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文卿冉依然讓我們住在他家裡, 他給了獨孤一件信物，如果碰到神藥宮宮主高布
達，給他看, 他也會賣個面子, 將藥給我們。
然後獨孤又和他詳細請教關於他那個隱匿仇人後代的信息, 文卿冉便仔仔細細地將自己知道
的都講給他聽。
我有時間則遛馬。
兩匹馬都有名字, 白馬叫“流星”紅馬叫“追月”但是我嫌他們太文氣, 叫起來不夠親切，
便給他們改名字。
白馬很乖，我說, “你叫大白好麼？”
它一副淡定的樣子看著我。
“小白呢！”還是如此，
但是紅馬就不樂意, 說小白的時候他就拱我, 於是白馬叫“大白。”
紅馬從, “小紅” ，“大紅” , “紅毛”，它一直不樂意地拱我，最後乾脆叫“火雲！好了吧？”
我瞪圓了眼睛，它才老實下來，便叫火雲了, 我自然會在後面給它加個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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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經在此地逗留了四日。
獨孤說最近白馬鎮周圍似乎有重兵把守, 讓我不要害怕順其自然。
這四日以來, 我慢慢地覺得非常不對勁。
每夜都會聽到細細的呼吸聲, 但是睜開眼什麼都沒有。
開始以爲自己做夢, 後來有點害怕。
但是又不好意思和獨孤說，總不能說“我一個人害怕。”
我卻發現文卿冉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而且細心一點就會發現他眼角若隱若現會出現幾尾細小
的魚尾紋。我特別注意文卿冉眼底的蝴蝶，一日比一日紅豔，妖異地過分。
“獨孤，你有沒有覺得這座宅子陰森森的？”晚上獨孤在我房間裡聊天，我小聲對他說道。
“怎麼了？不是燈火通明，涼爽溫馨麼？白日陽光充足，晚上能看見月亮星星。你害怕什
麼？”他朝我笑。
“獨孤，我總覺得有雙眼睛若隱若現地偷窺我。”我壓低了聲音低低地說，雖然知道門外沒
有人，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發慌，而且一陣陣地覺得心頭髮軟，好想沒有支撐一樣。
那個文卿冉如果曾經救過獨孤和他母親，那麼他怎麼也四十多歲了吧，可是他竟然如此年輕，
而且他臉上怎麼會有個蝴蝶？是刺青麼？
關鍵是他的面目和文諾影幾乎一模一樣，同樣姓文，這樣便時時地糾結我的神經，讓我有點
過度焦慮了。
“不要怕，他曾經救過我，應該不是壞人，否則也不會出手救人了。你經歷的苦楚太多，神
經自然會緊張一些，別怕。”然後想了想道，“若是覺得難受便打坐運功，內力充沛就可以驅
趕心中的脆弱，變得充實。我們過幾天就出發，還有幾件事情需要稍微證實一下。”他朝我
笑笑，安慰我。
我點點頭。
獨孤走了以後，我便躺下睡了。
現代人的思維擁有古代人的功力，讓我經常無法適應自己的身體變化。
比如明明睡著了可是還會聽見聲音，細微微壓抑地聲音，似痛似隱忍。
第一次聽見，然後便每夜都聽見。
猛然坐起來卻什麼都沒有。
睡不著，便穿好衣服輕輕拉開門。
外面廊上燭火搖曳，猛地一抖又回撲，似乎看見一條黑影一閃而過，如果不是現在功力深厚，
我一定會以爲是自己眼花了，只覺身邊吹過一陣風。
有的時候明明沒有風，可是感覺背後有風吹。
猛地回頭，聽到獨孤“噓！”然後拉住我飛快地返回我的房間。
“獨孤，我覺得有人偷窺我。”我小聲的說著。
然後在房間裡瞅瞅，“我早就替你看過了，沒有什麼機關。”獨孤小聲道，然後拿出火摺子點
亮罩燈，滿室流光傾泄，我長吁了口氣，只覺得額頭手心後背溼漉漉的。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那麼高的武功沒有什麼好怕的，知道麼？”他順手遞給我一塊手帕，
我拿過來用力擦著。
“獨孤，我覺得這跟武功沒關係，害怕是心底裡的東西。我覺得這裡的什麼都非常怪異，說
不上來的感覺，反正就是怪異。”獨孤微微嘆氣，定定看了我半晌，伸手探上我的額頭，不
約而同的我們兩人驚叫出聲。
“你怎麼這麼涼！”獨孤驚問，而我說得是，“你怎麼這麼燙？”
