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身影如夜幕下游走的鬼魅,自遠端疾速飛來。
“什麼人?”冷宮外包圍的層層侍衛(wèi)戒心頓起,厲聲質(zhì)問道。
“刺客!”
“保護攝政王”
“不對,你們快看!中間那人……是皇上!?”
這話一出,宮殿內(nèi)外頓時一片譁然,原本想要出手迎擊,擊落援兵的黑衣人即刻收勢,驚疑不定的看著快速逼近的三人。
來人身穿夜行衣,輕功極好,眨眼的功夫便從侍衛(wèi)的頭頂上掠過,而被兩人架住胳膊,困在中央的男子,體形十分臃腫,雙眼緊閉著,氣息微弱。
晃動的火光照亮了此人的面龐,正是餘毒未清的楚帝!
“少爺。”十三樓的殺手穩(wěn)穩(wěn)降落在沈濯日身邊,“我等幸不辱命,已將人帶來了。”
“他,他是楚帝?”唐芯驚到有些大舌頭。
“不錯。”沈濯日微微頷首,這便是他能安然待在此處的原因。
餘光瞥見她下巴快要掉地上的吃驚樣子,精緻的眉宇劃過幾分寵溺的淺笑,手掌一擡,將她長大的嘴合上。
“朕怎會拿你的命冒險?”聲線喑啞,卻又透著一股溫柔的情意。
凝視她的目光燒紅了唐芯的臉蛋,嬌嗔道:“又在這兒花言巧語,哼。”
“是真是假,愛妃當真不知?”沈濯日莞爾輕笑,旁若無人的撩她。
十三樓的殺手齊齊抽了抽脣角,他們正在敵人的包圍中,這種時候少爺和夫人竟然還在秀恩愛!能稍微緊張點嗎?
“哈~”一聲譏諷的冷笑打破了兩人甜膩膩的氛圍。
唐芯擰著眉頭朝聲源處望去,便見到清華怒氣飛漲的可怕模樣,小心臟不受控制的抖動幾下。
“永騰帝,”清華止了笑,森冷的視線投落在沈濯日身上,“果真是好手段啊,以自身爲誘餌,故意在此拖延時日,就是爲了挾持父皇?”
沈濯日面不改色的道:“彼此彼此,四皇子早有安排,卻故意裝作不知,引朕入局,欲將朕一網(wǎng)打盡,亦是心機深沉,令人佩服。”
嘴裡雖然說著佩服,但語氣卻是不屑的。
清華怒極,眉心的硃砂泛著妖冶的血紅,他尚未回擊,但院中的侍衛(wèi)卻忍不住了,一個個衝沈濯日等人怒目相視,罵道:“卑鄙!以爲劫持了聖上,你們就能逃出生天?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識相的,快點放了皇上。”
“放人!放人!”
羣情激憤,唐芯揉了揉發(fā)麻的耳朵,說:“見過不要臉的,可像你們這樣顛倒黑白的傢伙,我真第一次見到,簡直了,讓你們的皇上落到我們手中的,是他好不好?”肉嘟嘟的爪子直指清華,毫不客氣的說,“要不是他把我擄來,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嗎?而且啊,你們效忠的人,根本就是個渣!他乾的那些事,你們恐怕都不清楚吧?嗯哼,這貨爲了牽制敵軍,害死了大皇子,爲了能掌管朝堂,將所有對他不利的手足,通通斬殺,就連……”
“你住口!”朱華怒聲大喝,“你休要在此污衊主子!”
“是不是污衊,你們心知肚明。”唐芯完全沒在怕的,有楚帝作爲人質(zhì),就不信這貨還能翻天!
她知道這死變態(tài)恨楚帝恨得要死,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敢做出漠視楚帝性命的事兒嗎?
心裡有了底氣,唐芯的氣焰更加囂張:“你們別被他僞善的樣子欺騙了,兩國開戰(zhàn),就是這人一手挑起,你們?nèi)绻恍牛罂梢匀枂柸首映ァ!?
振振有詞的話語,如丟進湖泊的巨石,掀起千層浪。
“不可能!攝政王奉命監(jiān)國,執(zhí)掌朝政,怎會是你口中的奸惡之徒?”
“你別想在此潑髒水。”
“你這女人,攝政王待你疼寵有加,你竟口出妄言!”
……
聽著這些話,唐芯特無奈的攤了攤手:“哎,果然是叫不醒裝睡的人啊。”
她越是這般悠閒、篤定,侍衛(wèi)們心中的疑慮便更大,縱使嘴裡說著不信,但各自的心中依舊存了絲絲懷疑。
朱華憂心忡忡地看著不言不語的男人,恨不能手撕了唐芯。
“好了,”沈濯日拍拍她的腦袋,“既然他們自願奉奸爲主,那便由他們?nèi)グ伞!?
