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如楊見林山長遲遲未答應,抬起頭準備再次請求,卻發(fā)現(xiàn)年近六十的義父老淚縱橫,跪著挪到林山長跟前,抱著林山長的雙腿哭道,“爹,我就是你兒子,書明、書禮就是我兒子,我們做一輩子的家人,永不分開!”
“好,好,我的兒,好啊……”
門口,林夫人扶著門框泣不成聲,為鄧如楊還是其他,她已經(jīng)想不分明。
拎著茶壺的丁氏蹲下身子,放掉手中的茶壺,雙手捂臉掩面而泣,她以為人生就這樣了,從沒有想到竟還能獲得新生,上蒼啊,我何德何能能得如此眷顧!
京城秦王府秦王書房
秦王看向兒子說道:“儀兒,宗族的人都求到門上了,你就幫忙處理一下,等圣上選了新族長再說。”
趙之儀歪坐在椅子里,胳膊拄在椅欄上,手托著下巴,沒有回秦王爺?shù)脑挕?
“為何不說話?”秦王問道。
趙之儀見父王盯著自己看,無奈的回道,“父王,事情沒那么簡單!”
秦王說道:“我知道,可是大家都找上門來,要是拒絕,他們又要說我們家目中無人,看不起人!”
“父王,你以前不在乎這些。”
秦王搖頭無奈的回道,“不知為何,老了,顧慮多了,總是怕得罪了宗族,怕讓你們這些小輩以后為難。”
趙之儀安慰:“想多了,父王!”
“也許吧!”秦王說道,“你不幫忙?”
“嗯!”
“可都已經(jīng)幫了,再幫一次又如何?”秦王不解的問道。
趙之儀回道:“父王,不是我不幫,實在是太招搖了,都讓別人以為下一任族長是我!”
秦王說道,“話是這么說,可宗族里的人只信服你,只有你出面,一些糾紛才能擺平。”
趙之儀回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幫。”
“為何?”
“父王,你這話問的,讓兒子怎么回答你?”
秦王經(jīng)兒子這一說恍然明白了,長長的嘆氣,“也是,行了,我知道了,就說你有事沒空。”
“對,以后宗族里有事,你都這樣說!”
“行。”秦王點了點頭,想想問道,“你說下一任族長選誰得可能性大一些?”
趙之儀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咂嘴說道,“那得看圣上的態(tài)度了!”
“圣上的態(tài)度,什么意思?”
趙之儀回道:“很簡單,如果皇上不想理宗族的事,那么下一任族長可能是你。”
“為父?”秦王微訝,想想其他人,自己好像合適,似乎也不足為怪。
“嗯!”
秦王捋了一下胡須說道,“那理宗事呢?”
“如果兒猜得不錯,應當是三叔。”
“不可能!”
趙之儀輕笑一聲,“父王,那你就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秦王雙眼看向兒子,“你三叔就是混球一個,讓他做族長,豈不是等于沒族長?”
“如果圣上想理宗族之事,他就需要一個沒能力的族長。”
秦王不解的說道,“圣上日理萬機已經(jīng)很忙了,為何要攬這些煩心事?”
趙之儀回道:“父王,這不是煩心的問題,而是收回權力不再受掣于人的大事。”
秦王吐了一口氣,“圣上還真是……難怪外面?zhèn)餮孕『驙斒櫍瓉怼?
“失寵?”
“你不會不知道吧?”
趙之儀意味深長的一笑,“父王還是少聽這些不靠譜的事!”
“可夏琰今年平靜的很。”
“父王,平靜嗎?”
“難道不平靜?”
趙之儀勾嘴一笑,“父王,別以為圣上多見了幾次陳侍講,圣上就會怎么樣了!”
秦王問道:“自古以來,文人墨客、政客門生不都是這樣揣測圣意的?”
“帝王心有幾人能揣測到。”趙之儀輕蔑的說道。
“可我看你……”
趙之儀回道:“我只是了解大陳朝的時局罷了!”
“時局?”
“對。”趙之儀站了起來,笑道,“父王,不要理宗族里的瑣事,有時間養(yǎng)花遛鳥帶帶大孫子,比什么都好!”
“臭小子,都教訓起你父王來了!”
“嘿嘿……”趙之儀大笑,“父王,兒子有點事出去了!”
秦王看著優(yōu)秀的兒子出去,搖頭嘆道,“真是老了,這天下是孩子們的天下了,我就養(yǎng)花遛鳥吧!”
