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潮落把家還
九龍軒轅弓里面藏著的秘密,縱是任何人看了,也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一頭霧水。
主要是對前情舊事不了解——六張羊皮小卷,除了前兩張意思明確,目的明確,后面的四張,交待的不清不楚,基本只能靠猜。
比如第三張上面的兩位少女,當時他們一致認為龍姓女子是顧還卿的先輩,至于她跟滄海宮有什么關系,則不知。
而那位花姓少女,他們猜測大概跟靈靈的娘花含煙脫不了關系,因為花家祖先自詡為豢龍氏的后人,曾和自詡為御龍氏后人的龍御天在九龍司一起養過‘龍’,兩家關系想必不錯。
但是,這也僅僅是猜測而已,畢竟誰也不知道幾百年前發生了什么,這中間有什么糾葛,又與滄海宮有何淵緣。
所以,當顧還卿道出黃銅棺槨里的女子為龍姓女子時,軒轅黛沉吟了一會兒,說:“你的話有道理,這個黃銅棺槨擱置在這里幾百年了,祖師爺嚴禁人打開,神秘的很。”
“要不……我們把這棺材撬開吧?”顧還卿摘下臉上的銀質面具,大膽提議。
“使不得。”軒轅黛哭笑不得地道:“你也太膽大妄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咳,都推到我身上,反正我不是滄海宮的人,不怕祖師爺怪罪,我來撬。”顧還卿躍躍欲試。
“別!”軒轅黛連忙拉住她:“這棺材里面若真是那個龍姓女子,無論她生前多漂亮,幾百年下來,只怕也化為齏米分了,所謂紅米分骷髏,況且這俱棺槨既然這么重要,只怕里面不是毒就是機關暗器,咱們貿貿然的撬開,只怕不妥。”
顧還卿卻撫棺沉思:“娘,有沒有另一種可能,她的尸身保持完好,成了一具木乃伊?”
“木乃伊?”
“就是干尸。”顧還卿解釋。
軒轅黛點頭:“也不無這種可能。”
“不過這就更不能打開了。”她對顧還卿道:“你想啊,能幾百年保持尸體不腐,這棺槨里面的棺材用特殊的材料不說,只怕尸體也是經過特殊的處理,用了藥物一類的倒不怕,怕就怕是使用了某種邪術,譬如巫術和詛咒之類的,一旦打開,首當其沖受害的是咱們倆。”
的確如此,巫術、巫蠱及詛罵這類玄而又玄的東西,科學雖然解釋不通,甚至否認其存在,但空穴來風,古代民間對此卻是深信不疑。
顧還卿也找不出牢不可破的科學依據來反駁軒轅黛的話,而且她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這具黃銅棺槨真被人下了邪術,她還是愛惜自己的小命為好。
于是她對軒轅黛道:“娘,你們滄海宮是大派,宮里必定這方面的行家,您去找個內行人來幫我們看看,也好讓我們心理有個數,該怎么防備。”
軒轅黛考慮了片刻:“有是有,還真有幾位擅長陰陽風水的行家里手,不過他們不能違反宮規進禁地,要怎么讓他們看?”
“您就把大致的情況跟他們說一下,也別提什么禁地,只說是偶然見到的,讓他們集思廣益,給您分析分析,指不定有什么發現。”
“好。”軒轅黛拍了拍顧還卿的手,柔聲道:“那你和甲甲隨我一起來。”
“不了。”顧還卿笑著回道:“我和甲甲在這里等您,順便四處逛誑,勘察勘察,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軒轅黛想了想,道:“也好,我給你們送點吃的進來,你們安心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顧還卿頜首,笑著目送她出了禁地,直至禁地厚實沉重的石門闔上,她長長的睫毛霎了霎,然后垂下眼眸,看了那具金棺一眼。
軒轅黛出了禁地,守在禁地外的三大執事和幾個護法立刻迎了上來,他們幾個人滿肚子疑問,都等著問宮主。
不過有一點他們可以肯定,這個闖宮的龍氏后人,八九不離十是少宮主夫人,理由如下:
一,少宮主夫人正是龍氏后人,龍艷光是她娘,滄海宮幾位重要成員都知其真實身份。
二,那只穿山甲,別的宮眾可能沒見過,見過的宮眾也全隨姬十二去沙場殺敵,但隨軒轅黛去京城的易冬暖見過,除了個頭大了一點,連恐怖的嗥叫聲都一模一樣。
三,盡管顧還卿一身奢華的貴公子裝扮,臉上也有半塊面具遮掩,然她嗓音變化不大,易冬暖和秋遲暮等人都和她接觸過,通過她精致的下半張臉,依稀可辯出她的模樣。
軒轅黛也不否認,坦坦蕩蕩地道:“是還卿。”
眾人:“……”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起內訌了。
秋遲暮將信將疑地問:“宮主,那我爹仙逝時,真留下了‘若龍氏后人闖宮,不必為難,只管放行’的遺言嗎?”