“切,我是好心想告訴他們事實,沒想到,他們?nèi)回i油迷了心,白瞎了我的善良。”唐芯抱怨道,但眼底卻有笑意瀰漫。
“是,你心腸最好。”沈濯日附和的笑了,滿目柔情。
他們兩人一唱一和的話,撩得楚國衆(zhòng)人有些心緒不寧,遲疑間,一陣嘲弄的大笑忽然驚起。
“他抽的是什麼瘋?”唐芯不安的問道,看著那仰頭狂笑的男人,這丫不會是被氣到徹底黑化了吧?
連沈濯日亦下意識蹙起黑眉,不著痕跡地向殺手遞了個眼色。
如若事態(tài)有變,不論如何都得以這丫頭的安危爲重。
瘋魔般的狂笑漸漸減弱,清華擡起手指,抹去眼角滲出的晶瑩淚珠,啞聲道:“芯兒,爲了此人,你便想毀了我?”
毀掉他多年的謀劃,毀掉他爲她謀來的江山?這就是她要的嗎?
心底深處炸開一絲揪痛,這抹情緒來得太快,唐芯根本猝不及防。
小手驀地被人捏動了一下,她火速回神,一轉(zhuǎn)頭就撞上了沈濯日略帶擔憂的眼睛。
深呼吸幾下,道:“是你先動的手,而且,紙包不住火,你敢做,就要敢認!”
“敢認麼?”清華面色一暗,“本王做過,那又如何?”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震驚四座。
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的望著他,幾乎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現(xiàn)了問題,不然,他們怎會聽見攝政王承認下這些指責?
“主子!”朱華驚呼道,不可置信。
清華仿似沒有察覺,一雙眼仍死死的黏在唐芯身上,再也裝不下別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不論是什麼,本王都會應你。”
哪怕她要毀掉他的心血,親手將他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他亦甘之如飴。
微微顫動的眼眸中,是豁出一切的決絕。
聽到他這番話,朱華頓時紅了眼眶,爲什麼!爲什麼這個女人要如此傷害她的主子!
唐芯想要說話,可被他這麼盯著,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四皇子,”沈濯日冷冷啓口,“楚帝危在旦夕,你卻在此兒女情長。”
黑眸一轉(zhuǎn),掠過殺手肩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薄脣緩緩揚起一抹涼薄的弧線:“楚帝若醒著,怕是會失望吧。”
冷不防的一句話,卻讓處在呆愣中的侍衛(wèi)瞬間回神。
“王爺,”有膽大的侍衛(wèi)當即開口,“不要再和他們多說廢話,當務之急是把皇上救回來啊!”
他不想知道這些秘辛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這自有聖上定斷,他只想將君王救出虎穴。
“對!兄弟們,不要中了敵人的奸計,他們是想擾亂我們,擄走皇上!”
受到刺激的侍衛(wèi)爭前恐後的吼道。
“把皇上放了,不然,你們別想活著離開此地。”
“放人?”沈濯日冷看著下方一張張激動的陌生面孔,環(huán)視一圈後,目光終是定格在不曾表態(tài)的清華身上,“想讓朕釋放楚帝,不是不行。”
“只要你們讓道,等我們逃到安全的地方,就會把人放了。”唐芯補充道,“我們只想離開楚國,不想傷人。”
侍衛(wèi)們有些躊躇,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取捨,只能將希望放到攝政王身上,聽他號令。
“主子,放行吧。”朱華猶豫著,低聲說道,“宮中人馬太多,如果罔顧聖上的性命,必會有損您的威名。”
一旦揹負上弒父的罵名,這好不容易纔得到的地位,將會化爲烏有。
也許天下人不會在乎皇位由誰來坐,優(yōu)勝劣汰,勝者爲王,無可厚非,但親手放任父親身死,楚國的文人墨客將會如何評說?只怕消息一傳開,國內(nèi)就會引起軒然大波,動搖國之根基。
“威名?”清華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臉龐微微側(cè)了過來,火光下,如霧般醉人的眼眸,一片深沉,“那種東西,你以爲本王會在乎?”
“本王此生要的,只有一樣。”對朱華驟變的臉色視而不見,目光再度投向唐芯。
他沒說,可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要的是誰。
抽氣聲從人羣裡傳出來,侍衛(wèi)們盯著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爲了一個女人,連聖上的安危也能置之不理,這不是瘋子是什麼?
沈濯日亦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決定。
雙眸微微一瞇,長臂一伸,將殺手肩上扛著的重物抓了過來。
修長的五指掐在楚帝脆弱的咽喉上。
“不要傷害皇上!”一道聲嘶力竭的高吼從人羣后方傳來。
唐芯很清楚,這貨是不會傷害楚帝的性命的,這樣做多半是要挾,是以,完全沒在擔心。
她真正怕的,反而是清華,如果這人真的狠心到連父親的命都能不理會,那他們的處境就危險了。
廖公公跌跌撞撞的從侍衛(wèi)羣裡躋身到院中,看著身陷敵手的主子,當即就軟了下去。
“王爺!”他淚流滿面的喚道,往前爬了好幾步,緊拽住清華的衣訣,“老奴求求您了,救救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