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由於刑部尚書進宮赴宴,所以刑部由今天當值的大人守著。
大牢是建立在刑部以內,因此,一般有人想要劫走人販,幾乎是不可能,除了刑部內的獄卒,刑部的四周還有巡邏的士兵,以及隱匿在暗處的影衛。
所謂天羅地網,讓人插翅難飛。
韓雲綺推著百里華卿,距離刑部大約還有半里的距離,只見刑部門口的兩名守衛立刻單膝跪地,嚴肅恭敬,彷彿迎接的不是一介布衣家主,而是某位王爺皇子。
韓雲綺一看,嘴角微揚,看來歷朝歷代不管在哪兒,都是一個刷臉的世界。
二人來到刑部大門口,守衛齊聲喊道:“拜見百里公子,不知百里公子大駕光臨,有何要事?如今刑部尚書進宮赴宴,屬下願爲百里公子向當值的大人通傳。”
“那就有勞二位了。”
百里華卿神態溫和,清雅地揚起脣角,眉眼裡的笑意,彷彿普照大地的陽光,光明而溫暖,看得兩名守衛如沐聖光,大門也忘記守了,直接衝進刑部府內通報。
韓雲綺偏頭,看著他,揶揄道:“任天下人誰的面具最多,那一定非百里公子莫屬。”
“謝謝誇獎。”百里華卿雲淡風輕地接受了她的揶揄,“如果有人的面具比我多,那他一定已經不存在世間了。”
韓雲綺不以爲意,想了一個自認爲最神秘的人,反駁道:“康莊賭場的君爺呢?”
“無非三張罷了。”百里華卿忽而揚起一邊脣角,帶著一抹不屑。
三張?
韓雲綺知道,君爺一定不是簡單的軍火頭目,這僅僅只是他在暗處的身份,他在明處,一定還有一個大家都熟悉的身份,可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君爺居然還有第三個身份。
“你很瞭解他?”她狐疑道。
百里華卿一笑,“若說這天下有我不瞭解的,僅有一人。”
百里華卿的權勢蓋天,居然也有不瞭解的人,韓雲綺好奇地問道:“是誰?”
百里華卿微微擡眸,清雅俊逸的容顏,變得有些深邃莫測,只見他薄脣輕輕一動,“景塵。”
韓雲綺眸光一顫,眸底藏著一些深沉複雜的痛楚,一瞬消失,但還是清楚地被他捕捉到了,他挑眉,淡淡一笑,“他是誰,相信這世上除了他自己,便只有你知道吧?”
“我說過,我並不認識此人,請不要我重複第二遍。”韓雲綺的臉色冷了一些。
而百里華卿卻是微微笑著,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態,“景塵,比你的玉崢還重要吧?”
“對,他就是比所有人都重要,你滿意了?”韓雲綺蹙眉回道。
這時,兩名守衛剛剛折返回來,看到二人一個冷笑,一個憤怒,頓時看出二人在爭吵,於是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稟道:“百里公子,大人讓您稍後,他馬上親自來迎接您。”
百里華卿很快恢復常態,看向二人,清雅一笑,“麻煩二位了。”
那二人受寵若驚,趕緊罷手笑道:“不麻煩不麻煩,能爲百里公子效勞,是我們的福氣!”
看向臉色依然有些冷的韓雲綺,百里華卿挑眉一笑,“怎麼,真生氣了?”
他就是故意的!
韓雲綺懶得看他,直接推著他進了刑部,途中無論他如何給自己搭訕,就是不言不語。
旁邊引路的守衛看著,對韓雲綺佩服不已,百里公子何許人,她居然也敢不理,果然是不畏強權的奇女子,有個性。
沒走幾步,就見一個身穿朝服的大人急忙跑了出來,見到二人,老遠就堆起笑容,“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還請百里公子見諒!”
“無妨。”百里華卿清淺一笑。
大人來到身邊,朝他拱手行了一禮,接著恭敬地問道:“百里公子來,所爲何事?”
百里華卿沒有說話,褐眸掃了韓雲綺一眼。
韓雲綺會意,回道:“大人記得一個叫筱蝶的丫鬟嗎?”
這大牢裡那麼多犯人,他肯定不知道了,掂量了一番,問道:“恕我愚鈍,韓小姐的意思是?”
“她是韓紫欣曾經的丫鬟。”韓雲綺簡明扼要地回了一句。
大人立刻明白,當即笑道:“韓小姐是想讓這丫鬟‘照顧’一下韓紫欣?”
這韓紫欣以前作惡多端,除了韓雲綺,現在很多人暗中出錢來“照顧”她。
韓雲綺擡眸,不冷不淡地看著這位大人,語氣平靜,“我的意思,是讓這丫鬟來照顧一下我。”
“照顧”她自己?
