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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

王啟明始終不敢相信那個男人會打自己,而且是在媽媽的墳前。他覺得,那個空有父親名號的男人出現在媽媽墳前,是一種玷污。

小時候的事歷歷在目,無法忘懷。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結,最開始 它是活結,只是沒有誰放下姿態去將它結開,所以,它變成了死結。這其實是一種執著,執著于曾經的美好,活于過去,他們以為這是最好的選擇,卻不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傷害了別人。

祭拜完母親之后,王雨淅便生病了。只是很普通的感冒,卻一直不見好轉。整日整夜的咳著,咳到干嘔,咳到流淚。

這是王雨淅最脆弱的時候,很懷舊,害怕孤單,害怕黑夜。

晚上睡在床上,他會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聲啜泣。他會喃喃地念著媽媽爸爸。只是,小時候,那個一直空缺的位置,如今成了怎樣都填補不了的空白。

放假期間,王啟明一直在照顧王雨淅,除了給王雨淅買藥之外,幾乎沒有出去過。他明白哥哥的脆弱,也明白自己的脆弱,他們倆,除了彼此,便一無所有。因為明白了失去的痛苦,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

“哥,再去醫院看看吧?!币娡跤赇赖牟∏橐恢辈灰姾棉D,王啟明說道。

“不……咳咳……用了……”王雨淅咳得干嘔,很艱難才說完一句話。王啟明拍了拍王雨淅的背,想讓他好受一些。王啟明知道哥哥討厭去醫院,實際上自己也很討厭,因為那里遍布著代表死亡的白,讓人驚心。一進入醫院,腦海里浮現的總是媽媽那被白布遮住的尸體。

王雨淅的嗓子都咳啞了,快要說不出話來,止咳的藥完全無效。為了讓王雨淅好受一些,王啟明買了幾盒潤喉糖。王雨淅要一刻不停地含著潤喉糖,只有這樣,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咳嗽。

“哥,你已經一天都沒吃東西了,我給你做點粥吧?!蓖鯁⒚髡f道:“我有向別人請教過,味道應該不會差吧?!?

“嗯,好吧?!蓖跤赇勒f話的聲音很沙啞,如果不仔細聽,會聽不清他說的些什么。連王雨淅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這究竟是否是自己的聲音了。

雖然平時做飯的是王雨淅,但是王啟明偶爾會做飯,并且手藝不差??紤]到哥哥的嗓子,王啟明給他做了一點皮蛋瘦肉粥。但是王雨淅真的什么都吃不下,他咳得反胃,咳得無力,又怕弟弟擔心,所以強忍著咳嗽,強迫自己吃了小半碗。

王啟明知道王雨淅根本就吃不下,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皺著眉,滿臉的擔憂。

吃過飯后,王雨淅便躺下睡覺。只有在睡著的時候,他才會好受一些。至少那時候,他會失去感覺。

王啟明收拾好東西,又看了一會電視,突然覺得很煩躁,他開始將一切錯誤推給王磊,不是他,媽媽不會死,不是他,哥哥也不會這般難受。都是他在折磨我們。王啟明忽然握緊了拳頭,想一拳捶到茶幾上,但是又無力的放下。他說的對,我們討厭他,卻叫他爸爸,用著他的錢,住著他的房子……

王啟明覺得很諷刺,特別是一想到王磊打他的那一耳光,他就更加恨他……

第二天早上,王啟明見王雨淅睡得很熟,便沒有叫醒他,只是留了張紙條說是會幫他請假,讓他好好在家休息。電飯煲里有粥,要吃的時候直接加熱就好了。

王雨淅醒來的時候,接近中午。喉嚨發干,王雨淅想了張嘴巴,說了聲“啊”,王雨淅覺得聲音完全不像自己的了。他喝了點水,然后繼續睡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朦朦朧朧間,王雨淅聽見有人在說話。

王雨淅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客廳。王啟明見哥哥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哥,吵醒你了么,抱歉啊?!?

“沒?!蓖跤赇篮芷D難的說出一個字,有氣無力地坐到椅子上。有人遞給了他一杯熱水。王雨淅喝完后又將杯子遞給他,這才清醒一些。

那個人現在他面前溫柔地笑著,手里拿著王雨淅剛剛遞過去的空杯子。王雨淅不由一愣,說道:“你……怎么……”話還沒說完,王雨淅就又劇烈的咳嗽了幾聲。路恒陽趕緊拍了拍他的背。

王啟明說道:“放學的時候,我去你教教室幫你取作業,剛好碰到阿恒哥,他說是來找你的?!?

“……”王雨淅咳得淚水在眼睛里轉悠,他深深的呼吸著,以此來壓下強烈的咳嗽感。

路恒陽滿臉擔憂,說道:“這么嚴重,怎么不去醫院?”這樣的王雨淅真的很令人心疼,本來就有些瘦的身體,此刻看起來顯得有些弱不禁風,眼睛里含著水汽,肩膀在微微顫動,連呼吸聲都很重,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王啟明一邊沖藥一邊回道:“已經去過了,但是……”

王啟明知道,王雨淅的病情一直不見好轉的原因,其實是與他的心情有關,母親忌日,他想起了小時候的種種,更加勾起了對母親的思念,再加上那個男人的到來,讓他郁氣集結。

王雨淅本來就心思細膩,并且很多事情喜歡鉆牛角尖,他比任何人都多愁善感。有些事情,王雨淅會在心里做無數種假設,他會無數次想著一件過去了很久的事。

路恒陽沒有多問什么,他也沒有說今天來找王雨淅的原因。他也不太明白原因,只是今天中午,他打完球,在那個角落,并沒有看見王雨淅的身影,他只是想看見他,哪怕只是背影。

一連幾天,路恒陽放學后都會到王雨淅家看他,偶爾會留下吃晚飯。王啟明發現,自從路恒陽來了之后,王雨淅的病情在慢慢好轉……

從王雨淅看向路恒陽的眼神中,王啟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有些事情,王雨淅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但其實早已暴露出來。

王啟明不知道路恒陽是怎樣想的,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哥哥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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