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下了點小雨,正在興頭上的眾人只能很可惜的分別。天氣有點掃興,不過時候卻也不早了,三個女孩們都需要按時回家,不能長時間在外逗留,但在此之前,女孩們總結(jié)了一下宋奇峰這個人。
評價普遍不錯,帥氣、紳士、大方之類的。從下雨到現(xiàn)在,他首先想到脫下衣服撐著給霍思欣擋雨舉動很不錯,不管如何,這總?cè)菀撰@得女孩子歡心。但霍思欣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女孩,她是一名政客,而且是一大群政客的領(lǐng)袖,耍心機、玩陰謀這方方面,宋奇峰如果真想玩點什么,只能說他倒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回去的路上,霍思欣和霍修同乘一輛車。
“不給他送你回去的機會?”霍修問道。
霍思欣搖搖頭,沒說話。
“你們怎么聊的?”
“還能怎么聊?就把我從事的職業(yè),一些愛好告訴他,然后他也說了一點,雙方短暫了解一下,一個晚上你想能多深入的了解?”
“你不會是把執(zhí)政官的身份說了吧?”
“說了。”
“他什么表情?”
“很驚訝。”霍思欣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我告訴他我是一名手段圓滑的政客,整天與一群老家伙在互相算計,打壓對手,扶植親信……總之給他一點黑暗,讓他認(rèn)識一下什么是天外有天。”
“很打擊人吧?”霍修問,宋奇峰原本該是對自己信心滿滿的。
“有點,不過他心態(tài)很好。”霍思欣說,“勉強能禁得起挫折,但我對他明說,以他現(xiàn)在的能力還距離我太遠(yuǎn)。他們不是想要所謂的‘門當(dāng)戶對’嗎?他現(xiàn)在就根本達(dá)不到要求,也不配。”
“他有什么表現(xiàn)?”霍修不關(guān)心她如何打擊人,只關(guān)心此人的表現(xiàn)如何,這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喪氣,但他居然保證能夠得到我的認(rèn)可,甚至某一天‘霍將軍’也會點頭。他似乎對你非常敬畏。”
“很多人都從我身上感受過這種感覺。”霍修說,“但我只是奉行著軍隊里令行禁止的一套,沒想到還給人壓力了。”
“你這是無以倫比的優(yōu)秀,令所有人黯然失色。”霍思欣毫不吝惜她對霍修的贊美之詞。
“謝謝。”霍修說,“還打算給他機會嗎?”
“有機會又怎么樣?沒幾天我就回愛普西龍星系了,他是在地球發(fā)展的人,宋家家大業(yè)大,但卻也僅有一兒一女,他老父親幾乎把整個家族的重?fù)?dān)放在他身上。如果組成一個家庭,兩個人都很累,我才不希望每天晚上回家還要伺候男人呢!”
“金錢和女人必須要抉擇呀。”霍修若有所思。
“都與我無關(guān)了。”霍思欣搖頭,她不相信宋奇峰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做出巨大的犧牲,如果真是這樣……
“可能你低估了這股力量。”他腦海里恍惚閃過埃莉諾的身影,她當(dāng)初甚至可以堅定站在他這邊對抗一個家族,這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想到這兒,記憶像是被劈開的裂痕,以前種種涌入腦海,不斷重現(xiàn)的記憶,像快放十幾倍的電影,一開始的神情恍惚,到后面他才發(fā)覺異常,自己逐漸失去對外界的感受,腦袋昏昏沉沉,身體四肢麻木,靈魂好像要被從體內(nèi)抽出來。
周圍的世界都變了。
滿目的黑暗逐漸出現(xiàn)盡頭,怪異的氣味經(jīng)由他的肺葉擴散,也越覺得舒適……顯而易見,這是他夢中的世界,同一個世界。
是的,糾纏他的噩夢越來越嚴(yán)重。他清楚自己目前的狀態(tài),但卻無法離開,仿佛靈魂被撕扯,掙扎、反抗、求救都變成了徒勞。這個世界更加的清晰,腳底下踩著的膠狀物體,粘稠而令人難以移步。每次的細(xì)節(jié)都不一樣,但每次都會更加直觀的展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不斷重現(xiàn),不斷被加深,也越來越難以擺脫。
那些怪物依舊如影隨形,他轉(zhuǎn)身就跑。溫柔的觸感,沉重的呼吸,一點點靠近……能夠周旋的空間越來越少,能逃避的時間越來越短,幸存成為了一件渺茫的事情,他從來沒有一次能夠逃脫。而怪物給他的感覺愈加清晰,漂浮的,光滑的,柔軟的……
他的大腦開始灼熱,接著被點燃,沸騰。鮮血燃燒,肌肉變形——是的,他又開始變形,拉伸、扭曲、折疊、剝離……軀體像是被灌注了意識,極力想要擺脫靈魂的控制,陷入那浩蕩而沒有邊際的混亂中。
從每一件極易被忽略的小事開始,被一個石頭絆倒;奔跑的速度不夠快;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武器;周圍看不清路……然而,這背后最根本的事實令他不寒而栗:他的身體在與他作對,身體渴望帶離開,加入它們,為怪物抓住自己的事業(yè)做貢獻。
他被抓住了,反抗越來越弱,呼喊的聲音直至變成遙遠(yuǎn)天邊那隱約傳來的耳語。他終于被固定住,一動不動的等待著它們的來臨,恐懼和折磨已經(jīng)令他徹底屈服,盡管靈魂依舊在深深的顫抖,但他而張開了雙臂。
迎接他們,他喉嚨里涌出出了絕不屬于自己的笑聲——勝利、絕望、喜悅、憤怒的混雜,陌生無比,他覺得身邊恐怕還有其他東西,在擁抱那股不斷襲來的黑暗時,周圍安靜了下來。他聽到一個溫柔的、直入心窩,震蕩靈魂的聲音——
“加入我們!”