開國公府聽濤院
聽濤院外圍熱鬧非凡,人來人往,聽濤院內(nèi)主臥小書房,夏琰坐在靠近窗口的榻上,背靠著墻雙手抄在前胸閉目養(yǎng)神,大長腿一只蜷著,一只伸得筆直,顯得慵懶而自在,童玉錦頭枕在夏琰伸長的大長腿上,舉著一本書看著,陽光從窗子照進來,顯得溫暖而祥和。
房間門口,兩個小人兒伸頭張了張,見父母一個睡覺,一個,靜靜的,沒有打擾他們,縮回頭又跑到了院子中間玩耍。
聽到小腳跑遠的聲音,童玉錦問道,“我想去看美珍和春燕的洞房。”
夏琰閉著眼回道,“前幾天都看過幾次了,還看什么?”
“看新娘子呀!”
“天天看到,有什么好看的!”
童玉錦扭頭掐了一把夏琰的大腿,“沒意思!”
夏琰說道:“等晚席過后再去。”
“知道了!”童玉錦不高興的回道,心里暗暗想道,封建官僚主義,和下人打得火熱就不能御下了,迂腐。
兩個新娘子從聽濤院下人房間出嫁,夏小開和夏小同的院子就在開公府后街,院子挨在一起,這一區(qū)域住得基上都是開國公府管事之類的人,這些小院子幾乎都是三進或是二進的宅院,比一般民宅都好,他們的生活水平早就超出了平民生活水平,跟京里六、七品小官的生活條件差不多,所以人們常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不僅僅指得是這些仆人的地位還包括生活各方面。
下午正吉時,夏小開和夏小同來接他們的新娘子了,開公府的仆人們幾乎都圍到了聽濤院下人院落處,看著不亞于小戶千金的候夫人管事丫頭出嫁。
男人們哄抬著夏小同和夏小開,把他們抬到了美珍和春燕待嫁房門,喜慶的嬉鬧聲沸騰成一片。
房間內(nèi),美珍和春燕坐在各自床沿邊上,紅蓋頭已經(jīng)全部遮好,就等男人們抱著她們上花驕了。
于先生的小兒子于家齊帶著一群孩子穿梭其中,讓喜事顯得更熱鬧了,天天和朵朵今天也顯得特別活潑,跟著最大的于家齊在人群里鉆來鉆去。
男人們哄著讓女人們開門迎新娘,紅茶等丫頭,怎么會讓男人們輕易得逞,找著碴不讓夏小同和夏小開接新娘子,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小孩子們也跟著男人們著急,拍著手齊齊叫道,“新娘子,上花驕,一步一搖真好看!新娘子……”
“紅茶、綠柳趕緊開門放人,要不然等你們大婚,我們也不讓你們上花驕!”
“你們敢!”綠柳潑辣的叫道。
小溪站在邊上沒吭聲,就算美珍和春燕大婚忙自己的嫁妝,她依然沒有機會濟身一等丫頭,倒是讓三等丫頭紅茶、綠柳做了一等丫頭,心情真不爽呢,冷冷的站在一邊,看他們熱鬧。
“快開門,再不開,我們連你們也抱了!”
紅茶見門被他們推得哐哐響,急了,叫道,“沒大紅包不開門!”
朵朵聽到紅包,問道,“什么叫紅包?”
“就是銀子!”
“為何開門就要銀子”
“圖吉利,”
“什么叫圖吉利?”
“……”大丫蒙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幸好小大人于家齊說話了,“就是大家都高興的意思!”
“哦,原來就是大家都高興的意思,那我荷包里有,我給紅茶姨,讓她開門,給我看新娘子!”
“哎喲喂,那你就小小姐的銀子!”喜事婆子連忙對夏小開的夏小同說道,“同管事,開將軍,趕緊撒紅包、遞壓手銀子呀!”
夏小同和夏小開都有自己的小廝,連忙讓小廝發(fā)紅包,一時之間,門房前搶紅包搶得擠成一團,門內(nèi)紅茶和綠柳也打開門搶紅包了,兩個新郎趁機進了房。
“看新娘子羅!”小子們見門終于打開了,高興的拍手叫道。
夏小同和夏小開兩人幾乎同被人推到了各自要娶的女人面前,他們滿面春風,爽朗中有一絲絲羞澀,夏小同咧著一口白牙,率先對著喜婆拱了一下手,“辛苦了!”
“同管事,開將軍,你們就別客氣了,吉時已到,趕緊抱人!”
