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將頭埋在地上,“無憑無據,老臣不敢妄加揣測。”
三公主輕輕一揚唇角,“所有屋子搜索一遍不就有憑有據了嗎。”
此話一出,大殿再度恢復寂靜。
見呂太后沉著臉沒有發話。
看熱鬧也不閑事大,皇后理了理衣襟,淡淡道:“那鎮殿墨寶可是先帝的絕筆之作,連圣上都只看過一次,如今被盜,那賊人的膽子可不小。”
夏辰翊自始至終都看著韓云綺,見她神色淡然,仿佛一個局外人一般安靜地坐在那里。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都火燒眉毛了,她怎么能這么鎮定?
呂太后看向韓云綺,終于沉聲開口,“韓云綺,這墨寶可是你偷的?”
韓云綺抬眸,對上呂太后,冷冷吐出兩個字,“不是。”
“不是你偷的,那是誰偷的?難道會是百里公子偷的?”三公主一臉鄙視,上揚的唇角帶著一絲自信。
“我沒有偷,不代表百里公子就會偷。”韓云綺耐著性子,冷冷地重述了一遍。
“笑話了!”三公主冷笑道,“這御史中丞剛才也說了,今天就你和百里公子進過文崇閣。百里公子為人光明磊落,肯定不會做這些茍且之事。不是他,自然就是你,你說不是自己,難道是鬼偷了不成?!”
韓云綺淡淡道:“宮里的鬼難道還少嗎?”
三公主頓時一愣,顯然沒有立刻明白她的話。
這時,三公主旁邊,站著一個美麗精致的少女,她身著打扮明顯不如妃嬪的尊貴奢華,但勝在年輕,膚若凝脂,唇紅齒白,明媚動人。
聽到韓云綺這無力的辯白,她不禁輕笑了一聲,頓時惹來一些眼光。
她拿著手絹遮住唇角,悄悄靠近三公主,壓低聲音道:“前幾日的夜宴,她母親就說太后娘娘拿了她們的珊瑚玉簪,沒過幾日,她卻開始干起了這種事,現在東窗事發,竟然還說是鬼做的,還真是有趣。”
她的聲音不大,卻剛好夠在座人聽到。
韓云綺目色微沉,幽冷的雙眸,頓時射向她。
她觸及到韓云綺的目光,頓時移開視線,卻沒有絲毫懼意。
韓云綺雙眸微瞇,此人她不認識,但從她的服飾上來看,應該只是一名后宮秀女,又跟在三公主身后,應該屬于景妃一黨。
御史中丞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顯而易見的,這是一出常見的女子爭斗戲,他只是不幸被牽連罷了。
三公主望著高位上的呂太后,義憤填膺道:“皇奶奶,她死鴨子嘴硬不承認,那就讓御史中丞到她房里查一查!”
呂太后老眸微瞇,突然一拍桌案,“查!務必給哀家查得清清楚楚!哀家要看,是誰借給他天大的膽子,竟敢妄動先帝的遺物!”
“老臣遵命!”御史中丞一叩首,立刻起身,出殿,朝身邊的侍衛一揮手,“查!”
眨眼間,一批侍衛,頓時沖入偏殿下房,首先搜查韓云綺的房間。
在侍衛搜查期間,三公主勾著唇角,眸光微微泛著得意。
不一會兒,御史中丞黑沉著臉,舉著一個巴掌大的精致銀盒,快步走上殿,跪到地上,大聲宣布道:“稟太后,罪證已在韓小姐房中找到!”
呂太后雙眸閃過一絲訝然,顯然不相信。
她迅速起身,三步走到御史中丞身前,仔細望著他托著的銀盒,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顯然這舊物勾起了她的傷感回憶。
突然,她猛地看向韓云綺,蒼老的嗓音低沉,帶著一絲隱忍的怒意,“證據確鑿,韓云綺,你還有何話要說?”
韓云綺正要起身,不料大殿外突然響起一聲高喊。
“懷郡王駕到!”
這一聲高喊,瞬間扭轉了局面,引來無數人猜想。
三公主擰緊手帕,韓云綺從始至終就顯得很鎮定,難道她等的就是這座大山?
秀女一臉莫測,沉思著。
懷郡王溫文儒雅,為人善良豁達,卻擁有一個奇特的身世。
他的父親是先帝的嫡長子,也就是當今圣上的長兄,據傳這位嫡長子非常有能力,文武雙全,是先帝建立夏王朝的左臂右膀,先帝駕崩以后,理應該他登基稱帝才對。
可天妒英才,沒想到先帝剛一駕崩,他也跟著無故身亡。
死亡原因,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呂太后為了攝政,毒殺了這個有能力,卻并非自己親身的嫡長子。
也有人說是因為這個嫡長子一早就想要奪權,所以先帝明里雖然對他疼愛有加,背后卻非常不喜歡這個兒子,在死之前,便狠手將其一起拉入黃泉!
可是,真相究竟如何,至今仍是一個謎,成為夏朝一大懸案。
這位嫡長子無故身亡以后,其妻悲痛欲絕,當夜自刎而死。
一日之間,五歲的懷郡王就從皇長孫,一下子變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直至賢貴妃被納入了后宮,才借著自己無子嗣,想要收養這位孤兒,當今圣上念及自己的長兄,便賜了他一個懷郡王的封號,交由賢貴妃收養。
所以懷郡王的敦厚性子,也就隨了賢貴妃。
不過此人一直在外游歷,雖是一個郡王,卻毫無實權,他今夜來,又想拿什么來挽救韓云綺?
就在秀女的思索間,夏玉崢已經踏步而來,一頭黑發微有凌亂,步子也急促了幾分,想必剛得知消息從宮外的府邸趕來。
他走到中央,身子微躬,恭敬地行禮道:“臣拜見皇太后、皇后、賢貴妃。”
呂太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卻并未讓他平身,探尋道:“懷郡王怎有空來后宮了?”
