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霆，你簡直要把我弄瘋了！
我被他這瘋狂的舉動震得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半響，才嘆了口氣，說。
“顧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你又何必？”
我的心宛如刀割，可我知道，愛情不是單方面的付出，而是兩人風(fēng)雨同舟的相守。
一個顧南城已經(jīng)讓我元?dú)獯髠冶仨氃谧约簭氐庄偪裰埃矶恕?
悲哀的是，對於這樣的結(jié)果，我居然一點(diǎn)都不感覺意外。
或許，從我看到那張泛黃的老照片開始，我就知道他最終是要走的。
所以，我在潛意識裡一直提醒著自己，好讓自己在美夢醒來的時候少愛他一點(diǎn)，以至於，在離開的時候可以灑脫一點(diǎn)。
他的傷口不深，但流出來的血挺嚇人，我手抖地替他止了血，換上盛千雪的衣服，坐在他的對面，說。
“顧霆，我們離婚吧。”
他的身子一震，緊接著狠狠地抱住了我，像是要將我揉進(jìn)他的骨血，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盛歡，別鬧了，我們別鬧了。”
語氣裡的惶恐、渴求，讓我的心酸澀到了極點(diǎn)，可我那又怎樣呢？
我倆之間隔著秦曉，隔著孩子，還有很多，很多他那些我不知道的過往，這些東西越聚愈多，最終裂變成婚姻路上的溝壑，令我倆越走越遠(yuǎn)。
靠著他寬厚的肩膀，我聽見自己破碎著聲音說。
“顧霆，我不想我們之間變成盛雄和我媽那樣，也不想你對我最後的印象是一個滿臉嫉妒和瘋狂的女人，所以，放手吧.....”
他身上的氣息越發(fā)冷凝，抱在我腰間的手越來越緊，幾乎讓我喘不過氣來，最終，他放開我，定定地注視著我的眼睛，說。
“盛歡，秦曉不是我們之間的障礙，從來都不是。”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顧霆，今晚你先在這兒吧，明天，我們就去把手續(xù)辦了，葉阿姨那邊我會解釋的。”
顧霆的臉徹底地陰沉了下來，深不見底的眼中全是洶涌的怒焰，狠狠地咬牙。
“盛歡！爲(wèi)什麼，你就不能聽我解釋！”
解釋.....
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就是解釋.....
我靜靜的看著他，臉上無悲無喜，輕聲說。
“好，你解釋。”
他就像是一個被憤怒充滿的氣球，在我外表淡漠的冷凝之下，憋悶，泄氣，最後，只剩下滿臉的蒼茫和無奈。
“盛歡，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是我，搶走了原本應(yīng)該屬於秦曉的幸福。”
搶走？
顧霆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滿心疑惑，什麼叫搶走了原本應(yīng)該屬於秦曉的幸福？
“七歲那年，我爸媽領(lǐng)養(yǎng)的，本來應(yīng)該是秦曉。”
什麼！
我被這句話弄的一懵，緊接著，就看見顧霆臉上出現(xiàn)了濃濃的愧疚。
“我和秦曉是同一批被選進(jìn)芭提雅人妖劇場的孩子，我是被當(dāng)做孌.童培養(yǎng)，而她則是被當(dāng)做雛.妓，由於年齡相仿，又都是中國人，所以我和他的關(guān)係很好，領(lǐng)養(yǎng)的那天，我錯拿了她的領(lǐng)養(yǎng)牌子。”
我的心裡咯噔一跳，好半天才說。
“錯拿了領(lǐng)養(yǎng)牌子？”
顧霆幽深的眼底滿是暗色的浮光，濃厚的愧疚和悔意從其間迸射而出，他目光悠遠(yuǎn)，似陷入了遙遠(yuǎn)的回憶，最終，晦澀地說。
“是的，我錯拿了她的牌子，直到正式辦理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我才知道那個被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應(yīng)該是她。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應(yīng)該屬於她。如果不是我，她不會眼瞎，如果不是我，她不會在泰國受苦這麼多年。”
“........”
我被顧霆說出的話，震得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他清冷的臉上滿是絕望的氣息，整個人就如同被愧疚的洪流包圍了般，黑暗，陰冷，而又無比痛苦，他仰著頭，似隱忍，似掙扎，接著說。
“我至今都記得她看我的眼神，那麼善良，她說的話，那麼誠摯，她拉著我的手，對我說，沒關(guān)係，小宇，這是老天爺給你的恩賜，呵，沒關(guān)係......她居然對一個剝奪了她幸福人生的混蛋說沒關(guān)係...”
顧霆無神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勾脣，明明是笑著的，可卻比哭還要令人痛心。
“顧霆......”
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顧霆，絕望，陰冷，卻又無比的倉皇悲涼。
他高大的身軀蜷縮在一起，渾身瑟瑟發(fā)抖，就像一個在黑暗地獄中掙扎的困獸，痛苦，彷徨。
“顧霆......”
