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敬有分量的朝臣,朝臣也紛紛起身敬陛下,短短時間,有歌舞美人,整個臨華殿一片載歌載舞,歌舞升平的氣象,再不見還沒開場前,蕭澤和凌畫掐了一場的火花四濺,刀光劍影。
氣氛熱鬧起來后,凌畫再不理蕭澤,歪頭看向坐在她左上首的蕭枕。
蕭枕也偏過頭來看她,他已幾個月不見她,今日她沒戴面紗,她剛一踏進大殿,哪怕所有人都伏地跪拜皇帝,但他還是似有所感般抬頭看了一眼,瞅見了凌畫進門。
哪怕是匆匆回京,哪怕是沒有多少時間讓她仔細打扮,但短短時間,她依舊將自己收拾的光**人,令人移不開眼睛。
盛裝打扮的女子,不見一絲千里迢迢歸來的風塵與疲憊。哪怕她面容若桃花般姣好嬌柔,但身上卻不見一絲柔的氣息,在滿朝文武和家眷擠滿的大殿上,她周身的鋒芒時隱時現,自成一道風景線。
凌畫對蕭枕淺淺一笑,舉了舉杯,開口的聲音亦是輕輕淺淺,“二殿下!”
蕭枕也拿起了酒杯,對她舉了舉,開口的聲音清澈潤耳,亦含著笑意,“凌掌舵使!”
兩個人的座位雖然坐的近,但也隔著些許距離,不宜碰杯,便意思意思地隔著距離晃了晃,酒杯里美酒帶著甘甜醇香,彼此都從眼中看到了今年收獲頗豐。
蕭枕終于走到了人前的顯眼處,再不會被人刻意忽視無視,不在錦衣夜行。而凌畫,一張嬌面也沒那么嬌氣了,摘了一直以來在宮宴上戴著的面紗,這般坐于人前。
這一刻,他們走了十年。
若蕭枕的人生中分幾個節點的話,那么,今年的宮宴,便是一個可以被刻在卷宗上的節點。是只要蕭枕坐在這里,就是讓朝臣們傾向而來的身份和風向標。
凌畫收了面對蕭澤時氣死人的笑,而是淺淺的彎了彎嘴角,一雙眼睛似乎在對他無聲地說,“看,哪怕還沒將蕭澤拖下儲君的位置,但我快要把他氣死了。”
蕭枕素來清冷疏離又淡薄孤傲,但此時面對凌畫,似乎換了一個人,眉眼也彎了一下,一雙眼睛似在回答她,“干的漂亮!”
兩人雖然沒什么言語交流,神色相對也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已收回,但還是被不少有心人捕捉到,一瞬間心思各異。
很多人都后知后覺地猜測,二殿下身后定然有人,否則被陛下被朝臣從小刻意忽視不重視的皇子,怎么可能一朝突然被重視,便能有如此的手腕和能力,都猜測是凌畫投靠了二殿下,但猜測歸猜測,也不敢十拿九穩,畢竟,凌畫一直以來給所有人的態度,都是她是陛下的人,是陛下一手扶持起來的,她背靠陛下,又有本事穩定江南充盈國庫,所以不懼東宮。但如今,聰明的朝臣算是看出來了,她還真是二殿下的人。
蕭澤看著凌畫與蕭枕雖然只說了一句話,但彼此動作一樣轉頭互看那一眼,幾乎灼瞎他的眼睛,他攥緊酒杯,克制著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宴少夫人今兒怎么只自己來了?小侯爺沒陪著少夫人一起來?本宮還以為今年小侯爺娶了少夫人,與往年不同了呢,沒想到小侯爺依舊如故,讓你孤零零的,可見外面傳言你們夫妻和睦的事兒,怕是沒有多少可信度?;首婺敢恢迸沃е吨貙O,怕是難吧?”
