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爺,奴婢在尹府用了些飯才回來,所以晚了。”羽洛回道。一想起剛才,她和勤王曖昧的姿勢,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
“是嗎?”宣于璟一想到自己還吩咐伙房給她留了飯菜,又是多此一舉了。
“本王讓你傳的話呢?”他換了一個話題。
“都已經傳到了。”羽洛答。
“嗯,那就好。”宣于璟自然而然地坐回到了他方才坐的地方。
“王爺怎么會在這里?是在等奴婢?”羽洛問。
茶爐前的木凳一直都是她和繡茉干活時用的,現在看見勤王坐在那里,怎么看都不和諧。
“本王……”勤王被羽洛一問,刷地站了起來。茶爐就在眼面前,使他不覺間還是起用了老借口,“本王只是有些渴了,上這兒看看有什么好茶沒有。”
“這種事讓聞舉過來傳一聲就是了。”羽洛說著,已經利落地點起了爐子,“王爺,大晚上的,喝多了茶,不宜睡眠,不如換柑橘水吧?”
“也好。”勤王讓到了一邊,看著羽洛前前后后忙碌著,想說點什么,又不知該說什么好。
“王爺是在為等一會兒的事擔憂么?”羽洛問道。根據她的傳話內容,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弓箭手行刺林奎了吧?
勤王沒有否認,這的確是他夜不能寐的原因之一。
“等一會兒的刺客,是王爺的人?”羽洛又進一步問道。
勤王點點頭,他早就料到,以羽洛的聰明才智,傳話的工夫,就能看懂他的計劃。
“敢問王爺,那這假刺客,是侍衛,還是戲子出身?”水煮好了,羽洛切了幾片柑橘在一旁備用。
“侍衛。”勤王不明白羽洛提問的用意。
羽洛將水壺高高提起,細長的水柱在注入杯前就與空氣接觸冷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名刺客之所以會行刺失敗,又自殺于泥井,定是因為腿部中箭,無路可逃吧?”
羽洛如此猜想,是有理有據的。
西岐王在入夜時候抓住的那名毒箭刺客,就是被赫綸射傷腿腳之后才服毒自殺的。
雖然她不全明白為什么這件事情不能公開,可依照王爺之計看來,他們是想把這名真刺客的死歸到林奎頭上。
一招“貍貓換尸體”若想成功,當然要把戲演全才行,怎么能少了腿上中箭這樣的重要步驟呢?
羽洛的提問終于還是讓宣于璟吃了一驚,他知道她的聰穎,卻沒想到,就連細節都被她推敲得一清二楚。
“你猜得沒錯。不過小洛兒,你問這些做什么?”宣于璟問。
“王爺,我只是想問,關于假刺客中箭那場戲,要不要我幫忙?”羽洛把泡好的柑橘水送到勤王面前,眨眨眼道,“這種關鍵的場合,有我出馬,保證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教他演得天衣無縫!”
柑橘水的清香彌漫在鼻下,可再好的飲品對于早就滿腹茶水的宣于璟來說,都難有吸引力。
他勉強咽下去一口,說道:“你總提到的‘演技’,真能起到關鍵作用么?”
“怎么不能?”羽洛遇到這樣的質疑,當然不能沉默而過。
也是時候,該給這位勤王爺,上上她名師喬羽洛的經典課堂——“論古代社會中表演與生存”。
她侃侃而道:“王爺有所不知,這‘演技’的作用可大了。該技能的好壞,直接決定了別人能否看透你的心思;也決定了你能否明辨別人的真假;更決定了在生死關頭,你能否超越自我、隨機應變、以假亂真、以真混假,讓對方捉摸不定、猶豫不決、舉棋不落,從而獲得寶貴的一線生機!”
最好的例子,就是她初遇西岐王時,在一個眨眼間做出的決定——假裝失憶!
當然了,這件事是不能用來給勤王當正面教材的。
好在,眼前就有一個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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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洛一把奪過了勤王手中的茶杯,繼續上課:“就拿王爺眼下的狀態來說吧……這杯柑橘水好喝嗎?”
“還不錯。”宣于璟充滿疑惑地答道,羽洛的長篇大論,才將他繞得暈暈乎乎,怎么突然又跳到喝水上來了?
羽洛聽了勤王的答復,不緊不慢地評判道:“關于這杯柑橘水的味道,王爺說的也許是真話,可王爺之前——說自己‘渴了’,那就是百分之百的假話!”
“何以見得?”宣于璟問。
“證據有三。”羽洛掰著手指一一舉道:“其一,我把水遞到王爺面前的時候,王爺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眼神漂移,似乎并不‘渴水’。”
“其二,我把水放在王爺面前之后,王爺輕吸幾下柑橘的氣味,這才把眼神落到茶杯之上,足見王爺對柑橘的清香氣味并非不喜。”
“其三,王爺舉杯的同時,下意識地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想必是還有一些腹脹,根本就是排斥飲水。”
“綜上所述,”羽洛總結陳詞,“細微的動作神態,已經把王爺‘根本不渴’的內心狀態表達得淋漓盡致。注重‘演技’的人,不僅僅懂得如何隱藏自己,更會因為留意生活,而漸漸掌握如何讀懂別人的能力。難道這樣的作用還稱不上‘關鍵’?”
羽洛的一番言論,宣于璟是需要時間整理。可是當下,他最強烈的感覺,就是一種被當場戳穿的尷尬感。
他的確是不渴,何止是不渴,要不是擔心小洛兒,他也不至于三番五次借著散步的由頭到茶水房前晃悠,更不至于為了打發繡茉一連灌下去三大壺茶水……
現在倒好,“不渴”二字竟然被小洛兒這個丫頭拿來做了文章!這叫宣于璟的心頭如何能舒坦?
罷了,他也不愿再與她爭論關于“演技”的事,她說關鍵,就是關鍵吧。
“行了,我明白了。”宣于璟對羽洛說,“過會兒,我就叫那侍衛過來,你指點他一二便是!”
“遵命!”羽洛調皮地敬了一個現代軍禮。
成功捍衛“演技”的名譽,所帶來的興奮感,在勤王離開后漸漸淡化。
疲乏與困倦又被升華到了另一個高度。
羽洛敲打了自己的腦袋幾下,不斷埋怨著自己。明明早就又困又累了,竟然還往身上攬事。喬羽洛啊喬羽洛,你可真是吃飽了撐的。
可話說回來,勤王到底為什么會到茶水房來呢?
該不會,真的是在等自己?
羽洛想到這里,用手掌扇了扇緋紅了的雙頰,隨即,又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是的,不是的,一定不是的,喬羽洛,你不準瞎想,你可是要投身演繹事業的天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