大人一愣,有些糊塗了。
百里華卿看著這二人打啞謎,嘴角微微上揚,第一次好心地提醒道:“大人,你覺得我們很閒?”
不閒嗎?都快到盛宴的點了,這兩位祖宗還跑到刑部,只爲了韓雲綺想讓一個死囚的丫鬟“照顧”一下自己。
大人心裡直打鼓,心裡的委屈只能自己咽,但很快,他就通了,眼前一亮道:“哦,韓小姐的意思是照顧,不是‘照顧’?!”
韓雲綺淡淡地看著這位已被她攪得糊塗的大人。
大人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笑道:“哎,是我愚鈍,自己把自己繞暈了!”
說完,他將百里華卿和韓雲綺請到大廳,轉身朝身後的侍衛吩咐道:“去把大牢裡的筱蝶請出來,快!”
那侍衛立刻往大牢跑去。
大人趕緊又爲百里華卿和韓雲綺倒好茶水,比對自己的老母親還要熱情恭敬,“百里公子請用,韓小姐請用。”
回想起前幾日被送來的姜府流犯,韓雲綺一邊喝著茶,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近日來的罪犯,都關在大牢裡嗎?”
大人見韓雲綺問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但也點頭附和道:“是的,都關在大牢裡。”
“聽說前幾日來了一個流犯,帶我去看看吧。”韓雲綺放下茶盞,一臉平靜,看不出絲毫破綻。
大人微驚,那個流犯可是重犯,如今被關在水牢裡,別說外人見不到他,就連刑部裡面的人,也不能隨意進去探望。
這韓雲綺,怎麼突然想起這茬了?
百里華卿看了一眼屋外,悠閒道:“那丫鬟還沒送到嗎?刑部的處事速度,似乎有些懈怠了。”
言外之意,我很忙,別讓我失了耐心。
大人一聽,心裡大驚,趕緊起身,笑得像朵花一樣,“我這就帶韓小姐去,百里公子若不嫌大牢陰溼,也可一同前往。”
百里華卿微微頷首,褐眸古井無波。
大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於是帶著他和韓雲綺,一起下了大牢。
刑部大牢,韓雲綺這是第二次來,第一次,還是易容成韓雪姿,陪著三公主等人演了一出好戲,想不到今日再度進來,閻嬤嬤已死,韓紫欣終身囚禁,已經是兩月之後,卻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水牢,並非是長期關押人犯的地方,而是定期讓他們嚐嚐苦頭的刑法之一,若長期關押在內,不出五日,便會溺斃。
大人親自將百里華卿二人引到大牢內,瞬間引起侍衛們的震驚,一個個目瞪口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韓雲綺看著這些眼睛,微微一笑,“要百里公子屈尊降貴,實在是感謝了。”
“賠罪,應該的。”百里華卿說得一臉真誠。
韓雲綺沒有太多表情,一旁的大人卻是聽得一臉感動,世人都說百里公子愛韓家大小姐,今日一見,果然遠勝傳聞,這哪裡是愛,分明就是愛得深沉啊!
一路來到水牢,韓雲綺淡淡地打量著裡面的男人。
一個烏黑的水池中,鐵柵欄緊緊鎖於頭頂,他下半身浸泡在水裡,已經發白潰爛,裸露的上半身傷痕累累,還掛著剛受過刑的血珠。
他頭髮凌亂,看不到臉,只能看到那雙透過髮絲的眼,那是一雙冰冷深邃的眼,看到韓雲綺時,明顯一驚,但一瞬,便恢復了麻木和呆滯。
“這是個硬骨頭,這十多天來,不斷受刑,就是不說出自己來京都的目的!”大人看著這張令他厭煩的臉,忍不住透露了一些信息。
“哦?”韓雲綺看著水牢中的男人,漫不經心地笑道,“也許人家本就沒有目的,大人是否多疑了?”
大人看著那男人冷哼了一聲,“姜府的人都該死,誰人不知道當年他們犯下的滔天大罪,竟敢跑來京都,不是想圖謀不軌又是什麼?”
韓雲綺笑了笑,不置一詞,而是緩緩走向鐵柵欄,大人一看,慌忙攔住她道:“韓小姐,此人是重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千萬不能靠近!”
“大人難道覺得我會劫獄不成?”韓雲綺淡淡反問。
大人連忙退開,強笑道:“不敢。”
韓雲綺一步一步走近鐵柵欄,那男人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靠近自己,身子明顯一僵,不知是防備,還是害怕,竟一步步往後退去。
這水牢不必尋常的大牢,鐵柵欄是貼著地面而造的,就像一個罩子,將地面的水池完全罩在了裡面。
韓雲綺踩著鐵柵欄,居高臨下地看著水池裡的男人。
百里華卿微微蹙眉,似乎對她的行爲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滿。
男人退無可退,緊緊貼著池壁,一雙冰冷的眼緊緊盯著頭頂的韓雲綺,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