“不是我燙，是你涼！”獨孤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沉吟不語。
“獨孤，我中毒了麼？”我只覺得心頭更加虛軟，不是怕死，是心底就那麼一股涼氣絲絲地
往上冒。
“獨孤，獨孤……”我幾乎發不出聲音的軟，身體幾乎站不住，“別怕！”獨孤的聲音堅定平
穩，沒有一絲顫抖，他伸手扶住我，讓我坐在地上。
“自己運氣，試試有什麼感覺？”他的聲音穩穩地響在耳邊，讓我覺得彷彿在四面漆黑的海
面，風雨飄搖的境地有一根屹立不倒的桅桿。
“獨孤，我的功力好好的，沒有問題，我就是覺得心頭髮冷，發虛，發軟。”我只覺得後背
的冷汗成細流狀流下，衣服溼透了貼在身上。
“別怕。”獨孤輕聲說著，將我使勁摟在懷裡。
我只覺得渾身內力鼓動，但是卻無論如何都驅除不了那種冷寒，彷彿有什麼在身體裡慢慢的
啃齧，不痛卻放出冰寒的東西。
“你忍住，我幫你渡氣試試。”獨孤說著手掌貼在我的後心。
“獨孤，不是的。”我阻止他，“不是內力。”我喘了口氣，輕聲道，“我覺得有什麼在咬我，
可是卻不痛，跟從前有點像，不過卻更加厲害，一點都無法控制，我的內力好好的，沒有中
毒，”說完幾句話，渾身如雨。
“是我害得麼？”他輕聲道，手上力道變大。
“不是，不是內力錯亂的刀刮痛，只是冷，虛。”我閉上眼睛細細地喘氣，只覺得如同一個
無底洞，將自己一點一點地往下拖，未知的黑洞冒著絲絲冷氣，沒有辦法阻止下滑的速度，
心頭的冷從腳底漫延上來，聚攏到心頭，然後擴散到渾身各處神經，如同什麼在遊走，能清
晰地感覺到如同觸手一樣的東西在葉脈裡涌動。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麼你被人下了蠱。”獨孤的聲音有一絲幾無可查的顫抖。
“蠱？”我顫聲問道。
“很有可能，我帶你去問問文卿冉，他見多識廣，可能會認識，而且很明顯是到了此處才被
下得蠱。”說完他抱起我，往外走。
“難道他是爲了威脅我們幫他報仇麼？”我的聲音軟軟的，“我剛纔還好好的，就是你摸我
額頭感覺到你手心燙的時候，我一下子就覺得冷了。”
文卿冉並不在他的房間裡，隔壁房間卻傳來濃濃血腥的味道。
“獨孤，我可以自己走，”我輕聲說著，如果他抱著我，有敵人出來，那麼肯定來不及應付。
“沒關係，你拎著燈。”獨孤將掛在廊道里的紗燈取下來給我，我只覺得那燈桿都是滾燙的，
卻極力忍住，不露出一絲難受的模樣。
一個個房間推開，裡面的丫環都被人割斷了喉嚨，血流滿地。
我已經早就不害怕了，但是看見如此雅緻的屋舍裡，紗幔落帳，卻每一間都有幾具被割斷喉
嚨的女屍，房間的窗戶都大開著，風猛地灌進來，門砰地摔上，心頭劇烈地震顫。
“獨孤，我們快離開吧。”我顫聲道。
“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我們在此地梅晨星知道，如果現在死了這麼多人，我們卻走掉了，他
們到時候就可以賴在我們頭上。你被人下蠱，肯定是這幾天的事情，我們竟然沒有一點察覺，
就是因爲他沒有一點爲害的徵兆，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文卿冉我們要找到他問清楚。他是我和
母親的救命恩人，如果他今次有難，我也必定要救他。若凡，你能理解我麼？”他的聲音輕
輕的，卻讓我覺得安定，這充滿詭異的濃夜裡，四處是青面獠牙的兇神惡煞，只有他在身邊
點一盞孤燈，陪我走到底，去看看到底是什麼牛鬼蛇神。
這棟宅子並不大，從外面看去再普通不過，三進庭院，正屋廂房，我們一間間房子走過去，
無一例外的都是如此。
從前聽人說一夜之間滅門，我絕對不相信，可是現在我卻不得不信。
“獨孤，我覺得……好奇怪。我們……並沒有聽見任何動靜，他們怎麼可能……就這樣給人
殺了呢？我覺得好詭異！”我有氣無力，只能斷斷續續地說話。
“那就是有人將周圍屏蔽了起來，這樣即使再深的內力也聽不見，會讓人只能聽見他想讓人
聽見的聲音，其他的卻都聽不見。應該是很厲害的陣勢。”獨孤抱著我站在庭院裡。
他的話讓我心頭一震，覺得似乎什麼閃過，就要想起，“獨孤，你把我放在院子的中間位置。”
我不敢肯定卻想試試。
坐在院子中間的位置，閉眼凝神，內力鼓盪，拼命壓住心頭的虛軟，卻發現內力根本發不出
來，雖然沒有問題但是不能運用。
