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病房內,嘀嘀嘀的胎心監測儀顯得特別清晰。
禾薇自打睜開眼,就一直怔怔地盯著頭頂上方格子狀的天花板,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里是醫院。
雙手輕撫上小腹,掌心剛貼上肚皮,肚臍眼位置忽地鼓起一個小包。
禾薇欣慰一笑,小家伙和她打招呼呢。指尖輕輕碰了碰鼓起來的小包。小包咻得消了下去,不一會兒,在肚臍眼左邊又鼓了起來。
禾薇彎彎秀眉,這是和她躲貓貓呀。只見她碰一下鼓起的小包,小包就會消失,然后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娘倆一個碰、一個躲,玩得不亦樂乎。
這時,門口傳來“咔”的輕響,病房門開了,賀擎東邊脫厚外套,邊走進來。抬眼望進禾薇水波盈盈的笑眼,怔了一下,下一秒,幾步沖至床邊,灼灼視線不離她清麗的臉龐,嗓音喑啞:“醒了?”
短短兩字,涵蓋了這幾日以來的提心吊膽。
“嗯。”禾薇見他本想握她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雙掌面貼面地一個勁搓著,大概是手比較冷,怕驚到她,便主動伸過去握住了他指腹粗糲的大手。
“我在外面接了個電話,手有點冷。”
“沒事兒,我的手很熱。”禾薇握著他大掌甜甜一笑。
這一笑,終于將賀大少繃了數日的心弦松懈了下來。待體溫上來后,一把將寶貝媳婦擁進懷里,迭聲喟嘆:“可算是醒了!再不醒,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那突然暈過去之后,一家人趕忙把她送至醫院,可清市醫院查了一天一夜都沒查出毛病,賀大少當機立斷,帶她來了海城,住進了海城最具規模的省級醫院。另外又托徐忙,從京都請了幾名業內權威的內科專家,到海城出診。可饒是如此,依然不得頭緒。
禾母憂心地猜測,會不會是被鄰居家砸下來的花盆驚到了,要不去寺廟收個驚什么的。
這種事擱以前賀大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世間要真有那等怪力亂神,哪還會存在諸多不公的冤假錯案。可見菩薩保佑、神明監督統統都是無稽之談。可如今一涉及小妮子的安危,賀大少寧可信其有,也不愿錯失任何一個可能將寶貝媳婦喚醒的機會。
于是,他在醫院不眠不休地照顧禾薇,禾父禾母輾轉海城各所寺廟,跪拜佛像,求菩薩給閨女收魂。
禾薇眨了眨眼,心說還真被她娘猜著了。她這次昏迷還真是離魂,只不過是去另一個時空溜了一圈。
要不是系統君喚她,她都不曉得要怎么回來呢。
對了!系統君呢?
禾薇驀地坐直身子。
“小心點。”賀擎東連忙扶穩她,“這幾天都沒吃什么東西,身子還很虛弱,剛醒過來動作幅度別太大。我去把溫著的小米粥盛出來,你先喝一碗潤潤腸,等體檢報告出來沒忌口了,再適當進補。”
賀大少邊叮囑,邊按響床頭的呼叫鈴。小妮子醒來的驚喜,砸得他都忘了通知醫生、護士。完了又給老爺子、丈母娘挨個地去了電話,邊匯報邊去里間的休息室給她盛粥。
這些天他日夜都待在這里,三餐是老馮送來的,老爺子本來也想跟到海城來,被賀擎東拒絕了。
事實上,不止老爺子,禾曦冬、梅子、禾鑫、周潔瑩、圓圓他們都從京都趕來看過禾薇了。可薇薇沒醒,人來得再多都沒用醒了皆大歡喜,也沒必要特地趕這一趟。因此禾母第二天就把大伙兒勸回去了。留下她和老禾同志兩個,待在寺廟祈福。
老爺子被大孫子和親家倆口子一通勸,只好留在濱海壹號看家。但人沒來,讓老馮跟來照顧大伙兒的三餐。老馮就在悅城公寓住了下來,每天負責做菜、送飯。
飯菜那是肯定不缺的,但賀大少不確定寶貝媳婦幾時醒,因此讓老馮捎了個電燉鍋到病房,每天早晚各熬一鍋噴香營養的小米粥。早上熬的到晚上八點要是還沒盼到她醒來,只好當夜宵喝掉晚上熬的到次日早上沒盼到人醒來,只好當早餐。今兒這一鍋終于派上用場了。
禾薇這會兒正發呆呢。在腦海里感應半天,愣是沒感應到系統君。
回想系統君之前那斷斷續續的話,莫非他和潔伊絲真的回歸奧爾星去了?
