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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花紅

馮泉曉見姬野平還沒反應過來,又道:“他和李老一個脾氣,都是‘不吃豬肉’啊!”

盧泰亨聽到“不吃豬肉”四字,臉上露出笑容,道:“嗨,這倒讓我想起燕老的話了:‘老李說不吃,其實最愛吃,虎子不說吃,卻是真不吃。不吃是真虎,虎虎要生威;吃的真不虎,雷池敢摸雷。’”餘鐵成道:“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虧你老哥還記著。”

盧泰亨道:“怎麼不記得?當時過年,宴上虎爺不吃豬肉,大夥兒都笑,打趣說你姓虎不吃豬肉,乾脆改叫貓爺得了。虎爺反說他本來就姓‘貓’,笑咱們這幫傢伙亂唸白字,大夥還樂了一場。”

聽他這麼一說,很多當時在場的人也都想起來了,原來虎是回族姓,虎耀亭這“虎”字,本來也真是要念“貓”字音,只是底下漢人多,虎爺、虎爺地叫白了,反而沒一個再叫正音,把他本是回族這茬兒,漸漸也給淡忘了。姬野平反應過來,也就明白了江晚的意思。想到韋銀豹對漢人疑忌,對其它民族卻寬容得很,尤其當初他父韋朝威兵敗永福縣,是得當地回人之力拼死相救,方纔逃得性命。有這層關係,只要和虎耀亭能見面談開,事情亦必大有轉機。

盧泰亨見他神情微舒又凝,問道:“閣主,莫非你對虎爺此行,還有什麼顧慮?”姬野平搖頭:“沒有。”餘鐵成道:“軍師聰明機智,雖孤身留在島上,其實更好隱蔽,也不必太……”

這話說到一半忽然沒了下文,姬野平聽得微感彆扭,搭眼看時,餘鐵成、馮泉曉、風鴻野幾人臉上都不約而同地帶出一種憂心怪異的表情。他立刻反應過來,哈哈一笑道:“瞧你們這心眼兒小的,還不如個針鼻兒!怎麼?我堂堂八九尺的漢子就那麼沒出息?就偏偏看上他侯府端痰倒唾的丫頭?江哥!盧老?他們瞧不起我,你倆不至於也把兄弟看得那麼扁罷?”

當初江晚探出口風,知道手底人救的那婢女對常思豪意義非比尋常,因此派人將其送回君山監護,期間盤來查去,這姑娘一副寡言怯語樣子,除了說名叫阿遙,也問不出個什麼來。大夥看她老實,也不忍得強逼,因此好言安撫下來,起居應用一直未嘗有缺。

後來方枕諾出山知道這事,便假說一來免其顧慮,二來與之貼近關係,對將來拉動常思豪有所幫助,以此爲由,讓姬野平得閒過去探視,實則是希望阿遙在他這無心人面前失去戒意,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不料姬野平一來二去,倒和阿遙熟絡起來,不但沒問出新鮮東西,倒把聚豪閣上上下下的事和她說了不少。閣中原沒什麼女人,以往水顏香在的時候,縱然說話辦事有些過頭處,大夥也都能容讓三分,惟獨姬野平和她相互看不順眼,鬧過不少矛盾。這令大夥產生了一種“姬野平並非貪戀女色之輩”的感覺。然而有了這位阿遙之後,他愈去愈勤,引得大夥兒不免都產生聯想,擔心他走上長孫笑遲的老路。方枕諾也自覺有些失策,因此在將戰略重心向廬山鄱陽湖一帶轉移之時,藉口說將來開戰不安全,便把阿遙留在了君山。

這趟大夥兒回來給遊老治喪,姬野平又頻頻去阿遙那院子問候,上上下下的人心裡越發打突:長孫笑遲攜美“歸隱”,也還好說,姬野平若因爲個女人一時衝動,再被拉過去投奔了官府,那才叫大事不妙。燕老爲遊老的事傷感,顧不得這些閒雜事,也沒人敢到他面前說。再一個,阿遙始終本本分分的,雙方這眉目又未徹底展開,大夥也不好說別的。之前從島上出發時,姬野平犯犟,方枕諾爲了激他,便是拿此事作科,剛纔餘鐵成話說一半,也是想到此節,因此才停住了嘴,哪料想姬野平自己大嘴無遮,一句金錘碎破鑼,倒讓大夥兒有些皮搔臉熱。

