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玄燁低垂的眸子睨著他,陰沉而冷酷,邊上的侍衛欲要用刑,卻見男子擺擺手,“放了他。”
“權傾王?”
“如此也逼問不出來,何必臟了手。”玄燁背在身后的大掌松開,施夜眼見那畫像飄到自己面前,兩名侍衛松開綁住他雙手的繩子,同時,將他腳下的石塊移開。
兩腳落地,腿卻抖個不停,那種痛覺,像是雙腿被生生鋸掉般,施夜裝作漠然地掃過地上的畫像,他勉強撐起身,腿抖得幾乎撐不住整個身子。玄燁見他走近,便錯開一步,將身子擋在他面前,“如果見到她,替我帶一句話給她。”
施夜抬頭,望入那雙深邃的眸子,玄燁紫晶色的瞳仁閃出幾許詭異,聲音不大,卻清晰沖撞入每個人耳中,“讓她乖乖回來,要不然的話,我會親手斷她后路。”
施夜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心里的很多疑惑被吞咽回去,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還是重復著先前的那句話,“我并不認識他。”
“你——”手握長鞭的侍衛見他如此態度.便要上前制止。
“讓他離開。”玄燁意味深長地睨了施夜一眼,他薄唇魅惑輕勾,點下頭后,帶著阿蛟離開了大牢。
深夜的街上,鴉雀無聲,施夜踉踉蹌蹌地拖著身子向家中走去,沉重的步子在地面上窸窣傳開,手掌撐著墻沿,一個個血紅掌印斑駁其上。每經過一處,他都停下腳來將那些畫像撕扯下來,昏暗的燭火偶有兩三盞亮著,走了許久后,他能看見不遠處,家中的窗內,那盞透出來的橘黃。
施夜站住了腳步,他翹首以盼,這時候回家,娘和映月定已經準備好了晚飯正等著他。肚子好餓,要是現在手上能捧上一碗熱粥,定是比那山珍海味還要誘人。
他深呼出口氣,晚風蕭瑟,施夜衣衫單薄,感覺到冷的難受,被鞭子撕開的皮膚正往外淌著血,他仁足片刻后,毅然提起腳步向相反方向走去。
“映月,他回來了嗎?”施大娘披起衣衫,從屋內走出來。
“娘,”映月站在門口,兩眼不斷張望向遠處,“還沒有呢,要不我出去找找吧?”
“還是等等吧,不知道這傻小子現在在哪,出去也是白找。“施大娘拉住映月的手,將她帶到屋內,“你別站在外面,小心凍到了,那小子從小就野,沒事的。”
映月扭過頭去,施夜做事向來有分寸,除了上次采藥,從未晚歸過。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傷口處,被風一吹,更是火辣辣的疼,施夜拖著疲憊的身子不斷向前,精神越漸倦怠,他已經記不清走了多少的路
。前面,是一座山林,如今,里面白霧縈繞,走幾步就看不清身后的路。施夜余光掃向身后,玄燁如此干脆的將他放回去,定會讓人尾隨其后,繼而通過他找到映月的下落。
他撥開荊棘,幾乎是全力闖進去的,手臂上的血順著指尖滴落下來,伴著急促的腳步聲,仿佛能聽見鮮血落在樹葉上的脆弱拍打之音。施夜一路向前走去,這個時候,他要盡快脫身,不能讓玄燁找到映月。
阿蛟跟在身后,幾名侍衛因不熟悉地形而迷失了方向,她足尖輕點,身形輕盈躍起后落在一顆參天大樹的枝椏上,俯瞰下去,除了綠草叢生外,并沒有人的影子。施夜一手抱住身邊的樹枝,穩了穩身形,將自己藏在身側的灌木叢中。
女子放眼望去,秀眉不由皺起,這樣的山林,要找個人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她雙足落地,朝著身邊幾人說道,“回去。”
施夜其實就在他們不遠處,只不過被霧氣擋住了去路,這兒,也成了他最好的藏身之處。
幾人越走越遠,不多久,外面就恢復成先前的寧謐,施夜在原地呆了好一會,確定無人后,這才撥開灌木起身,大步朝著家中方向跑去。
映月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用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她翻個身,剛要閉上眼睛,卻聽得“砰——
”一聲,原先闔上的木門竟被用力撞開,她急忙爬起身來,定睛一看,見是施夜倒在了地上。
“哥!”映月大驚,施大娘聽到聲音忙坐起身,見他滿身是血,顯然被嚇得不輕,“怎……怎么了?”
映月將大門關上,兩手用力拉著施夜站起來,“怎么會這樣,哥你怎么了?”