不能如此，只能行險招了。
“獨孤，我的身體好了。”我拼盡全力站起來，只覺得脊背上汗如雨下。
“好了？”他驚喜道。
“嗯，不知道爲什麼，內力慢慢流經奇經八脈，自己就好了。我們走吧，這裡的事情，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忍住想坐在地上的衝動，咬牙轉身走。
“等一下。”獨孤拉住我的手，“我們還不能走。”他的手滾燙得讓我覺得灼燒了我的手心。
“獨孤，走。”我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死死盯著他，天上無星無月，漆黑的詭異。
他的眼眸卻如同最亮的星辰，熠熠生輝。
他微微一愣，用力握住我的手，幾乎是單手撐住我，“好吧，我們先走明天再來看看。”說著
我們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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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就想走麼？走得了麼？”陰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有人就好，最怕沒人故弄玄虛，讓人不知道底細。
“我們拿住他。”我輕聲道，話音未落，獨孤已經如飛鷹掠空，縱身而上回頭朝那個聲音撲
去。
我慢慢地回頭，卻見獨孤和那個叫龐曄的少年纏鬥在一起。
少年武功並不弱，不禁讓我開始懷疑他們在客棧是不是演戲，假裝不知道我們醒著。
聽他和單起的語氣似乎和文卿冉不同心，但是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合謀？
我慢慢地凝聚內力，儘管艱難但是還能聚力於掌，覺得這樣的情況很不正常，內力沒有任何
問題，可是卻發不出來。
和獨孤纏鬥的龐曄竟然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是柔軟的少年，而像靈活的獵豹一樣飛來
縱去，竟然和獨孤鬥了幾十招都沒有落敗。
久戰不下，似乎都著急了，龐曄右手劍左手掌結果腋下露出空子被獨孤一腳踢中，但是龐曄
卻猛地一轉身體，然後我便看見底下裂開一個洞，就是直接裂開的，龐曄將獨孤用力摔下去，
獨孤來不及反應便直直落下，地面又恢復如初，我甚至會懷疑剛纔是不是眼花了。
心頭遽痛，只覺得空了，但是我確信他活著。
用力地用指甲摳住掌心，我發現痛會讓體內的虛弱感稍微減輕，緊緊咬住舌尖，讓身體慢慢
地恢復平常的樣子。
龐曄站在那裡仰天“哈哈哈！”狂笑不止，蒼白的臉在房檐下掛著的燈光映照下透出一股悽
厲詭異之色。
“蝶影門主也不過如此麼！哈哈！”他用力地笑了兩聲。
“你到底是誰？”我盯著他，擡起左手用小指指甲在右手臂內側用力劃破感覺劇痛有血流出，
卻覺得心頭鎮定了很多。
血粘噠噠地溼透了袖子，隨著血流出，卻覺得內力慢慢地可以凝聚到掌心，我在等，一定要
一招得手，沒有多餘的時間。
只能拖延時間，手捏上胳膊，感覺血流更快，然後將手臂緊緊貼在衣服上，好在穿了深色棉
布衣服外面看不出來。
龐曄身上有被獨孤劃破的傷口，汩汩流血，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蒼白的臉透出一層陰霾之
色。
“我是龐曄，沒錯。”他朝我笑，“你現在根本無法運氣對麼？因爲你中了我的血蠱。哈哈！”
他笑得歡沁無比，蒼白的臉竟然明豔無比，“去客棧的時候我在你身上下了蠱，不過根本看
不出來，也不會發作，然後化蝶酒里加入一味無色無味無毒的藥，就可以催化你身體的血蠱。
哈哈！文卿冉也沒有發現。哈哈！”他大笑不止。
“龐曄，我和你並無仇吧。”我覺得內力慢慢凝聚，但是還不夠。
“是沒有，但是我和文卿冉有。”龐曄冷笑地看著我。
“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和文卿冉沒有任何交情！”我手腕稍稍用力，將傷口再度撐裂，
因爲內力所以血流變大了一點，能感覺浸透衣服黏在右肋處。
“哈哈哈！沒關係，你不是重點，”他大笑，似乎壓抑了多少年的痛苦和恨意一下子發泄出
