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巴掌扇了過來,我連忙躲開,醉酒晚歸的父親一個搖晃坐在了地上,他撐著地,半天沒有坐起來。嘴一歪,他囔囔道:
“滾,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在父親的叫罵聲中,我摔上房門,離開了這個家。
此時正直嚴冬,我裹著單薄的棉衣,能感覺到體溫在迅速下降,我必須找個地方躲一躲。
兜裡分文沒有,被飯店趕了出來,沒有業務辦理,被銀行趕了出來……在大街上晃悠到晨曦浮現在天邊,路燈熄滅,新的一天開始了。
“老闆,一屜包子多少錢?”我掂量著籠屜,老闆忙,懶得擡頭看一眼,“十塊。”
“太貴了。”我放下籠屜快速走遠,袖子裡熱騰騰的,裝著幾個小籠包。
邊走邊吃完包子,我考慮著今後住在哪,靠什麼維生,心裡一點回家的念頭也沒有。
“錢是必須的,多少都好,必須有一點。”
偷兩個包子還在我的道德底線以上,可是偷錢,這種事我做不出來。我心裡正想著,一個念頭浮了上來。
半個小時後,我從家門口出來,拎著醉鬼父親的私房錢。他在外面欠了高利貸,平常把錢就藏在瓷磚下面。出了門,看見四個混混走了過來。
“小崽子,去哪啊?”“包裡裝的什麼好東西?”正是來討債的。我一身冷汗就下來了,退後幾步,背上包拔腿就跑。
跑出幾條街,回頭一看,他們並沒有追上來。眼前是中央公園,六日不用付門票,我找了個沒人的長椅,坐下歇著。
打開揹包,數了數錢,一共有八千塊整的,剩下的零錢也有二三百。暫時不用愁吃了。
冬日的陽光格外的暖和,我披著一件滿是菸酒味的羽絨服,想著今後的日子。八千塊,夠買四千袋方便麪,一年一千袋,能活四年……就這麼想著,疲憊的我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黃昏了。在寒風中我打了個哆嗦,包沒有丟,似乎是意識到這是救命稻草,我抱的很緊。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度過今晚。
中央公園旁邊就是市圖書館。我在路邊找個廁所洗了把臉,整了整頭髮和衣服,走了進去。保安沒有懷疑,只是提醒道快關門了。我點點頭,徑直往裡走,坐電梯來到人最少的五樓,鑽進了廁所。
或許是通風好和人少的緣故,這間廁所並沒有那麼大的味道,我靠在牆上等著,終於,音樂聲響起,圖書館閉館了,不久有人來廁所喊了一聲,見沒人應就走了出去,我安全了。
我不敢出廁所,一是怕來回巡視的保安,二是怕有監控。廁所裡多少暖和些,我將準備的報紙鋪在地上,蓋著衣服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人晃悠起來的。睜開眼,先看見的是一個老頭的臉,我嚇了一跳,連忙抓起揹包就跑,卻被老頭一把抓住。“小子上哪去?”我掙脫了幾下,沒掙開,又捨不得包裡的錢。
老頭看我不跑了,也沒鬆手,問道:“離家出走啊?”我點點頭。“爲什麼啊?”“我父親是個無賴。”
老頭是圖書館的清潔工,他早上的活就剩這最後一間廁所了。聽完我的故事,老頭點點頭,問道:“這個包裡是什麼?”“錢。”“多少?”“八千。”
老頭想了想,說道:“我兒子今年上大學,需要一筆錢,你可以把這八千元借我,我管你吃住一陣子。”我搖了搖頭。
“那麼,我就叫保安,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想了一會,我鬆開了拿包的手。
老頭把我帶到了雜物間。“這地方不小了,有五平米,每天晚上八點前我要鎖門,你要在之前回來。第二天一早,五點我會過來開門。早飯我不管你,午飯晚飯我會給你留個饅頭再有點菜,別指望吃太好。”我點了點頭。
“這地方只有我有鑰匙,備用鑰匙留給你。”把鑰匙交到我手裡,老頭就走了。
就這樣,我在圖書館的雜物室裡住了下來。
老頭走之前給我留下兩百塊錢,說是早飯錢,但我不敢花。要是老頭違約,這再加上我沒給他的零錢,總共五百塊,可就是救命錢了。現在還不到七點,冬天這會兒天還沒亮,我要想想怎麼掙錢。
思來想去,只能去撿破爛了。從雜物室翻出兩個麻袋,鎖好門,餓著肚子從後門溜出圖書館。
這個點兒,環衛車似乎還沒有經過市中心。我將周圍的垃圾桶翻了一遍,撿了幾個瓶子。一路走,一路撿,走到離圖書館最近的回收站,太陽已經快到頭頂了。
“這兒收瓶子嗎?”
幾個工人一愣,看了看我,又互相看了看,繼續手底下的活。
我往裡走,看見一樣來賣廢品的,推著三輪車,一車有半人高。我手裡,只拖著兩個麻袋,裡面裝不了四十個瓶子。
“不到兩斤,多算你點,兩塊吧。”
就這樣,我掙到了第一桶金。
回去吃飯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了,雜物室的桌子上擺著一個涼的發硬的饅頭和一碟小菜。狼吞虎嚥地吃完,眼淚就流了出來。
哭的太厲害,再醒來時,已經八點了,老頭正好送晚飯過來。
“今天干嘛了?”“上午去撿瓶子。”“掙了多少?”“五塊。”
老頭點點頭,說道:“五塊不少了,夠吃早飯。我給你個建議,每天上午去掙點錢,下午就在這圖書館裡,看點書。”
“看書?”
“你總不能一輩子住在這,我幹不了幾年了,最多三年之後他們就會把我辭了。你要學點本事。”我聽著老頭的話,點了點頭。
“你知道現在幹什麼最掙錢嗎?”
“我兒子說是計算機,他大學就要學這個。我也不懂,你明天找人問問好了。”說完,他咳嗽了兩聲,鎖上門離開了。
五平米的雜物室堆滿了紙箱和掃把笤帚,我墊好報紙,蜷成一個團,度過了我在圖書館的第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