凌畫不見周身有任何攻擊鋒芒的氣息,但這一瞬間又對上蕭澤,卻是攻擊力極強,她笑容明艷,“太子殿下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您的準太子妃已回了幽州,這三年時間要守孝,東宮的嫡長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影子。不若太子殿下換個人娶?三年抱倆,陛下定然大感欣慰。”
要讓他換了溫夕瑤,除非不要幽州兵馬了,否則是不可能的。
凌畫就是故意扎他的心,殺了溫啟良,可是她今年做的最漂亮的一件事兒。
蕭澤被戮倒了痛處,眼神幾乎能吃人,狠厲和恨色藏都藏不住地外泄對準凌畫,把她戳成篩子,聲音似乎從牙縫里擠出,“凌畫,你別得意的太早。”
凌畫矜持地點頭,一副受教了的口氣,“太子殿下說的是?!?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蕭澤一口氣憋住,心梗的不行,氣血翻涌,凌畫素來牙尖嘴利,他覺得再面對她下去,他得瘋,在群臣面前失態,便不好了。于是,他強硬地轉過頭,再不看她。
凌畫覺得,蕭澤還是有些本事的,心里其實還挺強大的,若換做一個心里不強大的,應該在見到她后,就克制不住自己撲過來掐死她了。
蕭澤不再做無畏的話語打架后,凌畫便也不再搭理她,目光轉向別處,看到了升為大理寺卿的沈怡安,還有與他座位相對坐著的京兆尹府尹許子舟,沈怡安獨自一人赴宴,因他弟弟在端敬候府,而許子舟的席位旁坐著許夫人,帶了她娘赴宴。
二人見她看來,都對她微微笑了笑,不過沒舉杯。
凌畫微微點頭示意,神色也不做明顯姿態,她可以仗著陛下察覺了是她扶持蕭枕而明目張膽對蕭枕敬酒,以明示自己的態度,但卻不敢在這宮宴上公然的拖了沈怡安和許子舟下水,礙陛下的眼。畢竟,對比他來說,這兩人素來才是陛下的純臣。
畢竟,她的一舉一動,都受人矚目。
她目光掠過,找她四哥和義兄,這一看,便發現了,有一片席面,在臨華殿的一角,不靠前,但也不算太靠后,與她隔著那么兩三排的距離,那一處坐著清一色的俊秀出眾的年輕男子,其中就包括他的四哥凌云揚和義兄秦桓。
凌云揚從凌畫進門后,也瞧見她了,見她半天都沒瞅過來看他一眼,心里有氣,想著這么個東西,從小到大一個德行,往年離京外出,一個月還能有兩封書信,但今年,幾個月里,加起來也就兩封家書,如今明知道他今年也來參加宮宴,卻不是第一時間找他的座位,白疼她了。
所以,凌畫找到凌云揚后,便看到了他那一張臭臭的臉,明擺著對她不高興了,不止臭,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凌畫懂,但是沒理他,目光略過他看向秦桓,發現秦桓成熟穩重不少,他又很快就看向他那一片坐席,俊秀的年輕書生,總忍不住讓人多看兩眼,凌畫本就看臉,自不比那些年輕的姑娘們例外,一樣看的很是欣賞。
凌云揚看到她的表情,更是氣了個人仰馬翻,臉更臭了。
那一片席位,其中兩個人十分矚目,一男一女,見她目光看過去,那里立刻有人敏感地捕捉住她的目光,也對她看過來。
凌畫一下子便認出,這兩個人,一個應該是崔言藝,一個應該是他的未婚妻,鄭珍語。
崔言藝很是俊美,清河崔氏的子弟,世家底蘊都極強,容貌皆是上乘。但他不同于崔言書那種身上將清河崔氏子弟的氣質詮釋的淋漓盡致的溫潤玉華,遠觀和風細雨,近觀溫和疏離,有禮有度,從骨子里透出的氣韻。崔言藝則是鋒芒外泄,風采外泄,眼眸深邃,周身都是有棱有角有針有刺的讓人不可忽視,是一見就知道厲害的那種人。
鄭珍語怎么形容呢,凌畫看著她,覺得她可能不能單純的用一個美人來定義,因為她的容貌不是極美的那種,但她身上有一種特別嬌柔朦朧猶豫的氣質,周身無一處不透著惹人憐愛,哪怕是女子,見了她,都覺得這是一個易碎的嬌花,應該保護呵護起來,見不得她受任何的風吹雨打。
她想,崔言書多年養她,真是十分不容易,從他被她扣在漕郡提了條件后,這三年來,珍貴的好藥如流水般送往清河,不過這兩三個月就沒再送了,因為鄭珍語被崔言藝搶了,有人負責了她,崔言書自不必再耗這份心了,倒是給她省下了一大筆銀子。
也許是凌畫打量的目光太直接,崔言藝目光鋒利地看過來,像一把刀劍,鄭珍語盯著凌畫的臉,一雙水眸漸漸起了薄霧,嬌柔朦朧猶豫的氣質,又多了一抹黯然。
凌畫覺得這兩個人挺有意思,笑著又端起酒杯,對那兩個人舉了舉,沒等他們有什么動作,便移開視線,自己干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