幾個未婚的小丫頭聽喜婆說要抱人,個個羞得滿臉通紅,朝邊上避了避,小溪看了看自己一直心儀的夏小開,男人的目光一直盯在春燕的紅蓋頭上,失落的暗暗扭手。
夏小同心早就癢了,喜婆的話剛落,他連袖子都不捋,直接上前抱人,嚇得美珍驚叫一聲,引得眾人哈哈大笑,“小同,你抱得動嗎?要是抱不動,出銀子,我?guī)湍惚В ?
“去你的,老子咋抱不住!”夏小同說完,抱著美珍大步走了出去,驕子在院子門口不遠處。
蓋著紅蓋頭的春燕見美珍被抱走了,本就緊張的心,跳得更厲害了,老成持重的夏小開今天也沒經(jīng)得住起哄,臉微微發(fā)燙,一個公主抱,把春燕抱起,他沒有像夏小開那樣急燥,他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抱姿,讓春燕在他懷中更舒適,然后不急不徐的走出院子。
春燕忐忑不安的心在被夏小開抱起的那一刻瞬間平撫了,男人寬闊的胸堂,溫暖的雙臂觸到她的那一刻時,她竟不知覺的微微顫抖起來,男人細心的調(diào)整姿勢,一下子熱了她的心,她突然對未來不再恍恐,暗暗想到,失去父母、失去親人的我,將有新的家了嗎?我將和這個男人生兒育女,也會如父母一樣,兒孫滿堂嗎?一時之間,伏在男人懷里的春燕竟生出許多美好的希望。
生活不就是在希望中延續(xù)嗎?真是個不錯的開始。
童玉錦趴在窗臺上朝外面看過去,看著美珍和春燕上了人力花驕,嘆了口氣,“她們兩個今天真美!”
夏琰看了一眼趴在窗臺前的童玉錦,對著她的后背說道,“沒你美!”
“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不管什么樣的女子或是男人,在喜歡人眼中,都是最美的,就像今天,在夏小同和夏小開眼中,這世上沒有女人比自己的新娘子來得更漂亮了。”童玉錦感慨說道。
“酸不拉嘰的!”
“切,不懂風情,不跟你說了,我要瞇一會兒,睡飽了有精神鬧洞房。”童玉錦邊說邊打了吹欠,鉆到夏琰懷里,“記得叫醒我!”
夏琰笑了笑,伸手捋了捋鉆進自己懷抱的女人,下額抵在她頭頂,也跟著一起睡了。
京城皇宮
誠嘉帝坐在龍案后,手里拿了個折子,案桌上有開信刀、火漆。
火漆,看到這兩個字,我想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先不管絕密程度,這肯定是封密信折子,什么樣的密折呢?不得而知,我們先來了解一下火漆,什么叫火漆呢?它的主要成分是松脂和石蠟,加熱會融化,有黏性,用來封信件等,古時傳輸保密方式比較單一,為了確保信件內(nèi)容不被別人看到,信件入信封后,用溶化的火漆淋在信封口,火漆通常為火漆棒,需要使用時,火漆棒切一小塊置于小湯匙,加熱融化后倒入在需要的信封口上,等待幾秒后即可蓋章,按下印章達到保密程度,這樣不易被人看到信的內(nèi)容。
誠嘉帝拿著密信折子許久沒有動,一直到很久后,他才把密信折子放到火中燒去。
開國公府
華燈初上時,夏琰童玉錦兩人坐到了夏小同和夏小開婚禮主席位上,夏琰端起酒杯對夏小同和夏小開說道,“讓你們一起大婚,委屈你們了!”
夏小同連忙回道:“候爺,不委屈,這樣倒是有意思!”
夏小開笑道:“是,候爺,等我們老時,這也是一樁值得回憶的事。”
夏琰笑笑,“那就好!”說完后,端起小酒杯一飲而盡。
見夏琰爽朗的喝了杯中酒,小同連忙說道:“爺小心醉了,請隨意!”
“爺高興,再給我斟酒,你們兩個,我每人一杯,不偏不移,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白頭偕老!”這兩個近衛(wèi),一直和自己出生入死,已經(jīng)如同兄弟了,夏琰高興的要大喝。
“謝過爺,我敬爺一杯!”夏小同連忙拿過酒壺說道。
“我也敬爺!”夏小開緊跟著說道。
主仆三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覺幾杯酒下肚了,邊上人提醒說道,“同管事、開將軍,這醉了鬧洞房更有意思啊!”
“別胡說……”夏小同紅著臉說道。
“哈哈……”邊上人笑道,“同管事,還沒有洞房,你臉就紅成這樣子,等一下怎么鬧啊?”
