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一陣奔跑聲,倉促之間,上船來的人弄不清楚發出尖叫聲發自哪里。而船上的人很快應變,都是不及穿衣,手執家伙奔出來。
外面一陣叮當刀劍相擊聲,荷花從自己床鋪上奔到小初身邊,一面害怕一面還要安慰人:“小初你別怕,小意你別怕,我也不怕。”
三個人縮在一床被子里,從外面看被子在顫抖,具體是誰抖得厲害,就不得而知。反正三個人都是害怕,林小初不能例外。
耳中只有叮叮當當地聲音,過一會兒房門上有敲擊聲,楚懷賢大聲喝問:“你們如何?不要出來。”小初荷花和小意一起答應:“不出來。”打死也不出去,就這被子里最安全,而且又溫暖。
楚懷賢還來得及笑一笑,避開劈過來的一刀,一劍刺中對方手臂,又是“當”地一聲刀落地,受傷的人轉身就走。房里的三個人聽著刀落地,先是一驚,再就聽著動靜,象是門外聲音漸遠,這才同時松口氣。
黑夜靜靜流淌在船身和河水里,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黑衣人來得快退得也快。河水偶然反光是波光粼粼,空氣冷得讓人面上象結一層霜。楚懷賢把長劍擦干凈,鼻尖還可以聞到血腥氣。不僅是劍身上猶在,還有甲板上留著血跡,這些是那十幾個黑衣人的。
“咳咳,懷賢兄,你身手還真不錯。”梁龍正是個文弱書生,和公子哥兒們打幾架還行,遇到這樣時候他明智地到現在才出來。
船上水手打掃甲板上的血跡,檢視船上裝備。一個家人急步過來回話:“公子,他們在鑿船底,幸好發現得早。”
是誰幾次三番和我過不去?楚懷賢眼望黑黝黝的河水,猛然問出來:“這是在誰的治下?”家人早就辨認過,見問就回答出來:“這里守備是何福。”對各處官員們都熟悉的楚懷賢瞇起眼睛,何福是跟著鐘山王出身的人。上一次刺客其笨無比,身上帶的是鐘山王處的腰牌。再想到他們鑿船底,楚懷賢冷笑低聲:“既然要我上岸去,那就上岸看看吧。”
當下吩咐進喜兒:“留下進財隨船在京門外碼頭上候著咱們。你喚她們起來,興許地上走比船上要安全得多。”
船艙口小初、荷花和小意面面相覷,不過讓她們來想,也是地上走住店比在這孤零零的船上安全得多。不等進喜兒過來,三個人一起轉身,都是一個意思,去收拾行李。一回身看到手扶著板壁的芳香,面色蒼白的芳香低聲道:“媽呀,那么大一灘血,你們看到沒有?”
小意翹起小鼻子笑瞇瞇:“不往甲板上看就行,我就只看天上。”林小初關切地道:“你害怕?我扶你船艙里去吧,咱們要上岸了,上岸比船上要熱鬧。”要過年了,其實走陸地見識沿途風光,小初心里是喜歡的。
芳香流露出遲疑,可憐地道:“公子他,會帶我走嗎?”進喜兒走過來,聽到這句話,只在背后說一句:“你們都收拾好,只帶隨身兩三件衣物就行,路上不夠穿的再買就是。”
小初等三個人回去收拾東西,刺客的后怕還有卻不多,上岸看熱鬧的玩心起來不少。正在收拾間,芳香和珠娘一起過來。兩個人心里一個比一個沒底,珠娘還有梁龍正先問道:“我們怎么走?”
