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進行了半個時辰后,朝臣們漸漸地放開拘束,推杯換盞起來。
凌畫被人連敬了數杯,雖是女子用的果酒,但喝多了,依舊讓她有了幾分酒意,最起碼,從她那張如染桃花的嬌顏上就能看出來,已有不少年輕男子,看她一眼便臉紅,已不敢再多看。
她本就受人矚目,如今更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哪怕她已嫁給了宴輕。
但因宴輕年年不出現在宮宴,而凌畫年年也是獨自一人,他們大婚后不久便離開了京城,幾乎沒在一起出現讓人習慣,以至于他們的關系很容易讓人忽略。
蕭枕也發現了,往年凌畫帶著面紗,別人瞧不見她的模樣,自不會看到她這副人面桃花的模樣,但今年不同,她沒戴面紗,都讓人瞧了去。
誰知道那些人心里都在想什么!
蕭枕心里發惱,宴輕是怎么回事兒,不知道她喝了酒便是這副樣子嗎?竟然不陪她來參加宮宴,若是宴輕在,最起碼能堂而皇之地替她擋酒,誰也說不出什么。
畢竟,來敬她酒的,都是有分量的朝臣,她又不能真不給面子不喝。哪怕多少人私下里不喜歡她,但她的本事擺在這里,便讓人不可忽視。
蕭枕有心想替凌畫擋酒,但眼角余光掃見皇帝頻頻往這邊看,他只能按捺住,雖然父皇已十有八九懷疑凌畫扶持他,但畢竟這種事情不能擺明了攤開在明面上,讓所有人一目了然他們的關系,那是在打皇帝的臉。只要父皇一日還坐在那把椅子上,凌畫都得是他的臣子,不能是別人的,至少,明面上得遮掩一二。
他袖中的手攥了攥,回頭對身后伺候的小太監低聲吩咐了一句。
小太監愣了一下,應是,立即去了。
不多時,太后身邊的孫嬤嬤來到了凌畫身邊,笑著對她見禮,“少夫人,太后娘娘乏了,想回宮歇著,娘娘說,您若是不累,送她一段路,說說體己話。”
凌畫立即站起身,“我不累,我送姑祖母回宮。”
于是,她跟著孫嬤嬤一起出了臨華殿。
太后已在臨華殿門口等著她,見她出來,仔細瞅了她一眼,沒忍住笑了,“你呀,出去這幾個月,是不是又瘦了?”
凌畫上前挽了太后的手,幾個月不見,不見半絲生疏,笑著說,“姑祖母眼神真好事兒,就瘦了一點點,歇些時日就能補回來。”
太后點點頭,“一定要好好補補。”
她拉著凌畫上了轎輦,才看著她的臉,有些惱地說,“宴輕這個臭東西,竟然放心讓你一個人來參加宮宴,他不知道你會喝酒的嗎?連個擋酒的用處都沒有,要他何用?”
凌畫想笑,“姑祖母,果子酒而已,我再喝幾杯,也不會醉。”
“不是醉不醉的事兒,是……”太后拿過轎輦里放在匣子里的小鏡子,遞給她,“你自己瞧瞧。”
凌畫伸手接過小鏡子,瞅了一眼,鏡子里的人明眸皓齒,酒染桃花,雖神色端正,但也著實惹人眼了些。
她默默地將鏡子遞還給太后,咳嗽了一聲,“等回府,我便找曾大夫研制喝了酒不上臉的解酒丸,提前服下,就不會這樣了。”
太后反而被逗笑,“曾大夫是神醫,他的醫術是治病救人的,哪能被人這般使用?”
凌畫也笑,“他被我養著,可不就是為了有用的時候用嘛。”
太后嗔了她一眼,糾正道,“我剛剛是在罵宴輕那個臭東西,你就護著他吧,偏偏把話題移到曾大夫身上。”
凌畫曬笑,“夫君對我極好,他離京幾個月,自是要痛痛快快找人去喝酒熱鬧,宮宴拘束,他不喜歡,我豈能強他所難?”
