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院內亂成了一鍋粥,好不容易請來了郎中,老郎中看了半天說道,“是怒火攻心,一下子沒有緩過來。開了藥方子又囑咐道,“千萬別在惹老太太生氣了,年紀大了身體受不了,這次能醒過來,下次就不一定了。”
幾個兒子連連點頭把郎中送走了,于大郎把二狗子叫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老五,我知道你對弟妹用情至深,只是這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總是要替爹和娘想想不是?娘這次緩過來了,下次呢?你總不想背著不孝的名聲吧?”
二狗子也有些嚇壞了,眼中閃過恐懼的神色,“大哥,我……不是想氣娘,真的不是。”
“我知道,但是老五,娘的話你再要好好想想,其實納個妾室而已,只當多了個婢女就行了,生了孩子還不是都是養在弟妹的名下?”于大郎苦口婆心的勸到。
二狗子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連趙秀秀和他說話都沒有聽到,滿腦子都是張氏躺在床上無神的表情,還有趙秀秀哭著的委屈摸樣……,為什么就這么難呢?他不過就是想好好過日子而已?難道一定要讓他把不育的名聲散播開來了嗎?到時候他那里還有臉面活著?
第一次二狗子蒙著被子嗚嗚大哭了起來,哭這些年來的委屈……,趙秀秀站在門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掉頭走了出去。
“哥哥,你在哭嗎?”忽然耳邊傳來有些孩子氣的詢問,二狗子太頭一看不是王淵慶還有誰?
“你走走……找你姐姐玩去。”二狗子不耐煩的喊道。
王淵慶不高興的撅起嘴,“走就走,哼,以后都不理哥哥了。”說完就消失在窗戶中,而院子里傳來了王淵慶和趙秀秀的說話聲。
趙秀秀說話溫柔,在給王淵慶講著在酒樓里聽來的西游記,王淵慶搬了個小板凳坐在趙秀秀的旁邊入迷的聽著,時不時的問著自己不懂的問題……
“姐姐,為什么那個女兒國的皇帝想要和唐僧成親?”
“因為只要和唐僧成了親就可以長生不老。”
“才不是呢,我爹爹以前說成親是為了生兒子,姐姐你跟我成親生兒子吧?”王淵慶歪著腦袋說道,一副高興的摸樣。
趙秀秀又羞又怒罵道,“在胡說我就打你了。”
王淵慶馬上抱著頭,一副害怕的摸樣,從蒙住的手縫隙里看著趙秀秀,見她只是舉著手但是沒有揮下來,怯怯的說道,“姐姐,我錯了。”
“你錯在哪里了?”
“我錯在……不能和姐姐成親,要不,姐姐給我生個兒子玩吧?我爹爹前幾天偷偷來看我,說我要是聽他的話生個孩子,就會把我娘接回去,我娘天天哭,我知道她想我爹了……想回家。”說完就難過的揪著衣袖。
趙秀秀舉起的手最終放在王淵慶的頭上,安撫的說道,“都會沒事的。”忽然趙秀秀感覺身后有種奇怪的被注視感,她轉過頭,見二狗子倚在門口,眼中燃燒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光芒。
“相公,你怎么了?”趙秀秀詫異的問道。
二狗子露出難得的笑容,“沒事……”
太陽終于消失在天邊,當月亮掛在樹梢的時候趙巧兒終于趕到了北山的破廟,連雪珍抓著趙巧兒說道,“姐姐,這里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我要去看看那個恩人,雪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這深更半夜的,我們又是孤身女子,但是我有種感覺,那個恩人和相公是有些聯系在的,這是一種奇特的只覺……”一種趙巧兒都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她必須要去看一看,必須要,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這么強烈過。
古代的夜晚沒有路燈,漆黑的嚇人,靜悄悄的更是嚇人,當趙巧兒和連雪珍走進了破廟內的院子,正好碰上了周大牛拿著一個木盆走了出來。
周大牛詫異說道,“夫人,是您?”