姬野平也不等誰回答,適時接轉回來:“我剛纔是想,咱們出來的匆忙,賬目總冊還擱在聖母殿裡,這東西被官府得去,對咱們可大爲不利。”餘鐵成似在想些什麼,忽然笑起來:“原來是爲這事。您放心,軍師早就安排定了。”

洞庭風息,茫茫霧起,洗濤廬中庭竹蔭抱地,篝火紅低,小院覆被青森森的顏色浸透,顯得有些清冷。

荊零雨輕輕拍打著衣袖,布料發出整肅僵硬的聲響,有一種上漿後的質感。

方枕諾問:“你要走了?”荊零雨不答。方枕諾問:“到哪兒去?”荊零雨道:“回雄色寺。”方枕諾道:“這可讓人真不懂了。”荊零雨道:“這世上還有你不懂的事,那才真是怪事。”方枕諾聽她聲音冷冷地,問道:“這話從何說起?”荊零雨道:“你自己明白,何必再來逗這個趣。”

方枕諾失笑道:“虧你剛纔還說我有三分真儒之氣,沒事和尼姑挑閒逗趣,那又成什麼人了?”

荊零雨自揉搓著衣服,瞧也不瞧他,口裡道:“你這人,嘴裡所說和心裡所想完全不同,剛纔烘衣服這會兒功夫,自始至終都只是順茬套我的話罷了,何嘗真把我當過出家人?”

方枕諾笑道:“咦?連我心裡所想你都知道?看來升坐佛母之位,果能讓人大得神通。”

荊零雨將左臂伸平——大袖垂落,露出腕上的古木素珠——道:“這恆山派的信物,武林中無人不識。我向赤烈上師問難的時候便露出來過,別人粗心大意或可,要你錯過卻是萬萬不能的。你這人聰明太過,一定認爲我身爲荊大劍的女兒,不可能出家,更不可能做什麼明妃,那麼真正的原因,只能是接了盟裡的秘令,忍辱負重,拐了個彎兒潛入白教,另有所謀。”

方枕諾笑道:“百劍盟光明正大,又和白教兩不相干,如此安排,怎麼可能?”

荊零雨道:“嗬,你什麼時候又成了百劍盟的知己了?在你們看來,百劍盟和東廠早就是一個陣營,東廠以五方會談設計,我就是促成這計劃實施的棋子。你腦中唯一奇怪的,就是爲什麼我事成之後沒上東廠的船,反而回潛君山,僅此而已。”

方枕諾道:“我若作如是想,就不該把你們一行人放出港去,扣在手裡做個籌碼,和東廠討價還價,豈不更好?”

荊零雨道:“栽過來的贓不在手裡,捉賊的效果就打了折扣。除去這層考慮,你放我們走的另一個原因,大概是沒想到東廠做事會這麼絕。”

方枕諾出神半晌,嘆了口氣:“原來你真的該到雄色寺去。”

荊零雨聽他話裡有個“該”字,目中爲之一空:“你的腦子很快,看來這回是真的懂了我。”

方枕諾微微搖頭:“和你一比,我的江湖閱歷還是太淺了。”

荊零雨冷眼瞧他:“你倒很會自誇。”

方枕諾道:“我明明在自嘆,怎會被你看成是自誇?”

荊零雨道:“行走江湖,憑的不是閱歷,而是腦子,腦子不夠的人,也根本沒有積累閱歷的機會。你自認沒什麼閱歷,卻有如此洞察,難道不是誇自己大有頭腦?”

