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敖和齊鵬飛策馬跟在車隊一旁,正低聲談論著什么,隱約聽見驚呼聲,心頭一跳抬頭看去,正看到云想容從馬車左前方跌了出來,英姿眼疾手快的飛身撲上,和云想容一起摔在地上,車夫大驚,忙勒馬,可馬車依舊向前走了幾步,眼看著車輪就要碾到云想容的腿,千鈞一發之際,英姿帶著她就地十八滾,滾到了路邊的溝里。
“卿卿!”云敖被嚇的不輕,忙策馬奔上。整個車隊都亂作一團,幾輛馬車七扭八歪的停下來。
孟氏探身出來,回頭問:“怎么回事?”
跟車的粗實婆子驚慌的白了臉:“六小姐從車上摔下來了。”
“什么!”孟氏聞言不顧形象的跳下車,跌跌撞撞的往后頭奔來,孫媽媽年紀大了,有老寒腿的毛病,下車慢了一步,孟氏已經跑遠了。
英姿這廂坐起身,顧不得摔得渾身疼,緊張的問:“小姐,你怎么樣!”
云想容腳上疼的緊,咬著下唇搖頭。
這時云敖已翻身下馬幾步到了云想容跟前,蹲身看著女兒:“怎么了?”
“爹爹。”云想容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好疼。”
有多少年,云想容沒有如此依賴而脆弱的叫云敖一聲“爹爹”。他們父女二人平日見了面就是唇槍舌戰相互揶揄,云敖從斗法中見證著女兒的成長,每次她害的自己手忙腳亂時,云敖都恨不得殺了她。
可現在緊急時刻,她小臉煞白,貓兒似的一聲,卻叫云敖的心立刻軟了。
孩子到底還是依賴他這個爹的。
“傷到哪了?你哪里疼,跟爹爹說。”云敖怕傷及筋骨,不敢亂碰她。
孟氏,云明珠、云博宜、云傳宜等人以及柳月、柳媽媽和韓婆子都到了跟前。
韓婆子推開圍著的人,道:“都不要圍在這里,給小姐喘氣的空間,侯爺,我來看看。”
云敖側身讓開,韓婆子檢查過云想容頭上和身上,道:“并無大礙,沒有傷及筋骨。”可捏到她的左腳時,云想容疼的“嘶”的抽氣。
“左腳扭傷了。”
孟氏流著淚,雙手合十直念佛,“阿彌陀佛,好在沒大事,好在沒大事。”
韓婆子和英姿一左一右扶著云想容坐起來,確認她再沒別的傷口,道:“小姐的腳可要靜養,否則容易落下病根。”
云想容眼淚仍舊沒止住,慘白著臉哭的梨花帶雨。看的云敖心疼不已,吩咐道:“先扶小姐回車上。”
英姿和韓婆子一左一右將她架回馬車。
云敖也跟在后面,疑惑的問:“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掉下馬車?”目光犀利的瞪著車夫:“你怎么趕車的!”
車夫嚇的腿肚子發軟,撲通一聲跪下:“小人正常的趕車,小心的伺候,并不敢怠慢啊,請侯爺明察。”
云想容這時已經回了馬車,在紫色的撒花地毯上坐著,哪里還有淚意?雖然因為疼痛而臉色發白,卻表情堅韌,絲毫沒有方才在云敖面前的脆弱。
韓婆子跟著上了車,一心都在云想容的腳傷上,并未注意到她的異樣,將紗帷遮掩好,脫了云想容的鞋襪,發現她左腳踝已經紅腫起來。
韓婆子道:“小姐動一動,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云想容咬牙忍著疼轉一轉腳踝,發現可以動彈。
韓婆子吁了口氣,下車回云敖:“侯爺,小姐扭傷了腳,怕是不宜勞頓顛簸,需要及時醫治才是,否則將來落下病根,恐怕不好。”
云敖頷首:“整頓一下,先回攏月庵。”
又冷冷瞪著車夫,“狗奴才,車都趕不好,要你何用!”
“侯爺,小人冤枉啊!”車夫咚咚的磕起了頭。
英姿虎著臉瞪著臉色雪白的云明珠,到云敖跟前跪下,義憤填膺的道:“侯爺,不與車夫相干,六小姐是被……”
“英姿!”
馬車里傳來云想容嬌柔的呵斥聲。
英姿垂下頭,將話咽了下去。
云敖疑惑的與身邊的齊鵬飛對視一眼。
云明珠這會子已不自覺的開始驚慌發抖。雙手背在身后相互緊握著,才能克制自己的顫抖。
云敖吩咐人各自回車上去,調轉隊伍回攏月庵,讓云明珠去坐孟氏的馬車。孟氏則是很韓婆子,英姿一同照顧著云想容。
趙姨奶奶那方才回去歇著不多時,外頭就傳來拍門聲。開門看去,卻見云想容被云敖給抱了上來。
“這是怎么了!!”趙姨奶奶驚道。
怕嚇到趙姨奶奶,云敖笑著道:“沒事,娘,先讓卿卿回屋。其余人都在下面等著呢。”
“就去昨兒卿卿住的屋吧!”趙姨奶奶知情況不妙,在前頭引路。
英姿輕功好,跟得上云敖的步伐,緊跟在云敖身后,見云想容垂在云敖肩膀上的那只手沖自己微不可查的擺了擺,英姿就停下步伐,站在了廊下。
云想容被放置在臨窗的炕上,見屋里只有趙姨奶奶不見旁人,云敖問:“卿卿,剛才是怎么回事,英姿要說什么?”