趙巧兒放下了一顆心,別說她還真有些害怕,“大牛,你那位恩人可是在里面?”
周大牛馬上明白了過來,“您是來看他的嗎?在里面,郎中說失血過多,回來后一直在睡覺。”
失血過多?趙巧兒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快帶我去看看。”說著就要進去,周大牛攔著周巧兒一副猶豫的摸樣,“夫人里面臟的很……”
“沒事,你快帶路。”趙巧兒心急的說道。
里面果然如周大牛說的一般臟亂不堪,因為是夏天,還有一股腐朽的發臭味道,時不時有人依在角落里睡覺,看到來人裝作沒有看見繼續入睡,周大牛住的屋子一共有七八人窩著在睡覺,靠近窗戶的邊上鋪著稻草,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側臥著。
周大牛走了過去,搖了搖他的身體,“恩人,我們掌柜的來看你了。”
男人似乎非常不耐煩,嘟囔了一聲才睜開眼睛,“誰啊,煩死了。”
趙巧兒順著窗戶上的月光看著醒來的男人,心中一陣失落,不是他……,她勉強忍住心中的失望,把帶來的補品放在旁邊,“你就是周大牛的恩公嗎?這是我一點謝意,請你收下。”
男人看著眼前的東西,眼中含著興奮的神色,有著顫抖的說道,“這都是我的?夫人你可真是大好人啊。”說完就全部放到了自己的懷里,活像是幾輩子沒有見過一樣。
趙巧兒皺著眉頭,心中暗想,張掌柜不是說這人連謝銀都沒有要,怎么一下子就變成這幅貪婪的摸樣,她又拿出了錢袋,“這是給恩人的謝銀,還請收下。”
男人眼睛瞪的跟銅鈴一樣大,不敢置信的說道,“還有銀子?”
“嗯,恩人的傷怎么樣了?”趙巧兒關心的問道。
“我哪里有什么傷……,對,好多了,沒事了。嘻嘻”說完就拿著銀子,放到月光下看了看,用牙齒狠狠的咬了上去,“真的銀子啊,夫人您真是大善人。”
趙巧兒本來把這個人想成了一個高潔的遇難俠士,沒有想到見了面發現全無一分氣度在,更像是一個市井乞丐一樣……,她在也呆不下去,匆匆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告辭走了。
周大牛把趙巧兒送到了門口,只是他的表情非常怪異,和剛才見到趙巧兒時候的驚喜不同,呆呆的,直到趙巧兒說了很多遍你回去吧,這才慢吞吞的走了回去。
“姐姐,好奇怪啊!”連雪珍坐上馬車不理解的搖頭。
“怎么了?”趙巧兒還沉浸在失落的當中,心里難受異常。
“姐姐,你知道我小時候學過些功夫,雖然半途而廢算不上什么練家子,但是總是能看出一些,剛才那個人全無一點底子的樣子,怎么可能會以一敵五,對付那么多劫匪?怪哉!”
連雪珍的一席話如一盆冰水澆在趙巧兒的頭上,一語驚醒了夢中人,“你說的正是,那個人那副摸樣,分明就是一般的乞丐,但是為什么那個恩人不敢露臉,用別人帶頂替?是有什么隱情還是……牛大叔你停車,快回去。”
馬車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破廟里,趙巧兒跳下了馬車,急沖了進去,這一條路剛才進來的沒覺得漫長但是現在,她覺得每一步都是這么的難熬,進了屋子,左走,越過幾個靠墻角睡覺的人……,那個剛才側身依靠在墻角的那個人,她剛才就覺得背影是那么的熟悉,所謂的恩人每次說話都會朝著那個方向看去,其實在得到那個人的同意,再加上周大牛詭異的反應,肯定就是他,徐青云,那個人就是徐青云…………
趙巧兒的淚水止不住流了出來,有時候并不是什么科學依據,只是一種心靈的感應,終于……她到了目的地,只是剛才墻角的那個人已經不復蹤影,趙巧兒搖了搖剛才拿銀子的男人,“人呢?”
