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我就不會!”她輕聲道。
耳聽得千羽翼長長的舒了口氣,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冷硬的唇角正在勾起笑意。
她也不禁彎了唇角,望向遠方……
青山如黛,綠海無邊,一輪紅日正在緩緩向西移去。
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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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入五月,守家衛國的龍翼軍主帥千羽翼終于回歸盛京。
雖然僅是百人的隊伍,卻得到了盛京百姓的熱烈歡迎。
未等進入城門,洛雯兒便聽到鑼鼓聲陣陣傳來,而待步入朱雀門,便見百姓分立兩側,手持鮮花或彩帶,歡呼連連。
雖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每個人都盡力伸著脖子要看一眼他們的大將軍,似是在爭取一縷佛光,于是便消災祛病,榮耀一生,然而中間依舊留出寬敞的大道,其上鋪沙灑水,光燦如金。
“大將軍……”
“千羽大將軍……”
“祝賀大將軍又打勝仗……”
“恭賀大將軍再立新功……”
“歡迎大將軍凱旋……”
呼聲連連,有的人竟然激動得哭起來,還有妙齡的少女,羞紅了臉頰,擠出隊伍,將手中的鮮花或荷包丟到那黑袍人懷中,再水波盈盈的睇上一眼,低頭跑開,于是周遭便響起一陣善意的哄笑。
千羽翼穩穩的端坐馬上,身形筆挺如槍,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嚴肅悍厲,然而唇角卻隱隱透著得意。只是這份得意并非來自百姓的擁戴,而是對著車內那人,那意思是在說……看,你未來的夫君是多么的受人待見,快驕傲吧,尖叫吧,歡呼吧……
洛雯兒自是知他心中所想,當即白了他一眼,然而心里著實高興。
今日的盛況全是他一刀一槍于尸山血海中拼來的,身上的每一道傷疤,皆代表著一場殘酷的搏命廝殺,皆記載著刀光劍影的生死一瞬。
千羽翼,身為無涯乃至天下的戰神,他……實至名歸!
而這個人,又是她心系之人,她更是他不惜以生命守衛的摯愛,她又怎能不為此驕傲,自豪?
那昂然挺立的身姿,依然是黑袍加身,卻是這燦爛春日里最為奪目的色彩。
她久久的望著,竟不覺出了神,而他忽然回頭對她齜牙一笑,頓令她兩腮一燙,沒好氣的將那本來就很狹窄的縫隙堵上了。
然而沒一會又偷偷將窗簾挑開條小縫,努力避開那個黑塔似的身影,四處打量。
自打接近城門,她便不肯再同千羽翼共乘一匹馬了:“放我下去,叫人看到成什么樣子?”
千羽翼拗不過她,只得讓她坐在車里,自己騎馬陪在身側,然而一旦進了朱雀門,他必須走在隊伍前方,卻也不肯讓洛雯兒離他太遠,就跟在身后。
此刻,她好奇的打量四周。
她來到這個時空所接觸的城鎮,一個是禹城,一個就是千羽翼治療眼傷時所落腳的不知名的小鎮,皆是偏僻落后,本想領略一下國都的風采,可滿眼都是人,只能勉強看到屋舍雖然高矮不一,但皆青磚白瓦,整潔干凈,檐下或掛著燈籠或連著牌匾,想來應是集市的所在。
提起集市,她不覺摸了摸手下的包袱。
里面裝的都是些泥娃娃,布老虎之類的小玩意,是千羽翼買給她的。
那是在小鎮落腳的第三日,千羽翼突發奇想,要帶她逛街,說是十五的花燈會因為她的“胡鬧”錯過了,現在彌補一下遺憾。
二人手拉手……確切的說是千羽翼死抓著她不放,說是自己看不見,如果她不看牢他,他就容易走失,結果弄得夜市上的人都拿二人瞧熱鬧。
他倒好了,看不見,嘴角還掛著得意的笑,可是她呢?感覺就像過街老鼠一般。
好在大家很快習以為常,她才有機會去瞅那些攤子上都擺了什么。
小鎮比禹城還要落后,不過有些小玩意倒是做得蠻有趣的,雖不精細,但勝在可愛。
她便拿起來把玩,攤主就趁機兜售。
其實她只是隨便看看,雖然在現代社會,像她這么大的女孩應是在父母身邊撒嬌,擁有滿屋子茸毛玩具的幸福公主,可是她自幼便在孤兒院,即便有玩具,亦是被他人先搶去了,而等到自己打工賺錢,忙的卻是怎樣吃飽肚子,怎樣供季晴川讀書。她不是沒有在擺設著種種粉嫩松軟得讓人恨不能抱一抱的絨毛玩具的櫥窗前長久駐足過,卻也只是看而已。
待到生活真正穩定,她卻已喪失了曾經的情懷,唯象征性的在床頭擺了只絨布熊,來祭奠她逝去的枯燥空白的少女時光。
她嘆了口氣,拍了拍布老虎的頭,又將它放回攤上。
可是轉眼,布老虎又回到她懷里。
那邊,攤主已捧著錠銀子,對著千羽翼千恩萬謝。
在她正盯著銀子琢磨這個時空的物價為何如此昂貴時,千羽翼又牽著她繼續往前走了。
“這只布老虎多少錢?”