來。
“文卿冉，文卿冉，她要死了，她要死了，你還躲在那裡麼？哈哈！你沒有想到你也會有
今天吧！哈哈哈！文卿冉，枉你殺了那麼多人，害死那麼多人，到最後還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你靠我的血活著，卻沒有想到有這麼一天吧，哈哈！我是逃不走，逃不出你的手心，可是我
不逃了，我要你死，你們統統都死，都給我陪葬！”他笑得彎下腰，眼淚都流出來，擡起頭，
血卻噴涌不止，踉蹌了幾步，然後又釘住，再噴。
我心裡想著，他這樣，夠麼？
心念一動，抓住他脆弱的機會，我立刻衝上去，他擡劍疾刺，若我躲開，他就可能不知道鑽
到哪個機關下面。
他的劍刺中我的左肩，我的右手抓住他的脖頸，我的手不大他的脖頸纖細剛好可以抓緊，手
上用力感覺他的脖頸在手心裡發出咕嚕的聲音，咣噹，他的劍掉在地上。
我沒有一點留情，我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對我下蠱，我不想再留情，玉天舒是因爲我愛他，
那麼別人呢？
我心中冷寒的感覺慢慢又席捲上來，“把離宮主放出來。”我捏緊他脖頸兩邊的動脈，“啊，
咳咳！哈，哈”他斷不成聲地笑著。
用腳尖挑起地上的劍，我搶過架在他的脖子上，“你竟然還能運功，果然是不簡單。不過可
惜，你還是要死，哈哈！”他笑得口中鮮血噴涌不斷。
“誰說我一定會死？”我冷冷盯著他，不給他順心的機會，不能讓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我擡
手貼住他的胸口，內力勁吐，他口中又噴出一口血，而我心頭的寒意又深了一層。
“龐曄，感覺到了麼？我並不怕蠱，不怕毒，你還是死心了吧。”我冷笑道。
“你――你――你真的沒有？”他瞪著我。
我朝他輕笑點頭，後背的汗水卻長流直下。
“放人。”我手上用力，劍刺破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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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子，你做什麼？啊？你們做什麼？放開他！”單起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衝過來，我心
頭暗暗叫苦，如果單起武功和龐曄一樣，那麼我必定不能勝他。
“龐曄，你在乎的人來了，我拿他換離恨天，怎麼樣？”我故作輕鬆笑道，一手握住劍一手
暗自運氣，不過是作勢給龐曄看。
“單起，你站住！”龐曄厲聲喝道。
單起果然站定，頭髮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鬆垮垮的披拂著，“小鬼子，我就知道你騙我，
你說什麼有要緊的事情，結果你卻來涉險，你――你要拋下我麼？”單起髒兮兮的臉上淚流
滿面。
“單起，你給我滾，越遠越好。”龐曄尖聲呵斥道。
“我不會走，我說過生在一起，死在一起，我從來沒有怕過，也從來沒有想過沒有你的日子。
小鬼子沒有你，就算自由對老子也沒意思。我就在這裡等，你死，我死；你受苦，我陪你。”
說著他往門口的臺階上一坐。
“你滾，滾，滾呀！”龐曄口中噴血不止，眼中流下晶瑩的淚水。
“小鬼子，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麼？你裝個女孩子騙我，那個那時候我就喜歡你啦，後來
你是個男人，我也不管了，反正我要的就是你，管你是男人女人，活人死人呢？”單起嘆口
氣，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扭頭看龐曄蒼白的臉上泛起淡淡的桃花色，脣上是猩紅的血，大大的眼眸中蓄滿晶瑩的淚水，
長睫輕輕一顫，淚珠便滾落而下。
不知道爲什麼，看見他，我竟然想起玉天舒，心頭刺痛劃過，我輕輕地挪開劍，手上用力將他推進那個男人懷裡。
“你們走吧，告訴我離宮主在哪裡。”我用劍撐住石板，自己纔不至於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