滿意地直點頭。末了想起閨女讓他帶來的英格蘭特產,喊了倆學徒工,從后備廂里搬出來分給大伙兒。
人手一份的紅茶和巧克力,幾個上了年紀的雕花師傅還額外得了一件精美的煙斗。
這會兒差不多是下午茶時間,禾父索性喊他們歇會兒,吃點巧克力、喝杯別有風味的英格蘭紅茶。
大伙兒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剝著進口的巧克力,圍著禾父七嘴八舌地問起這趟出國的感受:
“老禾,你養了個好閨女,這么點年紀就跟著她享福了!”
“這還用說!老禾絕對是我們幾個當中最有福氣的。我家那丫頭要是有老禾閨女一半成器,我就心滿意足了。”
“亮叔,你這話說岔了,你閨女才幾歲啊,前陣子你不是還在發牢騷小升初體育考試來著?我去!才小學六年級,離成材遠著咧。別這么早泄氣嘛。”
“哈哈哈”
“別笑!你們幾個小年輕懂個啥,三歲看到老懂么?就我家丫頭那點智商,再讀六年,也還是這樣。”
“說起來,水根家的閨女倒是和老禾家的差不多年紀。”
“哪里差不多,水根家的比老禾家的大多了,前兩年就急著談婚論嫁了,可惜相好的毛腳女婿飛了,嘖”
“說起來,我那天陪媳婦去超市,在明珠商場停車時碰到老林,他還問起我們現在的待遇來著,你們說他是不是還想回來?”
“回來?”大伙兒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調向禾父,似乎想聽聽老板的意見。
禾父愣了一下,老林?林水根?他都快忘了這號人了。
想到自家和林家之間發生的種種嫌隙,想到閨女投入那么多時間精力大悟畫出來的設計稿被老林不吱一聲帶走后盜用、想到兒子熬了無數個夜辛辛苦苦開出來的網店也被林家盜用,禾父心里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復雜情緒。
現場的氣氛因這個話題一度凝滯。
為首的雕花師傅瞪了那個提及林水根的木匠一眼,帶頭起身說:“你們還想歇到什么時候去?還不趕緊開工咯!今兒的活今兒干,拖到明天累不死你們!”
“對對對!日頭都西斜了,開工開工!”雖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此刻的氣氛不大對頭的學徒工們,一窩蜂地跑向自個兒的地盤,伸了個懶腰進入工作狀態。
“老禾”自覺說錯話的老木匠撓撓頭,心里暗罵自己拎不清,沒事提林水根干啥。這下好了吧,把個輕松和樂的茶話會攪和沒了。
“木事。”禾父擺擺手,回了對方一記憨憨的笑容,“都過去的事了,咱不提這些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也該回了,閨女出國一年,今兒個才剛回家,我媳婦打算整桌好菜,我得打下手去。”
這話倒不是托辭,他媳婦確實讓他轉完廠子早點回去,連店里也只是進去看了一一眼,根本沒打算開門做生意。只因燒飯燒菜用的不少家什還在后備廂里躺著要他拉去新家呢。
告別大伙兒,踱步到門衛室,把余下的兩份紅茶和巧克力送了出去,簡單嘮了幾句后,發動車子準備回家。
“老禾!”
一道發澀的男聲喊住了他。
禾父循聲望過去,看到了蹲在廠門外的楊柳樹下抽煙的林水根。
林水根扔掉燙手的煙頭,搓著手傴僂著背走到近前,細細打量了一眼許久沒見的老工友,不,如今人家是正兒八經的一廠之主穿著高檔的休閑夾克衫、腳蹬锃亮的頭層牛皮鞋、黑亮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光是看臉,壓根看不出已經是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了,氣色甚至比當年在家具廠吃大鍋飯時還紅潤反觀自己,邋里邋遢的藍灰工作服、腳尖撐破了一個洞的布鞋、謝頂的頭毛夾雜著銀絲,最最關鍵的是,眼下的自己連個掙錢的活都還沒著落。
“前兒個碰到你廠里的老付,聽說廠里活多,天天缺人手,我就想著,咳,能不能幫上點忙,這不,轉悠到附近,過來看看”林水根局促地說著,這話自己聽著都覺得臉紅耳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