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不大,嗓門倒不小,好多人都聽到了,弄得就好像車里發(fā)生著什么不該有的事情。
她氣得不行,千羽墨卻處之泰然,不禁令她懷疑,一切都是出于他的授意,或者是他有意讓事情這般發(fā)展。
他在搞什么?是對她有什么不放心嗎?
好在御醫(yī)的擔心并沒有發(fā)生,她的傷勢開始轉好。
然而凍傷轉好有一種最大的痛苦,那便是傷處發(fā)癢,越來越厲害,癢得人抓心撓肝,徹夜難眠,只讓人恨不能撕掉一層皮,再把心掏出來晾一晾。
每每她忍不住拿“熊掌”去抓時,都會遇到千羽墨的阻攔,即便是深更半夜。
他好像一直沒睡,始終看護著她,她哪怕呼吸稍有個差池,他都會立即警醒。
“別動,”他抓住她的手:“會留疤的。”
可是那種仿佛刺入骨髓的癢是極難忍耐的。
她被這種折磨折騰得幾乎要發(fā)瘋,也顧不得他也正傷著,回手就是一推:“留疤又怎樣?要嫌棄便嫌棄好了!”
千羽墨便好脾氣的抱住她:“知道你難過,我來幫你……”
他所謂的“幫”,就是按摩,的確能有效的止癢,可是……
他的手在她的胸前,腹部……來回游移,毫無狎昵之意。然而沒一會,洛雯兒便覺得他的手溫上升,連貼著自己后心的胸口也燙了起來。他的氣息漸漸接近,就在她的耳邊,溫暖的撩動著她的發(fā)絲。
她覺得,自己傷成這個模樣,身上一塊塊的爆皮,看去就如同龜裂的老樹皮,還時不時的掉下一塊,瞧著就惡心,他怎么還會……
這個樣子的洛雯兒,真恨不能把自己藏起來,不被人看到,尤其是他。可是他偏偏不離左右,還美其名曰……貼身看護。
對了,她怎么忘了,他是國主,一直以來都是美人繞膝,聽千羽雪說,他當是有一年的時間沒有寵幸過任何一個妃嬪了,目下還沒帶女人,所以這個一邊臉上還貼著膏藥的丑婦在他眼中也成了嫦娥。
這么想著,心里便分外不是滋味,有意離他遠點,可是方一動,他便貼了上來,還提醒她,他的手有傷。
這招對她絕對管用,只要一提,她就乖乖的不做反抗。
于是那只完好無損的手依舊在按部就班的運行,還在緩緩向下……
“千、羽、墨!”
千羽墨大概是領會錯了她的意思,竟然把她翻轉過來,自己壓了上去。
手在除舊布新的皮膚上游移,于深夜中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又被漸沉的喘息聲壓下,直到二人均氣喘吁吁。
“千羽墨,我都這么丑了,你還要我嗎?”
“要!”
“如果我真的沒了手,斷了腳……”
“要!”
她便抱住他,只一會,眼淚便下來了。
他亦抱住她,唇小心的點在她的眼上:“我只擔心,有朝一日,你會不要我……”
這個家伙,難道她就是那么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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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兒原本以為,他們正在回無涯的路上,直到有一日,胡綸憂心忡忡的道:“主子,咱們都出來這么久了,再不回去,真的要引人猜疑了。”
她方知道,他們竟然在按照既定的路線前行。
“猜疑便猜疑,孤早就想看看,他們到底會露出怎樣的嘴臉,這是個好機會!”
哄走了胡綸,轉頭又義正言辭的對她道:“一個小小的無夜算什么?孤可以帶你走遍天下!”
一個這輩子可能都再也見不到面的段玉舟,你跟他較什么勁呢?
洛雯兒嘆氣,又看自己的腳,仿似自言自語道:“有什么用,我也只能坐在車里,還不如……”
下一刻,千羽墨便移至面前,誠懇道:“我可以抱你……”
洛雯兒立即往后躲了躲。
昨日,御醫(yī)說,她傷勢大好,可以出去透透風,有助于恢復,而且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雪陵,于是春天的氣息,即便關著車窗,亦是擋不住的撲進來。
結果千羽墨就抱著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散步。
無涯的侍衛(wèi)訓練就是有素,竟能目不斜視,步調整齊,步履鏗鏘。
千羽墨抱著她,從隊頭走到隊尾,又從隊尾走到隊頭,如同檢閱一般,不過也搞不清是誰檢閱誰。
她氣個半死,每要掙扎,他就提醒她注意他的手。
可是既然手臂受傷,為什么還不肯放下她?御醫(yī)說讓她適當運動,可這算什么運動?
而當二人轉回到御駕前,眾侍衛(wèi)忽然齊聲高喊:“吾王千秋盛鼎,萬壽無疆!”
其時,他們正行進在一片開闊之地。
眼前,是綠草茸茸,周圍,是遠山青青。
眾人喊聲嘹亮,直入九霄,就連青山都仿佛為之一震。
千羽墨便朗聲大笑。
這一刻,洛雯兒仿佛看到了一個將天下盡握掌中的年輕君主。他英氣豪邁,器宇軒昂,他運籌帷幄,智慧超群。
然而……
他們現(xiàn)在是在別人的國土上,身邊又僅剩下五百侍衛(wèi),萬一……
雪山的那一幕驚險,至今牢刻心中。她也曾問過千羽墨,是否知道是何人暗中謀算。
那雙墨玉般的眸子看住她,一瞬不瞬:“你說呢?”
雖是問話,語氣卻很篤定,似是認定她心中所想與他眼中所見的,是同一人。
那一瞬,劃過眼前的,是一雙灰色的眸子。
冰冷,斜挑,就像覆著陰影的雪山,預示著死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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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入六月,暑熱橫流,無涯國主御駕回鑾。
早于半月前,便使快馬通傳,于是當御駕駛至浮閭長街時,已是金沙鋪地,清水徐灑。
兩側侍衛(wèi)著軟甲,執(zhí)兵刃,莊嚴肅立。
身后,是盛京的百姓,遙望車駕駛來,頓時歡呼雀躍。
洛雯兒知道,每每御駕回鑾,都要拋灑金銀,惹得眾人擁搶。尤記得兩年前,他自涼閾回來,她也曾拉著白濂去搶錢,結果被“莫習”中途遇見……唉,那時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他的醋勁這么大呢?
“這就是你收買人心的手段嗎?”想到當年之事,洛雯兒不禁斜了眼角,意圖藐視一下他的醋意大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