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響,一個紫衣的女子緩緩走了過來,那成為婦人之后的風韻更甚以往那個頑皮丫頭,只是此刻卻是一臉憂郁帶著深深的懷疑,在這個地方出現的女子除了焦凡的夫人孟霓裳又會有誰呢?只是時隔數年,她已不再是當初滿臉嬌憨的丫頭片子了,她有了自己的丈夫有了自己可愛的兒子,只是在她心里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現出一抹紅色,那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女子,美麗委婉如同最嬌艷的紅色一樣,容不得半點玷污。
孟霓裳還記得那個女子叫做林悠然,而且她還知道林悠然曾經叫做張悠悠,她更明白不論是張悠悠還是林悠然,始終愛著的那個男人只叫做卞成龍。只是她曾經答應不把張悠悠的身份說出來,而那次一別之后她就再也沒看到過那個紅色的人影,在霓裳成親的大喜日子也曾穿上了一襲紅嫁衣,可是她卻覺得悠悠身上的紅衣帶著深深的憂傷重重的依戀。
孟霓裳來到周建耀駐地已經許久了,從到來的那天起她就發現這個叫做秋葉的士兵很奇怪,秋葉的身上帶著蕭瑟的殺意,如同深秋的寒風,但卻還有著一種莫名的依戀和纏綿,如同最后的紅葉隨著秋風離去時的不舍。對于這個秋葉,從孟霓裳來到這里之后就開始注意他了,只是孟霓裳經過許久的調查才掌握了一點點的信息,對于這個人所有的人知道的都一樣,據說他是一個啞巴,而且會醫術,又燒得一手好菜,所以才讓他跟隨在周建耀身邊??墒敲夏奚褏s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她總覺得這個秋葉應該是個女人才對,而且秋葉的身上有一種淡淡清香,依稀便是當初和張悠悠相見時悠悠身上的女兒香。
不知道為什么,孟霓裳總覺得這個秋葉有身份,當然在她的心里最希望秋葉就是那個溫柔可人的悠悠姐姐。然而當秋葉看向周建耀的時候卻是滿眼的仇恨,偶爾帶著無助的失意,可是許多次孟霓裳看到他在月色下靜靜地望著遙遠的地方,不知道那一刻他在看什么,或者說是在等待什么。終于,孟霓裳發現他在跟蹤焦凡和卞成龍,正所謂黃雀捕蟬螳螂在后,而今天孟霓裳就決定要做一只黃雀,捉到這只深深隱藏的螳螂,剝開他的偽裝。
于是孟霓裳冷清清地說道:“秋葉,你在做什么?”秋葉沒有回頭,一絲清風吹來,秋葉趁機抬手抹干了眼角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后轉過頭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有指了指遠方傻呵呵笑著。孟霓裳淡淡一笑,月光照在她柔美的臉上說不出的恬靜,她就這么輕輕開口說:“你的意思是你想家了,對不對?”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每一個字都讓人感覺是用力咬出來的。秋葉臉上保持著笑意,又比劃了兩下,要是一般人的話也懶得跟一個啞巴多說什么,也不會指望從一個啞巴這里掏出什么話來,可是孟霓裳不是,她今天的目的就是揭穿這個啞巴的身份,所以她笑笑地說:“我知道你想家了,要不要我去跟將軍說一聲,放你回去?”
秋葉無奈之下只好又比劃幾下,孟霓裳看著他臉上僵硬的笑說道:“你是說你家里已經沒人了,是吧?”秋葉如獲大赦一般狂點頭比劃個不停。孟霓裳笑了笑走了過來,忽然喝道:“什么人在那!”隨后一掠身狠狠一掌朝秋葉印了過來。這一掌運足了十成力氣,居然是痛下殺手了。秋葉如果不躲定然會被拍死當場,可是如果還手就暴露了他會武功。令孟霓裳意外的是秋葉居然摔了一個跟頭,然后順利地從她的手下逃了出去!
孟霓裳一招失手頓時擰身嬌喝一聲回身又是一擊,秋葉臉上的表情一僵依舊是一閃身逃了過去,這一下孟霓裳心里有了底,她這幾招對于一般的人來說只能硬碰硬,要么就束手無策,可是這個秋葉居然次次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逃開,而且逃法看似狼狽其實精妙的很。
終于孟霓裳喝道:“秋葉,你還要裝到什么時候?難道真的要我去告訴大家嗎?”秋葉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嘴角翹了一下,緩緩開了口:“小裳,你要告訴大家什么?”那聲音嬌嫩清脆溫柔如綿,赫然是個女子的聲音,而且聽來似乎有些耳熟。
孟霓裳一時反應不過來,皺眉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誰?”秋葉淡淡一笑,抬手輕輕捧住了頭盔摘了下來,一頭瀑布一般的青絲頓時在月光下泄了下來,鋪成了一條美麗的錦緞。孟霓裳詫異地看著秋葉雙手在面前一陣抹,接著脫下了那粗陋的小兵的戰衣,青絲飄搖,眉目如黛,櫻唇微啟嘴角露出淺淺的一抹笑意,眼神流轉顧盼生姿,一襲紅色衣衫在這月色下顯得那么的虛幻,似乎她本不存在一般,微風輕輕吹來衣衫翻飛飄搖,讓孟霓裳幾乎懷疑她會被風吹散了一半。
這個人她見過的,只是隔了這么許久,物是人非事事休,可是這個人卻沒有一點變化,甚至比起當初相見時還要嬌美還要讓人沉醉。這是她嗎?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和詫異,秋葉走上前來柔聲道:“小裳,怎么了?不認得你的悠悠姐姐了?”孟霓裳激動的有點結巴了,癡癡地看著秋葉道:“你是悠悠姐姐?”秋葉呵呵一笑道:“白虎城中,竹林深處,心事初吐,一見如故?!?