“五文……”
“五文?”洛雯兒尖叫,成功吸引了諸多目光。
她就是再怎么天真也知道銅錢和銀子的區別。
“可你怎么給了他一錠銀子?”
千羽翼縱然眼睛看不到,僅憑手感應該也能摸出銀子和銅錢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形狀和質感吧?
“高興!”千羽翼隨隨便便的甩出兩個字。
洛雯兒噎住,而接下來,無論她的手碰到了什么,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哪怕是目光在某個物件上格外的停留了片刻,那樣東西都會像長了翅膀般飛到她懷里。如此的迅捷準確,如何讓人相信他是個“看不見”的人?
短短的半條街,洛雯兒卻充分的體會到了傍大款的感覺。
她不由得想起與季晴川逛街的情景,因為手頭緊張,二人多只是看,尤喜逛家居,商量著將來結婚買什么經濟實惠,又美觀獨特。每每遇到她愛不釋手的東西,他都說要買下來,卻是她按住了他取錢的手……他們的錢,要用在刀刃上。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擁有一個家而努力,哪怕那只是個非常普通非常小的空間。可是小也有小的好處,二人會靠得更緊,那樣會很溫暖。而這么多年來,季晴川唯一送她的,是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為她買的一部手機……
又一只小陶豬塞到她懷里……而她不過是在盯著它回想往事。
攤主看她抱著這么多東西,笑得慈眉善目:“姑娘,你真是有福氣!”
是啊,她在世上二十年,頭一回得到一個人如此的寵愛,甜蜜飽滿得就像這滿懷的禮物,幾乎讓她承受不住了,她果真是有福氣的人。
周圍的喧囂沖散了回憶跳躍在耳畔。她目光微移,再次落在前方那個黑色傲岸的背影上。
他亦是心有所感,回頭看她,唇角微勾。
四目相對,仿佛于無數聲浪中隔離出一個只有二人的小小空間。
人馬緩行,隊伍徐轉……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住他,就如同他一瞬不瞬的看住自己。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消除了她的羞澀與所有的顧慮,她仿佛聽到他附在耳邊說:“雯雯,待面見王上,我就請他當眾賜婚,我要給你這世間最無上的榮耀!”
風輕輕拂動耳邊碎發,就像他溫熱的氣息。
她不禁腮邊一燙,目光一閃。
就在此刻,一幢高大的東西轉過前方墨黑的阻擋,一點點的出現在眼前……
她的目光本是毫無意識的被那花花綠綠牽引……牽引……
然而她忽然長睫一顫,瞪大眼睛……
下一刻,她已渾然無覺的沖出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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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翼本覺得她即便只在窗簾內露出一只眼睛亦是美得驚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卻忽然見簾子一抖,緊接著車門一開……
圍觀的人則只見車內忽然掉出一物,眨眼便沖到了畫樓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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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兒,發什么呆呢?哦,又盯著那牌坊胡思亂想呢?”
新星大廈四樓的儲備間內,芳姐臉上敷著海底泥,在她身后笑道。
“什么牌坊?那本是幢畫樓,不知何年何月留下,也不知何年何月經了場大火,結果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不過上面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圖畫,可能就是關于那個時代許多故事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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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坊……
不,是畫樓,真正的畫樓,完整無損的畫樓……矗立在她眼前。
暗紅的門柱,繁復的花紋,精致玲瓏的窗子……除了色彩明麗鮮艷,嶄新完好,與她在現代時經常憑窗而望的牌坊無一絲不同。
她急忙回頭……
周圍依然是歡騰的人群,平整的青磚白瓦……其中,那雙劃目而過的深邃的略帶些探究的黑眸令她的心底陡然一滯……
轉了目光……
她的手正輕輕搭在門柱上,顫抖……
她的腦子轟轟作響,仿佛有無數的飛機在轟炸。煙塵彌漫,亦迷了視線……
再清醒時,已覺歡呼聲漸漸低落,大家正將目光一一集中在她身上。
搭在門柱上的手越攥越緊,指甲已在柱子上印出幾痕月牙形的印記。
她盯著那印記,忽的心念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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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所有人,包括千羽翼,都在同一時間看到一個瘦弱的女人忽然張開嘴,對著畫樓的門柱狠狠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