“是啊,你看這臉紅的,哈哈……”
結(jié)果酒席未結(jié)束,夏小開和夏小同兩個就被眾人擁著鬧洞房去了,可是夏琰和童玉錦站在洞房門口,他們只敢嘴上說,不敢亂動。
童玉錦算是看出來了,只好過個過場說了幾句官方語言沮喪的離開了,讓他們放開鬧了,兩個人手挽手步行回了聽濤院,邊走邊聊。
看著越來越圓的上弦月,童玉錦靠在夏琰身邊走著,仰頭問道,“你有什么打算?”
夏琰嬉笑問道:“你是指升官發(fā)財還是游山玩水?”
“跟你說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童玉錦疑惑的問道:“去年年底你不是說離開京城的嘛?”
“嗯!”
“有對皇上說了嗎?”
夏琰回道:“我在等皇上開口。”
童玉錦問道:“你確定皇上會調(diào)你離京?”
“有八成!”
“什么時候?”
“夏收前后!”
“夏收前后?”
“嗯!”
“哦,”童玉錦高興的說道:“那我準備準備!”
“我覺得離開京城好玩?”
“是啊,海闊天空,無拘無束多好!”童玉錦笑道。
夏琰笑笑抬頭看天上的明月,朗朗清輝,澄明一片。
不知不覺中二月過去了,迎來了溫暖和熙的三月,就在童玉錦準備踏春時,她收到了鄧如楊大婚的請諫。
“大婚?”她不敢相信,過年時還沒有動靜呢,現(xiàn)在就大婚了,“這結(jié)婚對象會是誰呢?”她自言自語。
已經(jīng)挽了婦人發(fā)髻的美珍說道,“夫人,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哦,看我這腦袋!”童玉錦連忙打開了請諫,上面赫然寫著:鄧如楊與丁氏燕琴,“啊——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
美珍湊過來看了看請諫,笑道,“夫人,這下不要念叨了吧!”
“是啊,人生總要圓滿才是!”
春燕從外面進來,回稟說道,“夫人,國公夫人求見!”
“母親?”
“是,夫人!”
童玉錦連忙迎了出去,見高氏正等在客廳,笑道,“母親,你要是有事,派人叫我一聲,何苦勞神走這一趟?”
高氏不自在的笑笑,“不忙,就是路過這里順更坐坐。”
童玉錦暗想誰信,肯定有事,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她找自己有什么事,笑說:“歡迎母親多過來坐坐。”
高氏再次笑笑,看了看伺候的丫頭們。
美珍明白了,這是有話要單獨對夫人說,連忙行禮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客廳里就剩她們婆媳兩個,童玉錦親自幫高氏倒了杯水,“母親,請用茶!”
“多謝了,三郎媳婦!”
“不客氣,母親!”
高氏啜了一口茶后,發(fā)現(xiàn)童玉錦并不主動問自己話,急得只好自己開口了,說道,“三郎媳婦,最近沒有出去走動走動?”
童玉錦回道:“母親,你是知道的,我不大愛參加京城的各種宴席或是花會。”
“哦,我倒是忘了!”高氏仿佛剛想起般回道。
童玉錦主動問道:“母親有宴席要參加?”
“沒……我沒有……”
“那母親是?”
見童玉錦終于問話了,高氏馬上接口說道,“還不是為了你那不成氣的八弟。”
童玉錦說道:“八郎很好呀!”
高氏叫道:“都快氣死我了。”
“怎么啦,母親?”童玉錦眨了一眼問道。
高氏氣乎乎的回道:“八郎今年弱冠(男子20歲稱弱冠),我讓他辦,他不辦!”
“啊,八郎已經(jīng)二十歲了嗎?”童玉錦說完才驚覺自己冒失了,居然不知道小叔子多大,尷尬的笑。
高氏見童玉錦不知道,有些不高興,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愧疚,又不生氣了,說道:“是啊,說什么都不聽!”
童玉錦點點頭:“弱冠之禮是件很嚴肅的事,是要好好辦!”
高氏見童玉錦同意大辦,暗暗高興,撅嘴說道:“可這孩子不聽我的呀!”
“那七郎那時辦了沒有?”
高氏回道:“辦,當然都辦了,我們這種家庭不辦要被宗族之人唾罵的。”
“哦,那我讓子淳去問問他為何不肯?”
終于聽到想聽的話,高氏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擔,高興的說道:“多謝你了,三郎媳婦。”
“母親,你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