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伸出去的手縮回，嘆了一口氣。早知道那塊凝固體就不要了，害我損失了一塊魚骨片。這下可好，我的英雄事跡都不能留下一點證據。

顧不得想太多，我提著桃木劍就跑。大才子被黑灰埋了，我希望他還能有口氣在。我跑上橋面，一個助跑，躍起，側身跳到橋下。

落地的那刻，腿上傳來一陣疼痛，走路的時候都瘸了。想著之前一路都很英勇，跟著樹精山崩下跳，一口血把它滅了。一時沒剎住，都懶得爬橋墩，一個點一個點跳下去。

我一瘸一拐地趕到原大槐樹的位置，那里平了。地上一層很厚的灰。我朝灰堆得最高的地方走去，見那里一動不動，心都涼了。灰的表面有兩個孔，不知是什么蟲子爬進去了，也是奇怪。突然，我注意到，有幾粒細小的灰塵從孔中吹出，趕緊把那塊扒開一看，發現兩孔正對的位置恰好是大才子的兩個鼻孔。

一定是有什么東西救了他，我大喊小蓮嫂子，沒聲音回我，我轉了一圈，沒看到一絲黑氣。難道小蓮嫂子就這樣沒了嗎？在乾坤寶鏡中灰飛煙滅？

我曾希望是小蓮嫂子救了大才子，就算沒了，起碼他們也該道個別不是？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那兩個孔的形成，也許是大才子強勁的鼻息造成。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因果，誰又說得清楚。

我把大才子從灰堆拉出來，他瞬間打了一個噴嚏。

“誰把我從被子里拉出來？”他大聲罵道，還閉著眼睛。

看來剛燒好的灰還帶著溫熱，要不是趕著回去看半仙的情況，我都想鉆進灰堆里度過這夜剩下的4、5個小時算了。

我說：“大才子哥，你說夢話呢~”

他‘嗯’了一聲，翻倒在地上。無奈，我只能把他扛到拖拉機后面放好。然后我再回來把風水算盤、乾坤寶鏡裝進布袋背好。順便撿起地上的兩個鐵鍬，統統和大才子放一塊。

我搖動拖拉機，駕駛著它穿過樹林，穿過大橋，穿過夾在田野間的道路。這條道路沒有鋪水泥，偶爾有的路

面還長著幾叢矮草。但我行駛在上面的時候，不覺得它比大城市的柏油路差多少。因為我的心情無比舒暢，無比愉悅，無比自由。

就連拖拉機的發動機也在‘嘟嘟嘟’地唱著凱歌。

回到村，我把拖拉機直接開到半仙家門口，他家的燈仍然亮著。我正要去叫醒大才子，大才子自己坐了起來，用手省了一把清水鼻涕。

我說：“大才子哥，你做夢做醒了？”

他沒好氣地回我，“凍都被你凍醒了。”搞得很怨我沒在上面給他加床被子。

這個話題我不愿再聊，轉而直問：“你要不要進去看半仙叔？”

他立馬來了精神，猛地從拖拉機上跳下，快步朝前走去，“是我師傅，當然要。”

我跟了上去，沒聽到哭聲，安心很多。大才子推開掩著的大門，我們一起走進半仙的房間。半仙老婆坐在一張椅子上，枕著床邊睡著了。半仙叔睡得很沉，發出輕微的鼾聲。

我和大才子見此狀，正要走，半仙老婆醒了過來。她問我們，“事情過了嗎？”

我們微笑著點點頭。直到那一刻，壓在心里的石頭才算翻下山崖。

半仙老婆會意，直接就哭了，連連跟我們道謝。這個我們哪里受得起，誰謝誰還不好說呢。女人就是那樣，老女人也一樣，一旦情緒來了，收都收不住。

于是，我以村長的姿勢命令道：“小仙嬸嬸，不許哭，不許道謝！還有，明天我請你們去鎮上吃晚飯。”

說完，拉著大才子走了。半仙老婆果然不哭，很快熄燈睡覺。

大才子個瞎子，又打手機電筒照路。他要先回我家，把小才子抱回去。

路上他跟我說晚飯他不來吃了，沒臉。

我笑著說：“咋沒臉了，做男人不要這么矯情。”

他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村長，你不怪我嗎？我為了自己把樹精從乾坤寶鏡放出，差點害死你，差點害死我們村的村民。”

“不怪是不可能的。”我說，“你

明明抓住了一個消滅它的好機會，卻把它放了，讓我冒險。”

他接我的話，“所以，我就沒臉去了，不是我矯情。”

我拍著他的肩膀，“現在不是沒事了嘛，還說那么多干嘛？”

他轉身一本正經地問我，“村長，你還看得起我？”

我很隨意地說：“我沒看不起你，你是重感情的人，人都有軟肋。”

我說的是實話，雖然我干掉了樹精，我也不認為自己是英雄。沒有老爸的幫助，沒有大才子控制黑氣回流的速度，沒有他一眼看到藏在黑氣中的紅光，我不可能用桃木劍刺中那塊半仙稱之為肚臍眼的小片，也不會有后面的事。而‘肚臍眼’的發現還是半仙賭命換來的。

另外，我并沒什么能力，不過力氣大點，能跑能跳，嚇不死。這些都不可能對抗超自然力的樹精。我在里面能起到作用，得益于我的特殊體質。追溯我的特殊體質，當然得益于我的父母。

這樣算來，我就真沒什么了。

我反倒佩服大才子。他什么也沒有，一開始只有失去老婆的痛苦和對樹精的仇恨，全靠自己拼的。我想我站在他的位置未必有他做得好。他雖說自己處心積慮只為了救小蓮，不是也細心照顧了半仙嗎？沒有他的出現，我和半仙束手無策，他給了我們希望。

他雖然把樹精從乾坤寶劍放了出來，后來不是也幫我找到肚臍眼，還在下面托住我嗎？

一個人說什么不重要，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我看到他的心里裝著大家，裝著師傅，裝著小才子，裝著村民，也裝著我，他只是把小蓮放在了第一位。

我又說：“大才子哥，明天你一定要來，不來就不把我當朋友了。”

他說：“我來，我一定來。”

我家也亮著燈火，我媽說不見我們回來她沒法睡，她就一直等在大廳的長椅上。

大才子把小才子抱回家，我先送我媽回房，自己才安心睡下。明天我一定要睡到自然醒，誰也別想叫醒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