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說的?”魯大姐聽到這話,從店鋪的後門急步走過來,氣得火冒三丈,“告訴我是誰說的,我去找他算帳!”
春花叫王大嫂過來,並沒有避著店裡的人,因此有幾個人也跟著過來了聽到了,反正空蕩蕩的大廳裡也沒有幾個客人,大家也閒了下來。
範娘子也跟著氣憤地說:“於娘子每天與我和大丫住在一起,我可以證明她從來沒單獨出去過?!?
春花攔住她們,這種事情不是靠解釋就能解釋清楚的,甚至越想說明白,結果可能會更糟。因此春花並不打算對誰說些什麼。
把秋月和秋葉接來時,她也想到會有人說三道四,並且也做了準備,但沒想到,事情還引到了自己身上。怪不得當初倚紅老闆聽說自己要將這兩個人收下,立刻就答應了自己加了一層折扣,她是知道自己會有多難的。
秋月和秋葉過來時,包括兩家合作的事情,自己和倚紅老闆都沒有聲張,而秋月和秋葉兩人更是極爲謹慎膽小的人,她們到了自己這裡,還一次沒出過門呢。就是在店裡,也只在後廚幫忙。
對於她們這樣的隱形,春花也是默許的,她也希望這事不要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悄無聲息地過去最好。
可就是這樣,還有人不容嗎?
秋月和秋葉聽到了,哭著跪到了院子裡說:“我們本就是災星,在倚紅院也給倚紅老闆惹過不少的麻煩,現在又把麻煩帶到了於娘子這裡,我們倆還是離開衛城吧?!?
魯大姐和範娘子都看向春花,她們是希望春花放秋月和秋葉走的。春花也知道,在店裡住的幾個人也都不喜歡這兩個人,只是礙於自己的面子才忍了下來。
平時不大多話的寧大廚說:“於老闆,多給她們結幾個月的工錢讓她們走吧?!?
春花看了看,店裡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她說:“大家說說,秋月和秋葉做過什麼壞事嗎?”
看大家都不言語,她接著說:“她們倆不只沒做過壞事,而且還特別的勤快能幹。外面的人不清楚,我們卻都知道。別人說什麼我們管不了,但我們自己要憑著良心做人做事,不能人云亦云?!?
說著拉起了秋月和秋葉的手,讓大家看上面的凍瘡和厚繭。秋月和秋葉到了這裡,最累最苦的活搶著幹,從來不偷一點懶,看她們的手就知道在倚紅院也是一樣的?!熬退闼齻冞^去有什麼錯,也早已贖過了罪。更何況,她們哪有什麼錯?”
最初春花提出要收留她們只能算是形勢所迫,她接收倚紅院的廚房,同時答應了倚紅老闆要她接下這幾個人的要求。也許倚紅老闆存著爲難自己的目的,但秋月和秋葉都是無辜的。
但這些天的時間過去了,春花在原來承擔責任的心上又加上了同情,她一定要護住她們。看看大家都默不作聲,她誠懇地說:“大家要是覺得我這樣處理店裡的事情不對,可以多結一個月的工錢離開,要是還想在靖遠樓好好幹,那就聽我的,每個月的工錢我會照發。”
魯大姐和範娘子先表了態,她們是一定會跟著春花的,然後寧大廚也點了頭,他從廣寧府過來,怎麼也得做滿一年再走。才廚師本來與秋月和秋葉比較熟,剛剛他就沒有同大家一樣,想把秋月和秋葉趕走,自然贊同春花的意思。
還有王大嫂幾個,既然能過來上工,就是沒打算走的,因此一時間,大家便都穩了下來。春花就笑著說:“這些日子,大家都很累,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我們還可以趁機把很多事情都理清,定出章程來,將來都按章程辦事。”
春花一直在編寫靖遠樓的工作指導手冊,眼下倒是個時機,進一步加強靖遠樓的管理。她的淡定影響了大家,所有的人回了自己的崗位。
春花叫秋月和秋葉回自己的屋子,她也跟著走了進去??粗鴥扇舜诡^無語,愁悶悲傷,恨不得把自己縮起來讓人看不到的樣子,春花嘆了口氣,讓魯大姐送來熱水。
“洗洗臉吧?!贝夯ㄓH自在盆裡倒好了水,又將自己洗漱護膚的用品拿了過來,招呼著她們。
剛剛的痛哭讓這兩個人雙眼通紅、涕淚交加,兩張臉慘不忍睹。
平時秋月和秋葉連熱水都不去打,只用涼水洗漱,也從不見她們用什麼化妝品,她們的生活根本就是壓縮到了最低的生存需求。
看著她們還是一動不動地愣在那裡,春花上前一個個拉過來,督促著她們洗了臉,擦上面霜。然後又調了稍熱的水將她們的手泡了進去,輕輕地幫她們搓著。
加過幾次熱水,纔將上面的硬繭泡軟,去掉了一些,拿布擦乾,再抹上厚厚的一層油膏,“以後每天睡前都這樣做一次,過些日子,手就能好多了?!?