“夫人?你怎么又回來了。”男人詫異的問道,隨即想到什么似的捂緊了胸口,“您不會想要把銀子要回去吧?”
";不是,剛才那個人呢?叫你假扮他的那個人?”趙巧兒急促的問道。
“這位夫人,我聽不懂您在說什么。”男人低下頭否認道。
“拍”的一聲,一個錢袋被丟在地上,趙巧兒已經快失去了理智,“告訴我那人在哪里,這些銀子都給你。”
男人看到沉甸甸的錢袋,露出驚喜的貪婪神色,老實的說道,“那個人出去了,剛才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地,似乎是聽到什么聲音,驚慌的跑了。”
“哪個方向?”趙巧兒到這里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
“后山方向,他眼睛瞎了,看不清楚,走不了多遠。”男人已經完全被銀子蒙了心智。
“夫人您怎么來了?”周大牛剛從外面進來,看到趙巧兒一行,他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剛才恩人似乎有意避開趙巧兒,還好他反應快沒有露出馬腳,可是她們怎么又回來了?難道露餡了?趙巧兒知道那個人是假扮的?
“我為什么回來,你自己知道”趙巧兒顧不得其他,提起裙子就朝著男人指的方向追去,一片樹木密集,黑漆漆的,古代的森林多有豺狼野獸,別說是一般女子,就是成年男子入了夜里也不會進山。
但是趙巧兒現在的心情已經不是用常理來形容,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有要闖過去的決心,連雪珍知道這時候自己勸不了什么,她雖然覺得這事情透著詭異,但是她舍不得打破讓趙巧兒希望,當初知道南北不通之后,趙巧兒哭了好幾天……,她只能緊緊的握住趙巧兒的手和她一起走過去。
就如那個男人所說,不過幾分鐘,趙巧兒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那背影的線條,修長的體態,雖然看著瘦弱了很多,但是除了徐青云還有誰,她哽咽喊道,“相公,你別走!”
那人身體一震,不過猶豫了一會兒,就加快的速度,他有輕功在身,很快就把趙巧兒丟在身后……,連雪珍看著消失了蹤影的男人,“姐姐,我們追不上了……”
趙巧兒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她感覺腿像是被扎了一樣疼痛,痛得淚如雨下,“雪珍,他不能走,嗚嗚……”
連雪珍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起來,“姐姐,你在這里等著,我去追,我肯定給你追回來。”
“不用,我不信……,如果真的是他,這么黑天半夜的……,我不信他會單獨讓我在山里呆著,他一定是在附近看著我,等著我自己放棄走了。”趙巧兒喃喃的說道,眼中閃過又難過又欣慰的神色,她心如明鏡,如果真的徐青云,肯定不會走遠,因為他不會放任趙巧兒在這樣一個危險的環境里。
“真的是大哥嗎?”連雪珍忍不住問道。
“肯定是他……我知道。”趙巧兒看了眼四周,似乎能在某個角落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三年了……,她等了三年了,這一次一定要牢牢的抓住,再也不讓他走開。
“姐姐,你干什么?”連雪珍驚恐的喊道,原來這離這路二十米處剛好有一處絕壁,趙巧兒竟然摸索的跑了那邊。
趙巧兒終于站穩,借著朦朧的月色,絕壁下得黑洞似乎更加的驚悚,但是她現在已經無所謂畏懼了……,徐青云的性情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一旦下定決心做一個事情就不會放開,既然他能在縣里呆了三年也不認自己,就是已經死心了,決定把自己拱手讓人,而她只能用更決裂的方法去逼他……
“徐青云,你聽著,你要是在不出來,我就從這里跳下去。”趙巧兒似乎想開了,神態非常平靜。
“姐姐,你不要想不開,不是還有大娘,還有秀秀姐姐……還有我呢,你怎么能這樣。”連雪珍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雪珍,你不要過來,你過來我就跳下去……”趙巧兒連連擺手,又對著四周喊道,“徐青云,你真的這么狠心,讓我去死馬?”