方枕諾端正姿勢,重新對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目光終於弱下來,緩緩地偏開頭去——院門外,湖面水連天黑,霧吞千里。

他眼睛直直地道:“其實你也並非真的無處可去……你說現在的我已經真的懂了你,那麼相信此時此刻,你也一定懂我的意思。”

荊零雨的呼吸變得安靜。

墨色高天上,一疊暗雲正緩緩行走,彷彿深色衣料上洇潤鋪展的溼痕。

望著這疊雲,她忽地失笑。

方枕諾凝視著她:“你不是在笑我,也不是笑你自己。倒底是什麼這麼可笑?”

“你在這裡!”隨著衣袂掛風聲響,一人白鴿般自竹林破飛而出,落上牆頭,卻又道:“咦,原來不是。”聲音喪氣之極。

荊、方二人同時看去,只見牆頭站著一個頹喪不改英俊的老僧,頜下長長白鬚分作兩撇甩在頸子後面,身上衣衫溼漉漉地,多處劃破,露出裡面的血口子,這一站穩腳跟,兜掛在身上的草絲竹葉撲碌碌滾刀片般打旋飄落,將一片綠意森森然灑下牆來。

荊零雨問道:“怎麼,還沒追上她?”

碧雲僧左瞧右看:“她明明是奔這方向來了……這會兒卻又躲到哪兒去了?你們可瞧見了?”跟著又“小雪、小雪”地召喚起來。荊零雨道:“或許她已坐船離開,也未可知。”碧雲僧打著疊兒地搖頭,把兩肩上的白鬍須又都甩到了胸前來:“不能不能的,她生性最怕水,不牽我的手,她絕然不敢坐船離開。”手在口邊攏成喇叭狀喊道:“小雪,你出來罷!管是一千,還是一萬,都是我的錯,你出來,我給你陪不是,這破島子又溼又黑的,你又能撞到哪兒去?若再磕著碰著,教我這心裡怎麼過得去?”

在他的呼喊聲中,方枕諾嘆道:“我明白你剛纔爲什麼笑了。”

荊零雨道:“這種事,還是不明白的好。”

瞧著她那目中空空的樣子,方枕諾也發出了一聲苦笑:“是啊……就算是化作兩顆琉璃珠,彼此通透清晰,此卻依然是此,彼也依然是彼,就算統統都打碎了攪在一起,此的碎渣也依然是此的碎渣,彼的碎渣也依然是彼的碎渣,只不過此化作了一千一萬個此,彼也化作了一千一萬個彼,這又有什麼法子?”

碧雲僧昔年聽雪山尼講經而入空門,亦是極有慧根之人,此刻站在牆頭,聽到方枕諾“彼”來“此”去地叨唸,混混沌沌的腦中猛然間似轟開了一扇門般,灑進無限光明,失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荊、方二人見他欣喜若癲,一時尚不明白他的意思,都停止了說話,一時中庭大靜。忽然不知何處,傳來一縷哽哽之音,細聽時,說的是:“欲牽子之手耶,看春星與秋垓,問何以花紅耶,何以會敗,何以風行耶,何以露白。”

碧雲僧精神一振,款接道:“朝露澄明兮,凝華七彩,風行萬里兮,忙把草栽,花自花紅兮,因紅而敗,雖敗猶紅兮,不負生來。”

說罷,洗濤廬周遭一片靜默,碧雲僧有些心慌,四顧放聲道:“小雪,你是花,我是紅,我心即你心,你心即我心,你我之間無關你我、無關對錯、無關責任,如今我已明白了你的心,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

寂止片刻,屋後傳來一聲怒啐:“死人!你又亂喊什麼,沒的讓孩子笑話!”

那“死人”二字喊得甚重,後面語氣卻弱,碧雲僧心頭大喜,身形一展,向小廬後掠去。

方枕諾遲愣了片刻,喃喃道:“人生難得一知己,這世上,總還是美好的東西多些。”向荊零雨瞄去:“你說呢?”荊零雨淡淡道:“你知‘人生難得一知己’,也該聽過‘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擰身向外便走。方枕諾跟步道:“人人想要絕俗,卻又不能免俗,你既是自棄之人,又何必點醒我?”