“你呀,就寵著他吧!”太后面上嗔怪,但心里還是很高興,她老了,以后沒幾年好活了,若是有一個女人接替她繼續寵著宴輕,她以后也能放心閉眼。
她見凌畫笑嘻嘻的,一改在臨華殿上的端莊淑雅,親親蜜蜜挽著她,真比宴輕與她還像是姑侄孫,她心里慰燙,對她笑著說,“快說說你們這幾個月都做了什么?信中只言片語,著實讓哀家恨不得你一日一封信,但又知道你忙的很,寫一封信都要抽出時間來,也不敢要求你。如今總算盼著你們回來了。”
凌畫點點頭,也不隱瞞太后,將去了江南后都做了什么,能說的部分,都跟太后說了。
從臨華殿到長寧宮,兩三刻的路程,自然說不完,太后聽的入迷,但也知道今日是除夕,她總不能拽著凌畫說一夜,于是,當轎輦停下后,她由凌畫挽著下了轎輦后,便對她說,“你們平安回來,哀家就放心了,你剛回京,定有一堆的事情要做,明日之后,不必急著進宮給哀家拜年,什么時候把事情處理了,再進宮就是了。”
凌畫笑,“夫君往年初幾進宮給您拜年?”
“他每年都初六進宮。”太后說起這個就氣笑,“哀家嫌棄他進宮給哀家拜年拜的晚,你猜他怎么說?他說哀家不缺人給哀家拜年,從初一到初五,長寧宮不斷的人,他懶得見太多人,便等初六沒什么人來了,他再來。”
凌畫懂了,以太后娘娘的身份,朝中的命婦們從初一到初五,要輪番排著隊進宮,初一命婦們就算不搶,還有皇室宗親們要登長寧宮的門檻,宴輕嫌見那些人麻煩,索性不來,等到初六,晃晃悠悠再過來,倒也的確清凈。
她笑著說,“那等初六,我與夫君一起過來。”
到了初六,她該忙的事情該見的人也忙的差不多了。也能與宴輕在長寧宮待上一日,好好陪陪太后。
太后點頭,“好。”
這般說定后,太后便由孫嬤嬤扶著回去歇著了,臨進宮門前,吩咐轎子送凌畫回臨華殿,凌畫說想走走,便婉拒了太后安排的轎子,與琉璃一起,折返回臨華殿。
無人時,琉璃小聲說,“小姐,今日宮宴上如何?太子是不是看到您眼睛都在噴火?”
“嗯。”凌畫點頭,笑著說,“何止噴火?眼珠子都快燒焦了。”
琉璃大樂,開心極了,“小望子在殿外一個勁兒的瞪我,眼珠子快蹦出來了,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兒,我就知道太子一定成了一條噴火龍了。”
她大為解恨,“活該!”
凌畫也覺得挺解恨,今兒在宮宴上,有好幾位老臣明顯都疏離著太子,似乎對太子近來的表現失望不滿,明顯對蕭枕更熱絡些,這對太子來說,可不是好事兒。
老臣們雖然胡子頭發全都白了,走路都顫顫巍巍的,看起來已沒多大用處,但實則不然,老臣們入朝一輩子,無論是本身亦或者身后的家族子孫,都代表著朝堂最深的根基,今日宮宴的情形,足可以看出,太子的根基被動搖了。
“從長寧宮往返臨華殿一趟,差不多小半個時辰,等咱們回去,宮宴快結束了吧?”琉璃問,“咱們是不是能直接回去了?”
凌畫抬頭看了一眼高懸夜空的月亮,慢慢地往回走著,“能吧!”
宮宴的確沒什么意思,不過,她若是回去的太早了,順路接宴輕時,他會不會沒玩夠?要不,就等到宮宴徹底結束大家都散了時她再走?他也能有足夠的時間跟兄弟們熱鬧夠。
琉璃似乎也想到了,嘆了口氣,“真羨慕小侯爺啊。”
凌畫笑,“羨慕他的人多了。”
雖然很多人口口聲聲說宴輕不走正道,敗端敬候府門楣,但私心里怕是不知道有多羨慕他能夠自由自在呢。他是端敬候府的獨苗苗,祖輩父輩們的功勛就夠他揮霍一輩子了,他就算不上進,又能如何?也是一樣橫著走,吃穿不愁,沒人敢惹,白日夢一般的日子。
兩個人說著話,一路慢悠悠地走出了一大段路,直到前方出現了一道人影,似特意等在那里,二人才止住話。
琉璃目力好,辨認了片刻,小聲說,“小姐,好像是……崔公子的表妹?”
凌畫從那女子的輪廓依稀能辨認出鄭珍語,她點頭,“嗯,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