假如是真的,那當然是個好消息。系統君拉著她從這個時空穿到那個時空、又從前朝穿回現代,不就是盼著和主腦融合、從而返回奧爾星么。
可系統君為什么不告訴她呢?她又不會攔著它不讓它回歸母星的。
禾薇正想著,眼前亮起一道光。好似旋渦一般,將她拽了進去。待適應了頭暈目眩,方才看清楚眼前這座這不就是她搭建在空間農場里的倉庫么?還是賀少將花時間給她搭的呢。
可生活載體不是已經消失了嗎?為什么還能進來?
正想著,倉庫上空響起一道再熟悉不過的電子音正是和她共患難多次的系統君。
小薇薇,喜歡我和小絲絲留給你的禮物嗎?我和小絲絲離開,意味著我們倆攜帶的載體都將收回。未免你傷心難過,本君費了老鼻子勁,割出這么一小塊角落,給你安置你收集的那些寶貝。不過你做的繡品,本君帶走留做紀念了,嘿嘿嘿好了,廢話不多說。此次一別,山高水長,咱們有緣再會!
禾薇:“”
靠!系統君居然把她辛辛苦苦完成的繡品扒拉走了!一件不剩!除了幾件小宗閑品,大部分都是別人預定甚至已經付款了的囤貨啊啊啊啊!個強盜!
吐槽歸吐槽,系統君和潔伊絲的離開,禾薇的心情還是蠻復雜的。一方面替他們高興,得以回歸母星那是多么幸運的事另一方面又倍感不舍。畢竟相處這么久了,尤其是系統君,在她心里,早就是相依為命多年的至親了。突然間這么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至于系統君的轉磁場力和潔伊絲的生活載體,失去了固然可惜,但也沒覺得多難過。本來就是因緣巧合拾到的運氣,運氣用完了也就用完了。
更何況,系統君和潔伊絲還留了一份禮物給她,葫蘆狀的翡翠毛料、多年積攢的古玩字畫,可都在呢。另外是各種改良液和品質優良的嫁接種子,拿到現實農場,足夠她搗鼓一輩子的了。
意識退出隨身倉庫,她拔掉胎心監測,下床走至床邊,拉開窗簾,抬頭看湛藍的天空。
奧爾星,不知會是哪一顆
值班室的醫生、護士聽到鈴聲,呼啦啦一下涌進病房。圍著禾薇檢查的檢查、問詢的問詢。
那廂,正在寺廟齋戒祈福的禾父禾母,也火速趕了回來。
確定閨女真的醒了,而且沒有任何異樣,方才大大松了口氣。
可才放下心,因主治醫生一句話又高高地提起了心弦
“我建議今天就進行剖宮產。”
“哈?”禾母都傻眼了,“這還沒到預產期就剖啊,我看她一點都沒要生的跡象。”
“外表看確實還沒有生產跡象,但b超顯示羊水過少,而且減少速度很快,照這樣的趨勢,肯定撐不到預產期。至于延到明后天,我只能這么說,羊水好比氧氣,減少過多,胎兒容易缺氧。誰也無法預料,明天這時候會剩下多少羊水,因為越臨近生產,羊水減少的越快。出于安全起見,盡快剖掉比較保險。”
“怎么會減少得這么快呢?”禾母憂心忡忡地問醫生,“前兩天前檢查不是還在正常范圍值嗎?”