“哥,你沒事吧?”
耳邊傳來霍思欣焦急叫喊聲,那股被籠罩,被分解的感覺再次像浪潮一樣消退,睜開眼睛時,他依舊靠在跑車的座椅上,三個人站在自己周圍,霍天奇正拿著通訊器焦急的聯(lián)絡(luò)醫(yī)院,霍思欣則死死盯著他,宋奇峰手里拿著染紅了鮮血的手紙。
“怎么回事?”他發(fā)出虛弱的聲音。
“你沒事,你沒事!”他被霍思欣抱住,能感覺到她內(nèi)心那股無邊際的驚慌,“還好你沒事,剛才你臉上,全身都在流血,我以為,我以為……”
“放心,我沒事的。”霍修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慰著,他依舊能夠聞到身上那股刺鼻的血腥味,黑西服里面的白襯衫早已經(jīng)被染紅。
“我只是做了個噩夢。”霍修看著其他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多長時間了?”
“大約六分鐘,修哥。”霍天奇回答道。
但夢里的世界感覺像是過了一整天。
“救護車在三分鐘后馬上來。”霍天奇接著對他說。
“讓救護車回去吧,我沒事的,回家就好。”他說,實在不想再去醫(yī)院被醫(yī)生圍觀,而后又得出毫無頭緒的解決方案來。
“不行!你一定得去!”霍思欣搖著他,決不答應(yīng),“你想嚇?biāo)牢沂菃幔磕阒滥銊偛诺哪佑卸嗫植溃课疫€以為來不及了!我只有你這么一個最疼我的哥哥!你一定得活得好好的,不能有事!”
望著已經(jīng)帶上哭腔的妹妹,他不忍心,只能點頭:“去吧,去吧。反正要死我早就死了,何必茍活到現(xiàn)在呢?”
“嗯,這才對。”她抬起頭來,哪里還有一點剛才即將崩潰的模樣,但神情里的擔(dān)憂是掩飾不住的。
“好狡猾的小狐貍。”霍修笑著說。
不過去了醫(yī)院也就那么一回事,霍修身上突然涌出的鮮血是他原先那些開裂的傷疤導(dǎo)致的,但其他方面并無大礙。無論怎么檢查,結(jié)果都與當(dāng)初的一樣:情況怪異,但不會對身體產(chǎn)生重要影響。
對于失血的狀況,只需要輸點血就行。霍修感覺自己每一次從夢中醒來都會很疲憊,連續(xù)將近十次的夢境,情況越來越糟糕,剛醒過來那會兒,他甚至沒有任何一絲力氣去挪動自己的身軀。
專職照顧他的方可馨拿著醫(yī)院專家們配給的藥水過來,與以往一樣,朝他靜脈注射,這種藥水雖然無法改變現(xiàn)狀,但卻能夠抑制這種狀態(tài)的惡化,在結(jié)果尚未出來之前,是對霍修最有益的。
“方小姐,過來一下。”病房外,霍思欣把方可馨叫了過去。
“霍女士,有什么可以幫助的?”
霍思欣看著面前這位年紀(jì)不大,但卻輕聲細(xì)語,對人格外溫柔的女人,問:“我哥的這種情況是不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
方可馨把手上的注射器放到一個透明袋子里,裝好,然后說:“不經(jīng)常,只要每天定期注射抑制藥劑,他的癥狀就會減緩許多。”
“哦,那還麻煩你以后照顧我哥是多留心一些。”
“照顧長官是上頭的最高任務(wù),我一定會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娜ネ瓿伞_@方面火女士盡可以放心。”方可馨回答。
“謝謝你了。”
霍思欣隨后走到病房內(nèi),霍修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精神狀態(tài)也與先前無異,他正打算立即離開這里回家。
眾人說不過固執(zhí)的他,只能作罷。
醫(yī)院走廊里,霍思欣對一直沒有離開的宋奇峰說:“謝謝你,宋先生,幫了我們不少忙,現(xiàn)在幾乎都天亮了,很抱歉。”
“沒事,就算只能出一絲力氣,我也會堅持到底的。”宋奇峰說,“不過,如果宋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希望能夠得到霍將軍一些感染組織和血液樣本以及他曾經(jīng)注射過的藥劑成分。別誤會,我家里也投資過一家私人醫(yī)學(xué)研究院,專門致力于器官快速*方面,不過對于血液病毒這方面也頗有點研究,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一份綿薄之力。”
“好吧,那請等待一下。”霍思欣對他說,她不會放過任何一絲能夠治愈霍修怪病的機會。
“沒關(guān)系的,霍小姐去忙吧。”
最后,宋奇峰拿到了一些樣本和霍修等人的通訊號碼,保證一旦有結(jié)果立即傳給霍修,之后與三人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