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路的客棧,或者說宿舍,條件還不錯,畢竟這里以前是客棧。像白楊住的這種房間,里外有兩間,里面是臥室,外面則是不小的廳堂。
蘇衍臉色發白,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靜,然后起身將窗戶打開,讓夜的冷風吹進來。
“要不趁機離開?”蘇衍忍不住心中發悸,猶豫片刻,還是覺得不要逃避的好,“不過,以后得盡量拉開距離,在擺脫董蘭君控制前還是不要再惹強敵。”
蘇衍拿起水瓢,從墻角的木桶中舀起一瓢冷水,一邊澆著冷水讓自己清醒,一邊想著剛才的事情。
當他剛進入白楊的臥室,就聞到房間里有股別樣的香味。當時他沒有多想,不,應該說沒有亂想。只當是白楊的來歷有些神秘,就算是某個家族的子弟也不是沒可能。
一個人獨處,蘇衍逐漸冷靜,將這一切梳理一遍,包括新增加的那個未知的敵人。
蘇衍想著出神,連白楊坐在旁邊都沒發現。直到白楊“哐嘡”一聲將瓷盆放在桌上,蘇衍才從沉思中走出來。心驚肉跳地問了一句:“干什么?”
白楊沒有理睬,將水壺提起,一壺的開水倒入瓷盆,蒸騰的熱氣熏到蘇衍的傷口,剛剛消去的疼痛變得越發劇烈。
蘇衍直到自己理虧,心虛地坐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看著白楊的動作。
此情此景,白楊沒好氣地說:“水幫你倒好了,傷口自己清理一下。算了,看你笨手笨腳的,我來吧。”
咦?蘇衍驚訝地發了聲感嘆,他能感覺到白楊身上有氣運之力運作的痕跡。再聯系白楊的表現,心中自有猜測,難道白楊的記憶被篡改了?
“白楊,剛剛……”蘇衍試探性地提了一句。白楊接口就說:“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不能輕易來我宿舍,還有,進門記得先敲門!”事實上,她的記憶沒有被清除,只是把她恢復容貌的情景經過修改后提到蘇衍來之前,白楊雖然有些惱怒,但所謂不知者無罪,她也不能說什么。同時,她的內心松口氣,還好蘇衍來的晚一會。
蘇衍松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悲哀。自己雖然避免了被人操控的命運,卻不知何時才能真正擺脫這股束縛。
“唉,不想了,再想幾遍都沒用。”蘇衍嘆著氣,看著白楊認真的面龐和小心翼翼的動作,他的心也漸漸平靜。
白楊將一方細布浸入熱水盆中,雙手靈巧的將其擰干,一手扶著蘇衍的胳膊,一手拿著浸過水的細布準備擦拭。
“好了,乖乖坐著。別看你修為比我高,但在清理傷口上,我比你在行。”
白楊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傷口,一點一點,動作十分輕柔。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面,蘇衍忍不住深吸一口。
“疼嗎?那我輕點!”
蘇衍只能點點頭。
“這是被烈焰斬傷到的吧?別烈焰斬打到,傷口處會凝聚一些火毒,以我們的體質倒也無礙,不過傷口愈合會慢很多。最好的處理辦法是用水系靈技沖洗傷口,我們沒條件,用溫水也能清理大部分,傷口會愈合的快一些。”
“而且,烈焰斬的傷口不是簡單的燙傷,同時肯定有細小的靈氣利刃深入皮肉,稍微動作就會有針扎般的疼痛。用一些靈技處理比較輕松,最普通的辦法是用自身真氣剔除,將這些靈氣利刃化為自身的真氣。就是用最平常的真氣療傷,這個你應該會吧?放心吧,兩三天就不會有大礙。”
“嗯。”蘇衍應了一聲,心中有些感動,想說些親近的話,又有些顧忌剛剛的情況。
房間陷入靜寂,偶爾傳出幾聲水花的聲音,然后再次恢復平靜。
“別胡思亂想,說說今天的事吧?”
蘇衍開口講述晚上的經過,白楊不時回應著。
開始還有些謹慎,到后來,隨著漸漸深入,蘇衍也融入其中,說話也少了分顧忌。
“這次虧大了,沒想到我一再小心,還是受了傷。”
“你怎么這么莽撞,你以為每個塑體境的人都像李強那么弱?唉,算了,接下來有什么計劃?”
怎么和景林一樣的判斷,蘇衍嘆口氣。雖然白楊的語氣不好,不過話語中濃濃的關切他還是聽得出的。
“休息兩天,傷口愈合得差不多我就出去。希望他們不要以為我離開而放棄追殺我,不然我從哪里找這么多陪練!還得多謝你,不然我這傷沒十天半個月好不了。”
白楊停下手中的動作,將細布扔入水中,氣呼呼地說:“這么說來我幫你是在害你了?哼!你這傷最好永遠好不了,這樣就不會主動去送死!”