軒轅黛長長喟嘆一聲:“此事一言難盡,你們也別問東問西了,權當老宮主留下此話吧,因為本宮主同樣茫然無緒,但有一件事咱們必須承認,龍家人委實厲害,咱們技不如人,愿賭服輸。”
眾人皆嘆,不然還能怎樣呢?他們群起而攻之,興許能擋住顧還卿,可結果未必如人意——只怕是死傷無數,血流成河,甚至連滄海宮都岌岌可危。
所幸顧還卿無傷人之意,她只是秀了一手狂霸至極的箭術,毀了半個滄月閣作為下馬威,提醒他們別跟她反抗,否則都跟滄月閣一個下場。
軒轅黛不愧為一宮之主,心大,想得開,勸他們:“諸位也別太當真,橫豎她是你們的少宮主夫人,就算是龍氏后人,卻也不算外人,便是被她闖了禁地,關起門來,那也是我們滄海宮自己的事,與他人無關。”
“對對對,宮主說的對。”易冬暖最善于米分飾太平,笑吟吟地道:“是少宮主夫人跟我們演練箭術,外面若有人問起,咱們就這么堵他們的悠悠眾口,而且咱們滄海宮有這么厲害的少宮主夫人,理當引以為榮,與有榮焉!凡有不服者,叫他來找少宮主夫人決斗,射不死他丫的。”
一席話,說的眾人笑了起來,被人闖了禁地固然不愉快,但這人卻是自己人,性質不一樣。
打發走了眾人,軒轅黛讓侍女準備了一些好吃好喝的,她親自拎進禁地。
然而,偌大的禁地哪還能見那一人一獸,只有一俱金燦燦的金棺孤零零的停放在原處,連黃銅棺槨都不見蹤影了。
“還卿!甲甲!”
軒轅黛舉目四望,心中頓時升起不詳的預感,她手中的大食盒“叭”地掉落,在地上滾了好幾滾,香氣撲鼻的飯菜傾灑一地。
顧還卿不見了!她于滄海宮密閉的禁地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還帶走了那具黃銅棺槨。
軒轅黛深悔自己粗心,棺槨不棺槨的倒在其次,橫豎祖師爺不會從墳里爬出來找她索賠。
關鍵是顧還卿,她目前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實際上,她的腿腳跟老婆婆似的,枯瘦枯瘦,青筋盤結,也不知道惡化沒有,她還能撐多久。
軒轅黛原本打算讓她藏身在滄海宮,再想辦法治好她,誰知顧還卿只是表面應允了她,不……她壓根未應允她,只是用模棱兩口的話敷衍了她幾句,便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這讓軒轅黛不得不懷疑,顧還卿對自己涅槃一點把握也沒用,說那些話都是騙她的,她肯定是怕她看到她的慘狀,所以她才避開她,打算一切后果自己來承擔。
“還卿,你到底去哪了?”想到顧還卿此刻孑然一身,孤孤單單的,也不知要飄零到哪兒去療傷,軒轅黛心疼得不能呼吸,牙齒都快把嘴唇咬破。
正當軒轅黛憂心如焚,派人四處尋找顧還卿時,顧還卿已和甲甲乘著一葉扁舟,沐浴著飄飄飛雪,在滔滔不絕的河水中順流而下。
凜凜寒風愈刮愈烈,兩岸是懸崖峭壁聳立的巍峨高山,耳畔是奔騰不息,水流湍急的渾濁河水發出的“嘩嘩”水聲,極有“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境。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可顧還卿卻知道,她正在按照龍氏先祖的遺命,完成第四張與第五張羊皮小卷上的指示,把那龍姓女子,也就是那具黃銅棺槨運到目的地去。
第四張羊皮小卷上,原本只繪著一條寬大的河流,河面浪花滾滾,河水咆哮,然而過了一段日子再看,卻隱約能看到河面上有一衣袂飄飄的女子,宛若凌波仙子般踏在高高卷起的浪尖上,似要凌波飛渡河水,那衣裳和發式,正是龍姓女子的模樣。
