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自己的習慣,劉徹在秋季拉開帷幕之時,是應當去甘泉宮居住的,但今年他沒有,他去了那渭河南岸的細柳營。
在觀看了騎兵交戰的演練之後,劉徹很是欣喜,他收穫了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與去年秋天閱覽騎兵時相比,漢軍面貌煥然一新,多方面有巨大提升,尤其是在長途奔襲和射箭的技藝,更是與往日差異很多,已經絲毫不遜色於匈奴驍將。
劉徹覺得這樣下去,進擊匈奴的那一天,將會是指日可待。
站在羣山之腳,劉徹仰望前途,那一片道路近在眼前,十分相近。不過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張騫的隊伍至今沒有傳來消息,音訊難覓。
隨著時間推移,每當日暮時分,他的心緒便會駕著萬里漫漫雲馬,飛到遙遠而神秘的西方,望著慢慢西沉的太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張騫的名字……
不過,自衛子夫誕下劉據後,每五天他都要再次依制與母后一起,到永壽殿去向老邁的太皇太后請安,話一些別的東西,而且他總免不了一些習慣性動作,就是去揀些無關大礙的事情,向太皇太后請示。
對此,太皇太后對孫兒的請安是願意聽的,並且表示了極大的歡心和愉悅,她總是會選擇一些鼓勵的話語,來活躍這五六天才會有一次的氣氛,因爲除此之外,僅有劉陵那小妮子纔會來侍奉她,她太孤單了。
一般的情況下,劉徹總會與皇后一起去,所以老人會拉著他們的手,去祝福他們夫妻恩愛。
與太皇太后的約定成功之後,劉徹漸漸開始覺得,老人家並不似他所想象的那樣偏執、食古不化,相反她看到道家的影響依舊不小,百家爭鳴之熱鬧,還是會高興的。
只不過太后王娡隱約地感到這種異常平靜的氣氛,背後似乎還隱藏著什麼。難道太皇太后真的是真心想要頤養天年了麼?真的是對朝政沒了興趣麼?
不過她似乎忘了,太皇太后早就沒有了主動權。
這種事情是不可亂加猜測的。事關國體,所以她便只有不斷地提醒去劉徹,讓他處事一定要謹慎,千萬不可以疏忽大意,留下差池。
但劉徹呢?顯然不這樣看,他甚至會覺得母后這番勸諫,是有些多慮的,他依然一如既往地,專心致志地推進自己的推恩令大業。
轉眼之間,就到了建元二年十月,這是各個諸侯王朝見的時節,這也是自大漢建朝以來最宏大的盛典。
除了各個郡國要依例向朝廷進獻貢禮外,今年還多了一項最主要的內容,那就是請太常寺的博士公孫弘,來講述儒家經典。
明堂的門窗是向著四面開放的,大門向外張開,周圍坐滿了從各個郡國,從京城的各個官署來朝見的諸侯王和官員們。而主講人公孫弘就坐了在中央,他的旁徵博引,洋洋灑灑,讓大家聽得如醉如癡,並且對內容深以爲然。
講完之後,衆人還猶有餘韻。
看到這一盛況,劉徹自然是表現了主人的大氣,與衆人一同談笑風生,笑語不斷。
劉安自然也來了,不過他沒有急著與劉徹在宴後私下會面,而是去找了田蚡。
在太后的強壓下,劉徹終究是給了田蚡九卿中太常之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劉徹是個大孝子,還天天叫喊著舉孝廉呢?
是什麼內容會讓他們如此投機呢?竇嬰想不明白,於是皺起眉頭,眼睛也盯緊著前面的身影不動了。
近來,不斷有風聞充溢到自己的耳內,傳言田蚡在各個不同的場合,都對自的爲人和政風有極大非議。
說他能夠做到太尉,無非就是憑藉太皇太后的威勢。說他將臣僚視作政敵,必欲置之絕地而後快。說他恃才傲物,心胸狹隘,結黨營私,把陛下給矇蔽了,讓田蚡許久後才如願被陛下看重,得一太常之職。
竇嬰自認爲自己一向磊落,心底敞亮,從未有過那些罪狀,並不懼怕這些讒言謗語。但最讓他不安的是田蚡明明知道劉安覬覦朝廷,擁地自重,對陛下的詔令陽奉陰違,他爲什麼還要攀附追隨、獻媚弄諂呢?
說到底,田蚡不僅是皇上的舅父,更是熟讀經典的大儒之人,他完全應該一心一意地輔佐皇上推行新策新令,也應該與自己攜手共濟纔對不是麼?
可看他的做派,逐利追名,貪慾無度,有哪一點能夠與太常的尊嚴相稱呢?他和前太常袁盎比起來,氣度與忠直,簡直是雲泥之別。
前幾天,他本來要就想以言行來與田蚡作深談的,但每一言及他的缺點時,田蚡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事,似乎根本就沒有和他敞胸暢談的意思,而田蚡他又是太后的親信,竇嬰對此是毫無辦法。
……
談經誦道的時間不怎麼長,除劉德受劉徹邀請小留半月外,其他諸侯王在幾天後就通通離開了。
甘泉宮前殿,
劉徹與竇嬰坐在大殿臺階上,
談論著平日裡政令的布行情況,
這很特別,
但竇嬰早已習慣了,
他好夕也統過軍,上過戰場,將軍一般的豪爽,也是他內心的一部分烙印。
“燕王劉定國、趙王、齊王、還有淮南王劉安聯名上書拒受推恩令,這倒是有些麻煩。
不過陛下與他們的非嫡長子嗣溝通一下,將此事化爲他們內部親系矛盾,倒是可讓他們不合自破,成不了氣候!”竇嬰朝劉徹建議道。
看來竇嬰聽懂自己說的話了,劉徹嘿嘿一笑,“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就算他們看出點苗頭,也沒什麼用,該怎樣怎樣還是得怎樣。”
“陛下近來可關注了太常的舉動?”
瞄了竇嬰一眼,劉徹笑道:“怎麼,太尉受朕那舅舅的刺激了?”
尷尬一笑,竇嬰倒是不好意思了,“臣倒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陛下得關心他與淮南王的暗中聯繫,臣懷疑他們之間有些串通之嫌!”
“竇卿之言,朕記在心中!”劉徹笑道。
既然皇帝心裡面已經有定數,竇嬰也就不再贅述了,把交談又遷移到了軍中各項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