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績比預想的低了很多。我不能相信,我本以為能拿滿分的數(shù)學,最后的成績只是將將及格,其他科也一樣,簡直就不像是我去考的。母親知道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這種事也會有,你運氣不好罷了?!?
二十歲的秋天,母親去世了,吃了一把安眠藥,孫姨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現(xiàn)在你母親死了,你已經(jīng)不是一個孩子了”,孫姨這么說著,“你母親早就攢夠了以后的錢,那會兒你來了,她就打算接著干下去,為你再攢點。這么些年,她身子早就垮了,但你是她的兒子,是她唯一的希望?!?
我離開夜總會時,孫姨把母親這些年攢的錢全部交給我,有五十來萬,我自己也攢了一萬塊錢,帶著這些錢,我打算回首都。
在最便宜的街區(qū)租了一套合租房,房間只有十平米,只夠擺下一張床、一張桌子,沒有獨立衛(wèi)浴,每夜還要忍受樓上床板的吱吱作響。晚上找網(wǎng)吧接著學計算機,白天投簡歷,被拒絕,再投簡歷,被拒絕,沒有地方會要一個高中學歷的人。很快半年過去了,兩萬塊錢也用于吃穿用度打了水漂。
終于,我拿著剩下的錢,回到那家網(wǎng)吧,找到了老板。
“你是,小劉?”老板臉上的皺紋比那時多了起來,還是那樣干瘦,皮膚也比以前黑了許多。他把我叫到人少的地方,問了我近些年的經(jīng)歷,我說完,他一陣嘆氣。
“我這里有五十萬,我想全部放在您這里,然后再在您這兒找個工作?!?
老板點點頭:“我倒是能給你介紹個工作,不在我這兒,在我女兒那。”
我有些吃驚,老板今年都六十了,這是第一次聽說他還有一個女兒。
“她在搞什么互聯(lián)網(wǎng),我也不懂,四年前吧,她來我這兒借點錢,還搬了幾臺電腦。你不是學過C語言嗎?我?guī)湍愦騻€電話問問她……”
不一會兒,老板寫了個地址給我,讓我去問問。
“不行就回來這兒,我這里總有你一口飯吃?!?
“謝謝偉叔……對了,彪哥他們呢?我轉了一圈都沒看見他們。”
“去年走了,說去做什么主播?!?
我在老板這里吃了午飯,下午就去了那個地址。
一棟寫字樓,這是我這輩子看見的最高的建筑,在周圍,這樣的玻璃高樓還有十幾棟,遮天蔽日。門口,一個保安打開門,我向后看了看,沒有人,才知道他是為我開的門,忙說了聲“謝謝?!?
“不用謝。”保安有些驚訝,但也笑著回應道。
來到二十層,一下電梯是一個前臺,背景墻上寫著四個字“依然網(wǎng)絡”。
“先生,您有預約嗎?”
“我來找人?!?
“您找誰?”
“白依然,你們經(jīng)理?!?
前臺的員工笑了:“先生,您沒有預約我們是不能讓您進去的。”
“我這里有一封她父親的信,介紹我來這里工作?!?
“您稍等,我們打電話問一下?!?
十分鐘后,我被領進一排排辦公桌最后面的辦公室,見到了白依然,偉叔的女兒。
“你的事我爸和我說過了,想讓你找份工作,對吧?”
“是?!?
辦公桌后面的女人,穿著女士西裝,皮膚白凈,涂著鮮紅的嘴唇,在夜總會干了一年多,我還未見過這么美的女人。
“你在看什么?”女人問道,聲音很冷。
“你很白?!?
“嗯?”
“完全不像是偉叔的女兒?!?
聽到這話,女人哈哈笑了起來。察覺到失態(tài),又捂住嘴,道:“很多人都這么說,我更像我母親一點?!?
“你學過C語言,對吧。”
“是。”
“有什么開發(fā)經(jīng)驗嗎?”
“之前寫過游戲外掛賣錢?!?
“我們這兒可不做什么外掛”,白依然搖頭道:“網(wǎng)站開發(fā),聽說過嗎?”
“我學過一點JS,但并不是很懂?!?
白依然拿手機發(fā)了個信息,一會,一個胖子敲門進來。
“認識一下,這是劉杰,這是劉俊,你們倆都姓劉?!?
我喊了聲“杰哥好”,杰哥則是主動伸出手,和我握了握。
“阿杰,這小子之前學過C,JS有點基礎,你帶他兩周,他學得快就把他留下來。”
“白姐,那我們的進度……”
“給你緩三天,不能再多了。”
“好嘞!”
杰哥帶我找了一個沒人的工位,在電腦上考了幾個文件,說道:“這有一千行代碼,其中有五十處錯誤,我們平常用來招聘新人。能改出來四十處就過關了。你看看你能改多少,我下班的時候過來?!?
最后,我只改出二十處。杰哥搖搖頭:“這只能說湊合,在我們這上班是不夠格的……這塊,這個字體的大小為什么要改?”
“其他的頁面都是18號字,這里是16號,我看著別扭?!?
杰哥拍了拍我:“不錯,這個點很多人都沒有看出來,你小子有點靈性。明天早上七點過來,別遲到?!?
晚上吃完員工餐,我回到了合租房,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第一個月的試用期,工資有三千塊,卻已經(jīng)比我在夜總會記賬要多的多了。五點的鬧鐘準時把我叫起來,在周圍住戶的罵罵咧咧中,我收拾打理好,開始我第一天的工作。
很快,三個月過去了,我學得快,在白姐這兒站穩(wěn)了腳。從合租房搬出來了,租了一間六十平米的房子,手里也稍微有了點小錢。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忘,就是父親欠的那一千萬。但不知道為何,后續(xù)并沒有人來追債。
就當我一度認為日子就將這樣慢慢過去的時候,一個人來到了我的門前。
“誰?。俊甭犚娗瞄T聲,我披了件外套,出去開門。
“劉俊,好久不見?!?
“李瀟瀟?”
我將她迎進門來,倒了一杯熱水給她喝下。
“高考那年一別,已經(jīng)有四年沒見過面了吧。”
“是啊”,我感嘆道:“怎么這么晚過來?趙晨呢?”
她不說話,只是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