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回到屋中,將玉釵從頭上摘了下來,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看,一寸一毫也不放過。
玉釵是淡粉色的玉種雕刻而成,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色,樣式雖然是簡單的桃花,但玉質的顏色與桃花飾樣堪稱絕配,似真真切切的將桃花摘下來放在發髻綻放,嬌艷而純粹,尤其在這冬季,看著憑添了一絲生氣,當真是稱得人比花嬌,雅致不俗,想不奪人眼球都難。
歡喜出生寒門,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任她絞盡腦汗也想不出這玉釵的價值,但她畢竟跟著魏知行多日,見過的商賈小吏不少,見識也長了不少,雖然估不出這玉釵的價值,但卻知道它是她所見過的最好的,就連和泯王妃頭上戴的飾物,也在伯仲之間。
歡喜喜孜孜的將玉釵再次戴在頭上,臉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心中一動,將笑容一收,正襟危坐,臉上一肅,學著泯王妃的樣子輕撩眼瞼,似從鼻子發出來的聲音道:“你是誰家的奴才啊?遇到本夫人還不跪下,這樣不懂禮束?”
隨即換上一幅諂媚的表情回道:“回夫人,奴婢是向陽村的殷氏明月,沖撞了夫人,奴婢罪該萬死!!!”
歡喜自顧自的扮演著一主一仆,甚為開懷,臉上笑紋蕩漾,桃色繽紛,春意盎然,笑著笑著卻是臉色突的一肅,卻是與裝扮“夫人”的拿腔做勢不同,連臉色也白了幾分,慌忙從頭上摘下釵子,疑神疑鬼的向四周望了望,長吁了一口氣,這東西雖好,卻不是人人能戴的,最起碼,要等泯王妃走了以后再戴,歡喜后怕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
泯王妃輕輕啜了一口蜂蜜水,眼睛看著窗外,一片枯槁敗跡的冬季蕭瑟中,魏知行身穿深藍色的短袿長褲,英姿颯爽的練著長鞭,那長鞭被揮得凜凜生風、啪啪作響,如刮在了劉嘉怡死灰般的心上,打在了劉嘉怡嬌羞的臉上。
長鞭舞畢,男子接過隨從遞過來的巾子,輕拭著臉上的薄汗,矯健的身姿在初升的陽光中,愈發的煥發著青春活力與沉穩大氣,就連那汗珠也似乎閃著煜煜的光輝,甚至讓人嗅到了那種男子獨有的汗水與力量的味道,而這種味道,她似乎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嗅到了。
劉嘉怡就這樣望著,眼睛深遂得如同深不見底的深淵,濃濃的看不清里面的思緒。
常年的王府生活,早就練成了她寵辱不驚、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只是這種性子,卻總是在關鍵時刻挑戰她的底線,如火山下積存多年的熔巖,到達了臨 界點就會爆發,讓她變得歇斯底里。
泯王對自己表面深情、實則冷清,六十歲的年紀也不允許他承受她的熱情如火,更可怕的是,他的后宅里擺設著上百個女人,這些女人,命好的,一年能承受恩澤一次兩次,命不好的,就真成了擺設。
泯王妃無疑就是這些擺設中,地位最高也最為光鮮的一個,只是,擺設在怎么光鮮,它也總是個擺設,甚至被遺忘在角落里,獨自承載著塵埃,直到終有一天,化為枯骨,和那塵埃融為一體。
若是后宅的女子均是如此也就罷了,可怕的是,后宅的女人們各個肚皮爭氣,一年只那么一次兩次就懷孕的大有人在,如今泯王妃是屈屈二十有三,卻己是二十九個郡王和郡主的嫡母。
泯王最大的兒子安陽郡王,比她這個王妃還要大上二十歲,見了自己卻要叫聲嫡母,她過府那一年,安陽郡王恰好當上了祖父,也就是說,她這個泯王妃,從進門那天開始,就明正言順、順理成章的成了太祖母,當年十八歲、現在二十三歲的太祖母?!簡直是莫大的諷刺。
對子嗣的渴望,成了劉嘉怡最大的期盼,所以臨近年關,她力邀泯王共赴太湖,借此機會獨霸泯王幾日,一舉得男,沒想到泯王以第一百零一個小妾身懷有孕拒絕了,即使自己不息被血荼魚所傷,仍是未挽回泯王,劉嘉怡過去從未像現在這般覺得生活如此絕望,恨不得一把火將泯王和他的女人們、兒子們、孫子們一起燒成灰燼;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恨,在聽說魏知行滯留朝陽縣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來到了這里,本想氣氣泯王,沒想到在見到如行走僧人一般守身如玉的魏知行后,她的心活了,并如野草般的瘋長,且一發而不可收拾,更理所當然的將魏知行當成了他人不可褻玩的獨有財產。
劉嘉怡甚至萬分的后悔,那日在朝堂之上,為何不跟著魏知行離開,拋卻家族,拋卻權貴,拋卻虛榮,雖然可能沒有今日的權貴濤天,但也不會守活寡般的空有王妃之名,連床帷纏綿都是一種奢望。
劉嘉怡突然臉色一紅,身體如練功的魏知行一般,渾身汗浸浸的,呼吸也急促了,劉嘉怡忙伸手將窗戶關了起來,咽了咽發干的喉嚨,喊道:“奶娘,我渴了。”
“小姐。”蓮兒戰戰兢兢的走上前來,小心答道:“小姐,嬤嬤出去了。”
劉嘉怡赫然想起,自己叮囑奶娘去查一些自己心存狐疑的事情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