“映月,快離開,”男子嘴里一個勁重復著這句話,二人合力將施夜挪到榻上,施大娘嚇得魂不守舍,急忙扯開他的衣服,“啊——怎么會有這么重的傷?”
映月俯下身一看,“這是鞭傷,哥,是誰打的?”
她語氣急迫,男子卻是充耳不聞,一個勁用手推著映月的肩膀,“快走,離開這,不要回來。”
映月站在床前,施夜顯然是意識模糊了,他揮著兩手,推著施大娘喊道,“快走,離開。”
“哥,你好好看看,我在這。”映月抓著他的一手,目光掃過他胸前,她面露猶疑,將藏于他前襟的畫像一下抽出來,在看清楚上面的內容后,一張小臉失了原色,瞬間變成煞白。
“權傾王……”施夜陡地抓住映月的手,他吃力地仰起上半身,兩眼微睜,“快走!”
“權傾王?”映月面露吃驚,她彎下腰,急迫問道,“你看見他了?是不是他將你打成這樣的?”
“這是怎么回事?”施大娘擔心不已,忙將準備好的熱水放在床頭,“什么快走,什么權傾王
。”
“他說,讓你回來,要不然的話,他會親手斷了你的后路,”施夜大掌緊握住映月的柔荑,汗水夾雜著血腥在二人手中傳開,“你快走,離開這遠遠地,千萬別回去。”
“哥——”她眼眶泛紅,“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城內,貼滿了你的畫像,”施夜聲音干裂,嘶啞著開口道,“我想去把畫像撕下來,卻不料他們早就守在了那,我真沒用……”
“哥,你別這么說,”映月幫著施大娘將毛巾絞干,“你快睡一會,天一亮我就去大夫那給你抓些藥來。”
“映月,來不及了,”施夜著急地起身,也不管是否會牽裂身上的傷口,“等到天亮,說不定會全城搜捕,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施大娘隱約聽出事情的嚴重,她放下手里動作,忙將地上的畫像撿起來,“映月,你快走,這個時候出去,興許還能出城。”
“我若走了,你們怎么辦?”一旦搜城,施夜和大娘必定躲不過這劫數,“我要留在這。”
“找不到你,他們不會為難我們,”施大娘將映月推出去幾步,“你留在這,反而是連累我們,快走!”
映月幾乎是被用力推出大門的,施大娘二話不說便將門關上,對于那敲門聲,完全不管不顧。施夜撐起身,望向門口,
“傻孩子,我若不那么做,映月是不會走的。”她狠下心來,繼續給施夜擦著身上的血漬,過了許久后,索性將燈吹熄,映月在外面站了片刻,想起施大娘所說的話,也覺有理,她拉了拉前襟,向外走了出去。
玄燁若找不到自己,應該是不會為難林城的人,畢竟他們都只是百姓。
這么想著,映月便加快了步伐一路向前走去,此時的街上,完全不復白日里的喧囂,寧靜而祥和,她將小臉微微仰起,這種地方,注定不屬于自己。映月嘴角輕挽,勾起幾抹苦笑,看來,她應該習慣勞碌奔波的日子才是。
最后站住腳步,望向那個家一樣的院子,在這兒,她有著太多的快樂,只可惜,這樣的生活,她始終得不到。
扭過頭去,映月小跑著向城門口而去,在即將接近之時,她陡的兩眼放亮,及時頓住了腳步。
閃身來到墻角處,只見不遠處的城樓上,正站著一抹她熟悉的身影,那是阿蛟。
她在的話,那么玄燁…
映月抬頭望去,果見玄燁身著黑色長袍,正迎風站在阿蛟幾步開外.傲然挺立的姿態,桀驁不馴的神色,正毫不加以掩飾地呈現在人前。
邊上,侍衛首領躬身領命,只見玄燁低著頭在他耳邊幾聲輕語,映月見那人點下頭后,朝著城樓下輕揮手里的旗子,不出一會功夫,就見城門被推開,城外,數不清的人馬突然沖了進來
。
那般架勢,并不像是沖著她而來,映月頓覺不解,只是縮在墻角繼續向外探望。
進來的人群全部集中在城樓下,一眼望去,足有上千人,身后,有人將城門關閉,明亮的火把,更襯得士兵們手里的劍器鋒利燁眼。
不遠處,有個壯漢挑著擔子向城門口走去,映月認識,那是東大街的李家兒子,天天都要出城做些小生意。
男子見那架勢顯然是被嚇住了,他轉過身去想要離開,卻不料被騎著馬的侍衛給發現,只見那人勒住馬僵飛快上前,在對方才跑出去幾步遠時,刀光一閃,正中其后背,男子還未來得及哼一下,便當場斃命。
映月雙目圓睜,忙用兩手掩住嘴角,將一聲驚呼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