云想容抿著唇,道:“是明珠推了我。”
“什么?!”趙姨奶奶高聲驚愕道:“明珠推了你,什么時候推的?”
“馬車上了官道,速度加快時,明珠在我耳邊說‘你去死吧’,將我推了出來,我當時已經嚇呆了,根本來不及反應,好在英姿就坐在馬車轅上,又會輕功才救了我一命,否則我不摔死,也會被軋死。如今只扭傷腳已是萬幸了。”云想容后怕的說完,續道:“父親,此事切不可張揚,最好也不要與我母親說起。就限于咱們幾個知道。我怕張揚開,對明珠的名聲不好。她也十一了,傳揚開不好說親,云家的顏面也有損。”最要緊的是孟氏是云明珠的嫡母,若她出錯,旁人大多會說孟氏將云明珠養歪了。
趙姨奶奶百分百相信云想容的話,見她考慮如此周全,明明被妹妹害了還在為云明珠著想,又是心疼又是感動,“好孩子,委屈你了。”
云敖卻懷疑的蹙眉。
云想容的性子如何他最清楚,這會不會是她故意陷害云明珠?
云想容見云敖這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眸光微閃,眼淚涌了上來,傷心的低下頭道:“父親若不信,大可以去問明珠。罷了,我也累了,父親忙去吧。一切聽您吩咐就是。”最后一句話已是意興闌珊。
趙姨奶奶不贊同的看著云敖。
云敖這會子也想通了。云想容要收拾云明珠,方法多得是,何必用這種?以他對她的了解,她是絕對不會做這種損敵一千自毀八百的事的,更何況馬車在行進中她跌出來,一不留神就會丟了性命,若真是苦肉計,代價也太大了。女兒對自己原本是依賴的,如今卻被自己的懷疑挫傷了。
云敖正不知該說什么時,孟氏等人終于氣喘吁吁的進了院子。他們平日疏于鍛煉,腳程自然不能與云敖和英姿習武的人比。孟氏臺階走的急,臉上紅彤彤的像是染了胭脂,進門就催著韓婆子:“韓媽媽,您快給卿卿看看。”
韓婆子應是。
云傳宜則是趴在炕沿,“姐姐,你疼不疼?”
“還好,不疼。”云想容沖著幺弟微笑。
此間,云明珠和云博宜都在各自乳娘的陪伴下站在后頭。
云敖負手出門,在路過云明珠身邊時,低聲道:“明珠,你跟我來。”
云明珠心里咯噔一跳,狠狠的瞪著云想容。怎么就沒摔死她軋死她!
見云明珠沒挪地方,云敖沉下臉,叫了聲:“明珠。”
這一聲,屋里的人都聽到了,眾人不禁看了過來。
云明珠心下打定主意,只要她不認,父親還能嚴刑逼供她不成?思及此,她有了些信心,跟著云敖到了隔壁的耳房。
云敖在臨窗位置坐下,半邊臉被屋內不甚明亮的光線掩在陰影中,顯得陰測測的。
“明珠,你為何這么做。”
云明珠梗著脖子,“父親說的什么,女兒不懂。”
“不懂?”云敖道:“明珠,為父教了你這么多年的禮義廉恥忠孝仁義,你連謀殺親姐的事都做得出來,怎么,敢做不敢認?”
云明珠聞言哇的一聲哭了:“父親怎么就認定了是我做的,不是她云想容誣陷我?你們都偏心,都只向著她說話,她說我推她你們信了,她要是說我給她下毒藥,你們也信嗎?!”
云敖怒火蹭蹭的往上冒,冷冷的看著云明珠。
云明珠原本想哭一哭,博得父親的憐惜,可對上云敖的眼神,她眼淚如何也流不出來,見他不說話,云明珠開始回憶剛才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隨即她面色大變。
云敖從未說過“推下車”之類的話,這話都是她自己說的!
見云明珠面色鐵青,身子也開始驚懼的發抖。云敖就已經確信了云想容說的不假,痛心疾首的罵道:“真是老鼠的孩子會打洞!你好的不學,怎么這種手段狠毒的害人伎倆無師自通!明珠,你太讓我失望了!”
云明珠不服氣的嚷:“父親本來就偏心,你們都喜歡云想容,不喜歡我,現在你說我什么我就要認嗎!說我害人,你憑什么就這么說!”
“還死不承認?!”云敖氣急,自己怎么樣的出這樣的女兒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