“夫人,你在干什么?”這才趕過來的周大牛驚恐的看著站在絕壁邊上的趙巧兒。
趙巧兒笑的慘淡,問著周大牛,“你家恩人是不是臉上有個疤痕?”
周大牛詫異的的說道,“夫人怎么知道的。”
趙巧兒一副了然的神色,“果然……,徐青云,我數到十個數,你要是不出來,就永遠見不到我了。”
月色朦朧,山風呼嘯……,當趙巧兒數到最后一位的時候,仍然沒有看到徐青云的身影,趙巧兒心中又恨又絕望,恨的的徐青云竟然這么拋下自己,即使是瞎了眼,她也有知情權不是?絕望的是徐青云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跟自己一刀兩斷,她嘆了一口氣,轉過身,迎著風,衣衫飛揚……
連雪珍已經顧不得其他,瘋狂的跑了過去,她現在只有個念頭,就是要抓住趙巧兒……,忽然一個黑影比她更加快的到達了絕壁邊上,把準備要跳下去的趙巧兒攔腰抱住。
“你讓我怎么辦呢?”暗啞的聲音,帶著熟悉的音調,不是徐青云還有誰,“這里危險,快回去。”
“不回去,除非你答應我再也不躲我了。”趙巧兒眼中閃過喜色,貪婪的注視著徐青云消瘦的面容。
徐青云神色黯然,“我要失明了,你要跟一個瞎子過一輩子嗎?”
“對,即使你瞎了,瘸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要跟你過一輩子,我要給你生兒育女。”趙巧兒大聲的喊道,似乎這樣才能發泄自己的心情。
“但是我不能,我不忍心你跟我受苦……”徐青云閉上眼睛難過的說道。
“你騙人,你根本就是個膽小鬼,你怕有一天我嫌棄你,然后離你而去,所以你就干脆連個選擇的機會都不給我,徑自做了決定,你怎么不問問我?我是那樣的人嗎?即使不說我對你的情誼,單單說你對我家恩情,我也要對你好一輩子。”
“不是這樣,巧兒,不要激動,你聽我說。”徐青云試圖說服趙巧兒。
趙巧兒搖晃著軀體,眼中閃過決然的神色。“我不要聽你那些道貌岸然的借口,你現在告訴我,你是要跟我過下去,還是不要。”
“我……”徐青云覺得心里煎熬的難受,懷里的身軀柔軟嬌柔,帶著熟悉的味道,讓他心里一陣陣的蕩漾,只是他如今只是一個瞎子,真的要讓這么美好的女子活在暗無天日的自己身邊嗎?真的喜愛她就要給她更好的未來不是嗎?一想到要把讓給別的男人,心里撕裂一般的難受,他咬緊牙齒輕聲哄到,“這里冷,我們先回去。”
“不要!”
“乖,聽話。”
“不要!”
“巧兒不要任性!”徐青云板著臉。
“我這是任性嗎?”趙巧兒把拳頭揮向徐青云,哭著說道,“我不要,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嗚嗚。”
徐青云把趙巧兒緊緊的樓進了懷里,像是自己最珍貴的寶貝,傷口被摩擦一陣陣的刺痛,但是并沒有讓他難過,而是有一種真實的幸福感,“乖,先跟我回去。”
趙巧兒依偎在熟悉的寬厚懷抱里,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只是見徐青云還是堅持,忿恨的推了他一下……,她忘記了一件事情,他們是在絕壁……
徐青云一個踉蹌,他眼睛又不能視物……,剛才的奔跑已經讓他筋疲力盡,直直向后倒去。
一陣風吹起……,似乎只是眨眼之間,剛才還站在絕壁邊上糾纏的兩個人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連雪珍望著黑漆漆的夜色,驚恐的抓著周大牛的手說道,“他們掉下去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