而第五張羊皮小卷上,原本只繪著一道梯形的竹質長廊,長廊蜿蜒曲折,由上至下,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讓人看得莫明其妙。
可同樣是過了一些日子,那長廊的上端出現了“龍女”倆字,下端則多了一葉小舟,小舟上隱現著幾個狂草的血紅大字:輕舟載龍女,潮落把家還。
這個“家”,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地——或許是九龍司,或許是迦南島,抑或許是迦葉島。
當然,這只是顧還卿的揣測,是與不是,待她到了便知。
至于她是怎么從滄海宮的禁地出來,并到了這河流之上,正是受了第五張羊皮小卷的啟發。
她懷疑這道竹質長廊在滄海宮的禁地之下,主要的證據是因為長廊的上端寫著龍女,這個龍女肯定不是指別人,無非是那龍姓女子。
龍氏先祖既然要她大費周章闖滄海宮禁地,而滄海宮禁地除了那具賞給現任宮主的金棺,就只有那具黃銅棺槨,如果這都不是,她也想不出來龍女在哪兒了。
而且軒轅黛曾說過,金棺一空,會有另一具金棺浮上來,這個“浮”字很可疑,只能說金棺下面有秘道,不然那些金棺究竟從哪兒來?
趁軒轅黛出去的那會兒,她想移開金棺,看看是不是有另一具金棺“浮”上來,但轉念一想,這可是她婆婆的金棺,不能動!
于是她又改變主意,決定先移開黃銅棺槨。
她運足內力,用力推動棺槨,沒想“咔咔”幾聲響,那棺槨一個翻身,竟然直直的滑了下去!她和甲甲嚇了一跳,原來放棺槨的地方竟然露出了一個大黑洞。
甲甲率先跳下去,它身上還掛著九龍軒轅弓,而棺槨上放著御龍令,也跟著掉下去了,顧還卿當即抓住半張面具,背好箭囊,也跟著跳下去了。
大黑洞黑乎乎的,像個斜斜的過道,一路彎彎曲曲,但顧還卿在往下滑的過程中,用手摸了摸,摸到涼涼的竹片,她心里頓時明了:這只怕就是那個竹質長廓。
果不其然,她和甲甲從黑洞直溜溜的滑出來,就像坐著滑板一樣,一直滑到一艘小船上,而那具黃銅棺槨,也和她們一樣滑落到船上,九龍軒轅弓和御龍令,也都完好無缺。
小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載沉載浮,卻被石壁上生銹的鐵鏈固定著,不能隨波逐流,她考慮了幾秒,毅然決然的拋開鐵鏈,讓小船順水漂流。
她知道,她將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離十二也許會越來越遠,但離真相卻越來越近——她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在暗中主導這一切,生生要將他們夫妻分開!
想到十二,她覺得胸腔里似針扎般的痛,眼眶酸澀,那人不知道怎么樣了?披荊斬棘,沖鋒陷陣之際,他能照顧好自己嗎?
他還在殷殷盼著她閉關出來,跟他去邊關匯合,大軍開拔時,他更是一步三回頭,目光里的眷戀和對她的依依難舍清晰可見,讓她恨不得不管不顧的追隨他而去。
可最后,她卻騙了他……
抿了抿唇,斂去心頭泛濫的情愫與思念,以及眼中的淚光,她垂眸,看了一眼隨波起起伏伏的小舟,眸光微暗,這小舟上連一只船槳也沒有,也無食物。
然這小舟卻并不陳舊,死看活看、正看反看都沒有幾百歲。
她瞇了瞇眼,捏緊九龍軒轅弓,眸底波濤暗涌,諱莫如深。
------題外話------
十二啊,可憐的娃,老婆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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