我的心咯噔一跳，想要擁抱他，卻被他躲開，他甚至還往後退了了幾步，說。
“盛歡，別靠近我，我很髒，很髒....”
“回國之後，我沒有一天不活在愧疚之中，與其說我憎恨女人，不如說，我怕女人，我一見到女人，就會想起秦曉，就連夢中，我也只記得她站在我面前，說，沒關(guān)係，小宇。再然後，我就遇見了你，一個跟秦曉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
他深邃的瞳孔緊緊地注視著我，像是在尋找希望的光，可最後，卻只找到一片虛無。
“那時我就想，你是上天給我的救贖，你是上天給我的補(bǔ)償，我要對你好，就像秦曉曾經(jīng)對我一樣。”
聽到這，我整個人都向後倒退了一步，滿心複雜。
秦曉......
看來我真的應(yīng)該感謝秦曉.....
顧霆擡起頭，看向我，才說。
“可我漸漸發(fā)現(xiàn)了，你和秦曉不同，你們是完全不同的人，秦曉溫潤如月，而你璀璨若陽，不管遇到了什麼，你永遠(yuǎn)都是笑著的，就像那些黑暗和陰霾永遠(yuǎn)都侵襲不了你的人生。”
顧霆.......
我再也受不了他這樣的模樣，猛然向前，擁住了他。
難怪，他會說秦曉是他的底線....
難怪，他看到秦曉眼盲的反應(yīng)會那麼大....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可觸及的灰暗，對我，是一年的黑暗時光，而對顧霆，是對搶奪秦曉人生的愧疚。
“盛歡，遇見你之前，我從沒想過結(jié)婚，遇見你之後，我沒想過別人，我知道自己霸道、偏執(zhí)、瘋狂、像個瘋子，可我想這一生，就跟你走，一路到白頭。”
“.........”
“你喜歡孩子，我們就生很多的孩子，你喜歡安靜，我們就搬到?jīng)]有人認(rèn)識我們的地方，你喜歡什麼，我們就一起做什麼，直到白髮蒼蒼，直到牙齒掉光。”
“.........”
顧霆放開我的手，單膝跪地，目光滿是虔誠和鄭重，一字一句地說。
“你願意卸掉你的鎧甲，只做我的女皇嗎？”
“顧霆.....”
我的淚水傾巢而出，根本抑制不住，跌坐在地，緊緊地抱著他，說。
“我根本不是什麼陽光，你知道我在御景龍庭那年都經(jīng)歷了什麼嗎？你知道我被容景做過什麼嗎？你說你髒，可我，纔是真正的髒....”
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的那些針鋒相對，那些冰冷，全都源於惶恐。
我害怕，我害怕，顧霆發(fā)現(xiàn)我的秘密，害怕他發(fā)現(xiàn)我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所以我只能逃避，只選擇了逃避....
盛歡，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顧霆輕柔地抱著我，淡淡地說。
“我知道。”
什麼！
我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顫抖著開口。
“你....你知道....”
他看著我，目光前所未有的寧靜，平和，粗糲的手掌擦乾淨(jìng)我臉上的淚痕，一字一句地說。
“李醫(yī)生，也是我的主治醫(yī)生。”
什麼？！李醫(yī)生居然是顧霆的主治醫(yī)生？
他都知道？！！
我整個腦子嗡嗡作響，幾乎不敢相信，我一直害怕，擔(dān)心的東西，居然顧霆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我和容景是怎麼鬧翻的嗎？知道他爲(wèi)什麼這麼恨我嗎？”
他摸著我的臉，平靜而暗啞地說。
“因爲(wèi)，三年前，我讓他差點(diǎn)死在男人身上。他以前是怎麼對你的，我就讓人怎麼對他，如果不是我媽阻止，他還能活到現(xiàn)在？”
什麼？
他這幾年在國外，原來是因爲(wèi)這個？！！
“你去容氏，我沒有阻止，是我想讓你親眼看看，當(dāng)初踐踏你，傷害你的人，會如何被我踩在腳下，會如何從雲(yún)端跌至地獄。”
顧霆這連番的話，甚至讓我連呼吸都忘記了，我靜靜地看著他冷厲的眉眼，看我時，卻只有溫柔的波光。
這一刻，我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我遇到過許多人，燦爛，耀眼，他們?nèi)缤讣獾臒熁穑雒骱霭担钺嶂粶S爲(wèi)一抹灰燼，而顧霆卻不同，他如北斗，閃耀在我整個人生，爲(wèi)我驅(qū)散陰霾，滌盪晦暗。
長日盡處，我站在他面前，你看到我的傷痕，知道我曾經(jīng)受傷，也曾經(jīng)痊癒，最後，牽著我的手，走入春暖花開的暖陽。
“顧霆，我們一起過餘生好不好。”
所有複雜的感情，最後都化成一句話。
他輕柔地?fù)崦业哪橆a，說。
“好，顧太太，以後，請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