雖然如今呂太后攬權,男女區別并不是很嚴格,可也不允許男子沒有規矩地隨意進出。
夏玉崢面色含笑,“臣突然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拜見賢貴妃,卻得知賢貴妃在太后府上,所以這才前來仁寧宮打擾了。”
夏玉崢性子溫和,在后宮被賢貴妃教養期間,非常討呂太后喜歡,所以在他游歷歸來時,呂太后才為他辦了一場夜宴。
雖然呂太后喜歡他,但并不代表就會縱然他來維護韓云綺。
她微揚起臉,語氣不容拒絕,“如今哀家正在處理正事,一概事情稍后再說。”
“臣私以為,再大的事情,也沒有這個消息來得重大。”夏玉崢絲毫不畏懼挑戰呂太后的權威,溫和一笑,淡淡提醒道,“這個消息,可是關乎國家大事。”
果然,呂太后臉色微變。
長期身居高位,處理各種國家政務,自然知道孰輕孰重。
于是,她神色變得輕緩了一些,打量著夏玉崢,似笑非笑道:“哀家是看著你長大的,還從未見過你也有賣關子的時候。說吧,到底是什么國家大事,值得你深夜跑進后宮來。”
自動忽略呂太后的弦外之音,夏玉崢恭敬回道:“邊疆傳來消息了。”
話音一落。
呂太后雙眸微睜,來了興趣。
韓云綺微微蹙眉。
三公主捏著手帕的手指又白了一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秀女屏氣凝神,仔細等著夏玉崢的下文。
只見夏玉崢突然拱手,朝高位上的呂太后拜道:“恭喜皇太后,韓將軍大破南遼國邊境,不但徹底趕走了外敵,斷絕了他們的長期侵擾,如果戰況好轉,還能打入敵軍腹地,再創神話。”
話畢,他抬起頭,溫雅而笑,“不知道這個消息,值不值得臣連夜來報?”
呂太后驚得直接從金座上站了起來,一掃威嚴,高興地指著夏玉崢,“消息可屬實?”
“臣不敢有半句虛言。”夏玉崢回道。
呂太后望著門外夜空,趕緊雙手合十,默念道:“我佛保佑,我夏王朝才得以繁榮昌盛,民富國強。”
見呂太后仰拜,身后的眾妃嬪也跟著膜拜起來。
韓云綺見此,不由得為馳騁疆場的韓烈風感到悲哀。
他帶領大軍浴血奮戰,馬革裹尸,而這群女人卻覺得是她們供奉佛祖的功勞,還在這里叩謝上蒼的保佑。
禱告完,呂太后連忙問道:“皇上可知道這個消息?”
“已經知道了,也犒賞了三軍,準備供應兵器糧食,再次進軍。”夏玉崢回道。
“好!好!好!”
呂太后高興得連說了三個好,隨后轉向韓云綺,“云丫頭,你爹給咱們夏國又立下戰功了!”
韓云綺彎了彎唇角,笑意淡然,沒有回話。
這時,三公主也笑著恭喝道:“恭喜韓小姐了,這一次,你爹給夏國立下功勞,你也跟著榮耀了。”
說到這里,她雙眸一毒,話鋒一轉,“可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偷盜先帝的絕筆墨寶,罪行惡劣,就算你爹跪在這里替你求情,也不能仗著自己有功勞,就徇私枉法吧?”
那美艷秀女點了點頭,贊同道:“想必逝去的先帝知道,有人膽敢覬覦他的遺物,恐怕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息怒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端坐的皇后看著好戲,知道現在韓云綺的勢力逆轉,識趣地沒有再落井下石。
夏辰翊一直秉承明哲保身的原則,雖然對韓云綺有好感,但也不會為她破壞自己的原則。
為了感情而沖動,只有懷郡王這種置身皇權之外的人才會。
這也是他穩坐太子寶座的原因之一。
御史中丞一直跪在地上,舉著銀匣子,不敢妄動分毫。
呂太后看著那銀匣子,老眸微瞇,似乎在想著什么對應之策。
“我有話要說!”
一道干練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
眾人一驚,循聲而望。
只見韓云綺不知何時已經起身,渾身冷冽,邁步走到御史中丞的身前,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寒眸緊緊盯著他,“你敢用你頭上的烏紗帽擔保,今天只有我和百里公子進入文崇閣嗎?”
御史中丞面色一白,震驚地望著她,竟不敢貿然回答。
雖然手持證據,可面對如此強勢自信的女子,他竟然猶豫了,覺得她瞬間就能扭轉局面,反敗為勝。
而他的第六感沒有錯。
韓云綺寒冷的目光筆直射向三公主,“三公主一踏入仁寧宮,不問分毫,一口咬定我是賊,立即就讓御史中丞查我房屋,是不是自信得太過了?”
三公主雙眸大睜,愣在原地,竟一言也反駁不了。
韓云綺冷冷一笑,“你的言行舉止這么明顯,難道不知道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何意思嗎?倘若我今天證明了兇手另有其人,你污蔑了我,又如何給出一個交代?”
“韓云綺,你休要在這里能言善辯!”三公主起身,氣勢不輸,指著銀匣子大聲道,“這就是從你房中找出的罪證,事實勝于雄辯,難道你還能將證據變沒不成?”
韓云綺勾起唇角,轉身,當著眾人,竟“啪”地一聲打開了銀匣子,拿出里面放著的帛書,猛地一抖,陳舊的絲帛瞬間被展開!
她掃視全場,雙眸冷酷傲然,“睜大你們所有人的雙眼,仔細看,這上面是什么?!”
全場人定睛一看,當場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