秋月和秋葉一直都是全身僵硬地由春花推著她們的,眼下她們倆一齊說:“我們用不著這樣的?!?
春花拍拍她們說:“總得自己先把自己當人來看,別人纔會認可你?!?
這一句簡單的話,引得兩個人又哭了起來。
“別哭了,剛剛洗好臉,還得重洗?!贝夯ㄈ崛岬貏袼齻?。
兩人慢慢止住了哭泣,又重新洗了臉,垂頭坐春花身邊。
春花細看這兩個人,秋月年紀大些,二十多歲,雖然素面朝天,但仍掩不住她秀麗的容貌,而秋葉還要小上幾歲,相貌普通一些。
但由於連最基本的護膚品都不用,她們的皮膚在定遼前衛嚴寒的空氣侵襲下都很粗糙,而氣質更是委瑣不自信。雖然穿著春花爲店裡人新做的紅色花布上衣,卻一點的喜慶之色都沒有。
春花和緩地問:“你們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嗎?”
看她們不答,春花又說:“既然錯不在你們,你們就擡頭挺胸好好做人?!?
又告訴她們,“這樣的事情,最難的就是現在,只要我們能堅持住,一段時間後就會過去的。我們如今是同一個陣營裡的,大家要互相支持互相幫助,才能過了這一關?!?
“於娘子,你對我們太好了。”秋月和秋葉哽咽著說。
春花說:“我只是將心比心罷了,要是我有了你們的遭遇,我也不會自盡的。我不但要活著,而且還要活得更好。那些欺負你們的人,你們就把他們當成狗,只當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若是能將惡狗打死,那是最好的了,若是不能,就要養好自己的傷,好好生活?!?
春花這番理論,秋月和秋葉從沒聽過,她們倆一時間不能完全理解,茫然地看著春花,春花便說:“你們好好想想我的話,總得自己想通了,才能走出一條活路來。”
又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送她們,“是我用過的,你們別嫌,先將就著用,過些天自己去買新的。我就等著看到重新活過來的秋月和秋葉?!?
但願秋月和秋葉能卸下禁錮她們心靈的枷鎖。
下午的客人也不多,春花便把留兒抱到店裡,坐在那裡逗著她玩,這些日子她一直忙得沒時間多管留兒,現在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外面闖進來了一個春花熟識的???,急著對春花說:“於娘子,你趕緊去隔壁看看吧,金花姑娘和孫掌櫃家的妾室打了起來,說就是她傳你的壞話?!?
孫掌櫃的妾室?春花點點頭,心裡明瞭事情的來源了。
不過,金花竟然替她出頭打架,這可不大好。金花是個到了議親年齡的姑娘家,店裡出了這樣的事,她確實應該回避。其實這事說起來還怪自己,收留秋月和秋葉時就應該讓她別來了。可那時自己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有點經濟損失也不算什麼,但影響到名聲,自己倒是沒什麼,但若是連累了金花,那可是太不應該了。
但春花又覺得也不出乎意料。金花功夫不錯,辦事也有主見,是春花最能用得著的人,缺點是脾氣有些急燥。自己常讓她幫著看店,卻不敢太過放手,就是擔心她有時脾氣上來,處事不當。
春花趕緊將留兒交給了範娘子和大丫,讓她們帶孩子回屋子裡,自己匆匆地出了店。
孫掌櫃的店前已經圍了些人,雖然現在天氣冷,但外面的看熱鬧的人並不少,後來春花聽說,金花拎著棍子出來,一路上吸引了很多人跟來。
春花一出門,大家自動給她讓出一條通路,誰都知道金花是爲什麼纔來打仗的。
門簾已經被好事者全部打開,方便外面的人看熱鬧,春花暢通無阻地進了孫掌櫃的鋪子,就看見金花將裙子的一邊挽了起來,露出裡面大紅的褲子和一雙大腳,一隻手叉在腰間,另一手裡正扶著一根長棍站在鋪子中間,只看背影就覺得英姿颯爽,不讓鬚眉。
金花對面有幾個夥計攔著,他們後面是孫掌櫃同和氏。孫掌櫃額頭有一塊青,和氏更慘,臉上又紅又腫,肯定是捱了幾個耳光。
鋪子里正中間的櫃檯已經被從正中間打折,歪斜地倒在了地上,周圍是一片狼籍,打碎的瓷碗、散落地上的筷子,還有摔變形的金屬盆子,這個櫃檯恰好是擺放日常用品的。
看到這情景,春花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她衝過去,站在金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