“別,你聽我說。這次是我不小心,最后不是也把他殺了嗎?其實一開始我就能殺了他,不過這么合適的對手很難碰到,我存心拿他做陪練。那天抓徐斌你也在,以我的身法,如果我想走,三五個人還真留不住不我。”
白楊想想也對,這才繼續幫蘇衍清理傷口,然后輕輕地往傷口上散點藥沫,用細紗布包扎好。
忙完之后,白楊突然提議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一起?這個蘇衍從來沒想過。他本能的想要拒絕,白楊只是一個塑體境武者,他不像自己這么變態,肯定無法戰勝塑體境靈師。
而且,自己的身法很出眾,就算打不過也可以逃開,帶上一個人,說實話就是累贅。但白楊也是出于關心自己才有這個提議,蘇衍只能委婉的拒絕。
“等等。”蘇衍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白楊是‘第四方’的棋子,而且比較重要。她肯定不會輕易死亡,帶上是否合適?”
蘇衍陷入了沉思。
白楊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過火,她對比自己與蘇衍的實力。發現也許在進攻上能與之相媲美,但在逃命上絕對沒有把握。所以他抱歉著說:“是我唐突了,以我的實力確實不適合同時面對好幾個塑體境靈師。”
白楊考慮的不多,但蘇衍卻不能不多想。關乎另一個掌控運勢的人,由不得他不小心。
和白楊一起,她確實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我自己呢?如果碰到危險,是逃命好,還是留下來陪白楊?盡管我自己知道白楊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她自己不知道,這樣一來兩人的友誼肯定破裂。
而且,如果“第四方”想讓自己為白楊擋災,或者想殺人滅口,恐怕那位不會為了自己這個微不足道的棋子得罪“第四方”吧?
想了想,蘇衍還是拒絕了,不過還是說道:“我有一份烈焰八斬第一式的釋放技巧,比普通的烈焰斬要強一些,卻不是什么家族或門派的產物,所以不用擔心某些家族或門派找上門。我教給你,等以后有實力了,也就能幫上我忙。”
這份靈技正是當初鐘文韜為了檢驗他的天賦特意讓他學的,盡管蘇衍沒辦法釋放,但前后的要點記得很清楚。
這個時候,蘇衍和白楊都沒心思休息,所以干脆偷偷離開房間,從窗戶出去,飛檐走壁,頗有前世武俠之風。由于是后半夜,城門早已關閉,兩個塑體境的武者可沒有實力跨越城墻,只能找個不顯眼的地方練習。
白楊的天賦同樣不凡,僅僅一個小時就能釋放出烈焰八斬第一式,蘇衍在一旁羨慕不已,可以自己再沒有機會擁有這種力量。
當兩人重新回到客棧,天色尚早,折騰了一夜沒睡,兩人都有些累。這個時候蘇衍尷尬的發現,因為昨天晚上的事,自己肯定不能睡在臥室里。
甚至……如果白楊不讓他進房間,他也沒理由強求。
白楊恐怕也想到這一點,臉色為難地看著蘇衍。
“沒關系,這里房間那么多,我要一間就可以用,講究兩天很快就過去了。”
“這個……你得罪了山陽郡好幾個家族,現在又受傷,被人發現就糟了。”白楊遲疑了,然后突然目光堅毅,說:“還是進房間吧,只是沒有多余的床。”
蘇衍大喜,這些客棧多少有每個家族的耳目,他確實很為難,沒想到白楊這么體諒他。不過他也不會生出不切實際的幻想,而是高興地說:“小廳里有三張椅子,并在一起可以湊活兩天。在山里習慣了,有時候躺在樹枝上都能睡著,不礙事,不礙事。”
夏日的天色亮的格外早,太陽升起的時候,大街上的店鋪都已經開門,街道兩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貨物。
當清晨和煦的陽光灑滿山陽郡成的每個角落,在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中,一個青衣少年踏入這條山陽郡城最繁華的街道,在一處生意興隆的酒家坐下。
蘇衍隨便點了兩個菜,店內人流進進出出,沒有人表現的很關注他。不過他不急,這種地方肯定有其他家族的耳目。興許他已經被發現,只是那些人不露聲色罷了。
現實如同他所料。
接待他的店小二職業性的笑著端上來兩個菜,目光尊重而不唐突的凝在他臉上片刻,和平常的舉動沒有任何區別,卻在這么短時間內確定了他的身份。
后堂廚房邊的小房間內,店小二莊重地立在一位中年人身邊,說:“五爺,那個人就是蘇衍。”
“確定?”
“我特意去證實了一次,肯定是蘇衍。”
“很好,把消息放出去。”
店小二心里嘀咕,這會不會是陷阱。他不知道家族是否有參與此事,如果消息從這里放出去,豈不是很容易被人懷疑到本家。不過他沒有多嘴,他只是一個收集情報的店小二,真正決策上的事情他沒有開口的權利。這么明顯的破綻,他一個小小的情報員都能想到,家族的大人們豈會忽視?
想通后,店小二退出房間,繼續招待顧客。
蘇衍不能肯定這家店的主人是否參與到伏擊自己的計劃,為了以防萬一,離開酒家后,他還在街道兩旁的小吃店狠狠地嘗了一遍,然后才晃悠悠地離開。
很快,幾乎每個家族都得到蘇衍的行蹤。
血手堂以及偽裝林家“精武堂”、“青訓堂”、“暗堂”的三股勢力已經回到本家,沒有完成任務的他們被狠狠教訓一頓后,帶著失敗的陰影、同仁的鄙視以及副堂主的失望繼續著訓練。
尤其是被蘇衍宰殺兩人的小隊,他們正面臨著命運的抉擇,因為這次任務后他們就可以升入內堂,無論是月例還是地位上都與現在不是一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