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桿秸,一種植物,外型形似高梁,卻不打糧,只桿子若甘蔗般清甜,山里的孩子無甚零食,偶爾嚼著它打打牙磧,吃多了卻是口苔發(fā)干、鬧心難受。
李成悅也是一臉悲催,若在平時送賞銀,定會被收賞的人家回個賞,最不濟(jì)也是一吊錢,到了殷明月這里,錢沒有,甜桿秸沒混上,殷明月連個笑臉都欠捧,明顯是記恨自己那日打了她一悶棍。
李成悅向里正告辭,騎著馬向縣里趕,走了幾里外,腦中又浮現(xiàn)了劉氏如玉的手指,心神恍惚,就此離去又著實(shí)替自己覺得憋屈,一調(diào)馬頭又轉(zhuǎn)回了向陽村。
明月回家直接拿起砍柴刀,牽著明陽的小手,一齊向山腳走去。
明陽歡跳著走在前面,一把扯出一條綠葉紅根兒的植物,將紅根的皮用指甲一擼,現(xiàn)出紅色的長條,遞到明月面前,“大姐,你吃紅根兒,和甜桿不一樣的甜。”
明月懵逼的將嘴遞過去,咬了一小口“紅根兒”,果然帶著些許的甜味兒,卻根本談不上好吃,更不抗餓。
山里人長年饑一頓飽一頓,小孩子們自得其樂,在這山中尋找一切可能吃的東西。
不一會兒,明陽又拿出一只黑色的果子,再次遞到明月嘴里,明月自然而然的吃了一口,甜甜澀澀的,明月卻眼現(xiàn)喜色,向明陽又要了一顆,放在手心里仔細(xì)一看,竟是大顆的黑色枸杞。
讓明陽帶她去,看兩株枸杞樹滿梢頭的小手指甲大的果子,心里感嘆,果然是好東西,只是如此暴殄天物,怕是人們還沒認(rèn)識到它的藥用醫(yī)學(xué)價(jià)值,也賣不出幾個錢,不過自己泡著喝也總比喝涼水好。
明陽又指著一塊雜亂的平整地道:“大姐,這就是咱家地,大不大?”
明月順著手指頭觀瞧,果然夠大,不止三畝,只是里面石頭眾多,又是臨山腳,被樹枝蔭去了大半,一看就是不打糧的地界,難怪這大片地,苦呵呵一大年,只長了那么三小麻袋糧食,也難怪老宅的人會舍得拿出來。
靠山腳方向,更是犬牙交錯,怪石林立,一頭老牛正在一塊大石前,伸著嫩粉色的石頭舔著,哞哞的叫了兩聲,好不歡快。
老牛走后,又來了一只白山羊,和老牛的模樣如出一轍,幸虧地里的糧食已經(jīng)收了,否則定會踩得一踏糊涂。
明陽小大人兒般的嘆口氣,撿起地上的石頭,直接打向小羊,因?yàn)槭值膭诺啦蛔悖伙w到一半就落在了地上。
明月自然而然的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手腕一甩,石頭準(zhǔn)確無誤的打在了山羊的腳上,小羊咩叫了一聲,向山下竄去。
正躺在樹叢中歇腳的向耀祖一咕嚕爬了起來,罵罵咧咧道:“誰那么缺德,打俺家羊?”
爬起來的少年,身形矯健,頭發(fā)如墨,臉色白晰,只可惜左半面臉如這地上的石頭一般,被舔沒了四分之一,突然竄出來罵人,嚇得明月忘記了回嘴,若不是定力身,明月差點(diǎn)兒轉(zhuǎn)身就跑了。
向耀祖見到了殷明月眼里的懼意,以為殷明月被他罵怕了,輕哧了一聲,“俺道是誰,原來是掃把星來了,干嘛打俺家羊?打壞了你賠得起?把你罵了都不值一個羊錢。”
向招耀祖家住在村最西頭,家本不富裕,上頭有三個姐妹,分別叫向招男、向招丁、向招弟,可見向家的爺爺和爹爹多想要男丁。
十四年前向家如愿得了一個男丁,就是這個向耀祖,媳婦因難產(chǎn)從鬼門關(guān)里好不容易救了回來,卻沒有了奶水,為了將向耀祖養(yǎng)大成人,大姐向招男十歲就當(dāng)了童養(yǎng)媳,遠(yuǎn)嫁他鄉(xiāng),五兩銀子嫁妝,給向耀祖買了一條羊吃奶;
五年前向耀祖淘氣上山,被黑熊舔沒了小半面臉,診治無錢,十四歲的向招丁又嫁了個老鰥夫,換了二十兩銀子給向耀祖治病;
去年的時候,老山羊死了,向耀祖仍沒有“斷奶”,向家無以為濟(jì),只好又將三女向招弟也嫁了出去,好在向氏因前兩個女兒嫁得不好,滿心愧疚,一向聽話的她也來了倔脾氣,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才給向招弟爭取了個年齡相當(dāng)?shù)哪凶樱瑢Ψ阶詈笥靡粌摄y子和一條母羊換了向招弟當(dāng)媳婦。
因在家一直被捧在手心里,向耀祖也養(yǎng)成了欺軟怕硬的性格,見是殷明月,一個寡婦家的掃把星,眼睛里滿是不屑,“切,你打了我的羊了,你得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