孟霓裳一愣神,忽然反應過來,不顧自己現在已經是為人婦為人母者的身份,撲過去摟住秋葉的脖子叫道:“悠悠姐姐,你可想死我了,你不是去修仙了嗎?怎么會跑到這里來當個小兵呢?”秋葉呵呵笑著無奈地任由孟霓裳貼在自己身上,過了好半天孟霓裳才把她放開了,這才騰出功夫回答她道:“是啊,本來我跟著師父修行已滿,這次是奉命下凡歷練的,正好路過這里知道現在人神魔三界大亂,而且佛界似乎也遇到了麻煩,師父常教導我修行之人要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所以順手也來降妖除魔一下。再加上得到消息說他近來會來這里輔助周建耀,我也想再見見他,卻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了,只是他希望做成的事我一定會幫他的。而且我義父林宇已經死在戰亂之中,究其原因也是因為魔界縱橫,不管怎么說誅盡妖魔是我必須要做的事了?!?
孟霓裳知道那個他自然是指卞成龍了,于是調笑道:“卞大哥現在忙得跟什么似的,一天天找不到人影,據說現在他正要查你的身份呢,這可不是可笑么?你說你們兩個,一個躲在暗處偷偷思戀一個卻毫不知情,要不要妹妹幫你們拉紅線???”秋葉笑了一下道:“別胡說,我現在已經是清修之人了,修仙之人六根清凈,更何況他現在是天庭的逸仙使,天庭對于男女情愛一向忌諱頗深,我們是不可能有結果的啊。再者說,這么多年了,他未必還記得那個山谷之中的張悠悠吧?就算記得又怎樣?唐夏和黃玲兒為他而死,他又豈能做個忘恩負義的薄情郎?小裳,我倆也就是這樣了,如果蒼天有意讓我再和他這般平心靜氣地說幾句貼心話,我也無求了。”
孟霓裳忍不住黯然道:“那你也可以以女兒身來啊,何必委屈自己裝成個男子還是啞巴的,做什么作踐自己,難道就是為了他嗎?”秋葉搖搖頭說:“我義父慘死,大仇未報,如果就用張悠悠的身份的話難免對不住他,而林悠然這個名字會讓周建耀容不得我的,畢竟他和我義父曾經是敵人。再者軍營之中女兒身也不方便啊,人多眼雜的,不如索性裝成個啞巴到落得清靜的很了。”
孟霓裳聽她一一說來,忍不住嘆息道:“姐姐啊姐姐,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卞大哥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有你這么一個紅顏知己這般牽掛這般為他著想了吧?眼下他和焦凡要暗地里查你的身份,你要是不愿意被他們知道,不如我就說你是我一個相識的姐妹,特意來投奔我的,這樣咱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出入軍營,你也可以多見到卞大哥一面了。倒也省得他們查來查去的煩人了,姐姐你覺得如何?”
秋葉想了片刻,覺得這個方法行得通,于是拉著霓裳的手說:“你這丫頭一向古靈精怪的,這次就依你好了。不過我的名字還是叫秋葉,林悠然張悠悠什么的千萬不可以提起來,尤其是在他的面前。這件事妹妹可要記得清楚明白,不要忘了。”孟霓裳點點頭笑道:“那自然是,對了,如果他們問起你的師門該怎么說啊?”秋葉笑了笑說:“這個好辦,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師承于凝碧仙子茅心兒。”
孟霓裳連連點頭,當下兩人嘰嘰喳喳說定了這番說辭,又仔細推敲一番挑不出來毛病才算罷休,看看天色已晚于是姐妹二人攜手回了住處,正巧焦凡今晚跟卞成龍在一起歇著,也不用再收拾房間,就把焦凡的鋪蓋卷換了一套給秋葉。
可憐楚楚俏佳人,為誰消瘦誰人懂?悠然獨步成秋葉,念盡千般只為儂。
也許卞成龍不會知道,那個曾經拂去他淚水的女子變了身份,只是為了能夠遠遠看他一眼。
明天,也許還能看到他的吧?
只是一眼就足以讓自己安心了吧?可是多少次遠遠地凝望之后留下的卻是無數個不眠的夜晚,今夜依舊難眠,卻不是因為相思難相見,而是近君相思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