“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常見,但原因很多,一下子卻很難分析得清,只能說,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來了。”醫生幽默了一把,倒是緩和了幾分緊張的氣氛,“離預產期沒剩幾天了,這時候出來影響不大。”
醫生都這么說了,禾家人還能說什么?準備下午的剖宮產唄。
賀擎東端著小米粥要喂禾薇,醫生見狀忙阻止:“既然定了下午剖,就不要進食了。剖宮產本來就要空腹半天以上的。”
賀大少默默看了眼手里的粥碗,心說何止半天啊,這都連續一百多個小時沒進食了。換你餓這么久上手術臺去剖產試試。
醫生前腳離開病房,他就端著粥碗開始喂媳婦兒:“吃幾口沒事兒。”
禾薇肚子沒覺得餓,但粥的香味勾得她味蕾大動。順從地喝了幾勺。考慮到再過一個半小時就要上手術臺產寶寶了,到底沒敢多吃。
靠在枕頭上問起胡慧的情況。
賀大少沒心思嘮別人的事,“媳婦兒過不多久就要生了”這個訊號一錄入大腦,他汗濕的手心就沒干過。
再者,要不是二嬸鬧得家里雞犬不寧,他們也不會在那兒干坐著等消息,肯定是喜意融融地聚一桌吃吃喝喝侃大山。家里熱熱鬧鬧的,又怎會被鄰居家花盆掉落的聲音驚到寶貝媳婦。
因此,賀大少滿心沒好氣,對胡慧度過危險期、并從重癥監護室換到普通的p病房一點都不關心。
自個兒媳婦都昏迷不醒了,誰去管京都那堆爛攤子。
這會兒禾薇問起,只說了句“沒危險了”,就沒下文了。
還是禾母說得多:“那天你暈過去之后沒多久,京都那邊來電話說胡慧手術成功,但要觀察二十四小時。好在菩薩保佑脫離了危險期,不過”
禾母頓了頓,見賀少將三兩口扒完禾薇喝剩的小米粥,端去衛生間洗碗了,湊近閨女說:“大難不死還算幸運,但聽你干媽說車禍時腹部受到了嚴重的撞擊,傷到了子宮,今后恐怕很難懷上了。年紀輕輕的,唉”
禾母并不知道胡慧因為宮寒,吃了諸多西藥、中藥都沒懷上孩子,幾乎已經絕了這個念想了,只覺得惋惜這么年輕,就注定一輩子沒孩子了,無論哪個女人都會崩潰的吧。
“不過聽你干媽說,胡慧還算冷靜,清醒后聽說這個消息也沒大哭大叫,倒是阿擎那個二嬸,哭哭啼啼的打電話到老爺子這兒,說是阿擎二叔要和她離婚,她不依,兩人鬧得不可開交,找老爺子來求助。所以老爺子這幾天心情糟得糕,虧得你醒了,總算把陰霾掃掉了點,不然可真是”
聽到這里,禾薇安撫地拍拍她娘的胳膊:“媽,我已經醒過來了,而且你看我沒哪里不好,你和爸就放心吧。其實剖也沒什么不好,本來我就挺怕順產的,這下都不用我糾結地選擇了。”
禾母笑罵了她一句。見女婿從衛生間出來了,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繼續聊賀二家那堆糟心事,橫豎跟自家無關,遂把話題轉到了生產上。
娘倆沒聊多久,禾薇忽然覺得下腹一墜,說不清的感覺,緊張地拉著她娘的手問:“媽,你幫我問問醫生,我這感覺不對勁,該不會要生了吧?”
賀大少洗好碗就倚在休息室的門口聽她們拉家常,忽見小妮子緊張兮兮地托著大肚子,臉色一白,飛也似地奔出去找醫生。
病房里陷入兵荒馬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