“還不知道,咱們都是女人不能走路,總得有輛車吧。”荷花是這樣猜想。芳香陪笑臉兒:“我衣服只得一套,這身上替換的還是荷花姑娘的。”
小初遞過來一套白綾衫子紅綾裙子襖兒,笑著道:“你再包上這個,路上我們有的,咱們能著些兒用。”
甲板上梁龍正為楚懷賢推敲今晚這事:“你要查這些人底細,還是一個人帶著小子方便得多。我雖不才,可以送這些姑娘們到京里。”
“咱們一起逛逛去,這岸上有好景致,咱們逛到京里多好。”楚懷賢露出全無心思的笑容,象是剛才遇刺他已經忘記。
進喜兒背著大包袱出來,讓水手們把大船找地方靠岸。刺客來時是凌晨時,這一會兒離五更只有半個更次。女子們都背著包袱出來,船頭上楚懷賢負手直立,腰間一抹冷光在黑漆漆夜里閃過,是他寶劍上鑲的寶石在閃光澤。
北風吹起公子外衣,他沒有披斗篷,凌亂黑發拂在面龐旁,看上去人似神祉。芳香難掩心中流動情意,當頭牌的喜歡上客人是件可笑事,可芳香多少是有情意。要問她是喜歡楚懷賢的家世還是外貌,這其實是混在一起。
小初也覺得公子今晚更是英俊,特別是他擊退賊人,更讓少女芳心中愛慕。偷偷看珠娘,她只看梁龍正;再看荷花,完了,眼神兒是分外傾訴。
“你們衣服穿夠了?”聽到身后動靜,楚懷賢回身來第一句是問冷暖。芳香和他眼神一碰就低下頭去,其實也明白楚懷賢看的是大家。
這種場景,芳香自顧身份不敢回話,珠娘恭敬的笑,小初不搶這個頭籌,只有荷花回話:“穿夠了,給公子拿件斗篷去吧?”小意被姐姐說過多次,不是公子單獨指著姓名問話,這樣人多的時候不搶話回。
“不用了。”楚懷賢象是只為問冷暖而回身,說過又轉正身子,對著河口凝視,心中當然是有心事。小初心想,換個人這種時候也要想想吧。
因為是黑夜,這里路又不熟,船停好人下去,可以聽到五更梆子聲。進喜兒對著黑乎乎四周看看道:“那里有燈火,剛才看過應該是個集鎮。曠野傳聲,打更聲音也傳得遠。”
這位公子突然興起,帶著丫頭們一起下船,活象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在行路。小初能走路,小意也行。荷花珠娘勞作過,能跟得上。只有芳香走不多遠有些累,汗水濕了小衣,擦擦汗強跟著。
天色蒙蒙亮,可以看到前面不遠處是有小村莊。公雞打鳴聲相繼響起,路邊出現茅草屋里,楚懷賢讓進喜兒去看:“給他們錢,我們做頓熱的吃,再在這里候著你去尋馬車來。”
公子真是體貼,芳香格外羨慕小初和荷花,在船上她表示羨慕還是假的,覺得當人丫頭受人奴役,現在覺得跟著楚公子這樣的主子真是不錯,丫頭們走不多路他也能想到。
楚懷賢是覺得一行人這樣上路不象,雇兩輛馬車來大家一起坐著,又舒服又方便。進喜兒去不一時回來:“和屋主人說好了,公子帶著姐姐們在這里吃飯,我前面去找車。”
,屋主人夫妻極老實,進喜兒來說過,他們正洗手刷碗收拾潔凈要煮飯。荷花久不做這活有些手癢:“我來幫著洗菜,”女主人對著她身上綾裙錦襖看過,不敢讓荷花洗菜:“水冷,也弄濕衣服。”荷花想想也是,借了女主人一件舊衣穿上幫著燒火。
小初帶著小意包袱里公子的茶碗拿出來,問主人要了熱水先請公子們凈面,再是大家。去廚房里看菜不好,過來回話:“就是麥飯,也只有小菜,怕公子們吃不慣。他們有雞,買上兩只我來弄熟給公子們佐粥。”
“行,你去幫著收拾吧。”楚懷賢取出銀子給小初,并道:“下剩的你放著,再買自己看著辦。”
梁龍正也覺得滿意:“她現在是會侍候了。”
珠娘有孕只會著,芳香不好意思,去外面看了一圈兒樣樣不會,就去幫著荷花燒火。其實就是站著旁邊和荷花說話,一直到飯熟。
小初問屋主人買了兩只公雞,包上濕泥做成叫化雞放在火灶里,等到飯煮好雞也好了。灶里火熄滅時,用燒火棍把兩個大泥團撥出來,小意在旁邊也看得目不轉睛。看外面干泥敲落,小初拿自己幾個干凈帕子墊著手,才把里面的雞毛雞皮剝落,雞肉白嫩濃郁切做兩盤,和麥飯拿上來給公子們先用。
女主人在廚房里看她們洗手盛飯,悄聲笑著道:“我不愛別的,就愛你們行事,就不是一般人。”小初荷花都對她笑笑。
“你們也坐下,在外面不用講究。”楚懷賢雞肉剛挾到筷子上,梁龍正猴急已經咬了一塊,立即吸溜著嘴道:“燙啊,燙,”又不忍丟,干脆放下筷子用手捏著雞肉吃起來,惹得一片笑聲。
楚懷賢用了許多,放下筷子還道:“這飯好,不比家里的差。”林小初忍不住低頭笑,尋常麥飯粗糙總有,小菜酸豆角,腌蘿卜,都是農家常吃的飯。楚懷賢看到她笑,知道是笑話自己,也同她玩笑道:“你別笑,我喜歡吃,你就煩了要天天做。”然后自己也笑:“真不知道你吃個飯只是笑什么。”
手捧著碗的小初抬起頭來笑盈盈:“公子喜歡吃,我就天天做給你。”荷花也在吃雞肉,覺得味道真鮮美。眼角看到芳香又眼紅上了,荷花只吃自己的飯。也就是林小初,和公子這樣說來說去,這可羨慕個什么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