荊零雨腳步微凝:“以你的聰明本不必問,既有此問,其意便不在此。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方枕諾望定她的背影:“我知自身傲氣是生平第一大弊,近年多經斂收,自以爲除,今日遭你棒喝,才知此毒非但未消,且早已深刻入骨。值此危機存亡時刻,以這般癡態去搏東廠,必敗無疑。古人講一字爲師,你這一句話,便是提前救我一命,你既救我一命,我便不能不幫你。”

荊零雨驀然側目:“誰說我要人幫?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方枕諾正要說話,身後風響,碧雲僧掠了回來,插在他前面,將一個小瓶遞過:“零音,這是五志迷情散的解藥,你師父說要給你的。”

荊零雨瞧著藥瓶,又瞧瞧他那滿臉難抑的喜色,卻不伸手去接,口中道:“誰是誰的師,誰是誰的徒?不知二鼠穿身過,還將一心品五毒。”說著把自己腕上的古木素珠褪下,拍在碧雲僧手上,“這恆山派的東西,便請你還給雪山罷。”碧雲僧哈哈一笑,應了聲“是”,恭敬道:“他日有緣,我夫妻必當西赴曲水,到雄色寺中拜望佛母,聆領妙意。”

荊零雨耳裡聽著“我夫妻”這三字,眼裡瞧著他眉開眼笑樣子,眼見著是和雪山合了好,別人什麼話都不再放心上。想他夫婦分分合合,終是走在了一起,表哥卻已魂消西去,世上只留孤零零自己一個,管是三十年、五十載,幾重歲月、多少春秋,終是回不來的了,一念及此,胸膛裡彷彿有一隻鋒利的大瓢挖下去、舀上來,反反覆覆在淘著這半腔的血般,腦中空空的只是雷響。

便在此時,眼前那串烏暗無光的古木素珠印入眸瞳深處,令她忽然一念生來。

這古木素珠,是恆山創派祖師紅陰師太的遺物,她是開山祖師,法號當然是自取了,這名字有些怪,當初卻沒細細想過。

武功修行講氣血二字,多以紅白二色指代,氣陽血陰,則白陽紅陰。女子一生與血相系,紅陰師太身爲女子,起這法號實不足奇。然而她身爲堂堂一派開山祖師,爲自己取號豈無深意?此刻思來,紅陰【繁體爲:陰】拆開是“絲工耳侌(yīn)”,正如一女子側對山陰,憑窗織布之相。絲工,竟像是絲線自行動作,而非人力人工所爲,耳侌,亦非聽曠野動靜,而是對著它、朝著它,指向而不在意,有一聽,則顯滯重了。

匠人編筐納履至極熟練處,眼耳不聞不看,指頭穿織,非心所指,不脫不亂,易而生奇,技近道達,正此境界。

紅陰師太當年所創是“天峰派”,天峰二字,強恆山太多太多。佛門講萬物成住有壞,何以山恆?故知山必不可恆,而天下自有奇峰。也正因天下峰奇,故不必恆久,當任山河運作,海陸移流,起大澤成高山,礪新峰與萬衆。恆久不變,有何趣哉?故知高人不可再,盛景無可追,情事任淹流,人當“絲工耳侌”,任外物變幻,我自獨行,何苦爲這世間情事,掛得心頭瀝血、苦恨難平?

方枕諾原瞧她眼中悲風愁雨,無限蒼涼淅瀝,待要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啓口時,卻見她神思轉回,眸中變得平靜明亮,破天荒地竟又笑起來,一時有些難摸頭腦。

只見她向碧雲僧微微一笑,似脫去萬千重負,又變回了心地清純的少女:“阿彌陀佛!倆人的事可別一個人定,你們要來玩,可得事先商量好了。別瞧見我廟裡恢宏,法相莊嚴,再鬧著要皈依,那我這罪過可不小。”跟著又轉過來:“你剛纔說要幫我,是也不是?”

方枕諾“呃……”了一聲,正不知該如何接這嘴,荊零雨笑道:“你把他這瓶藥交給常思豪,就算是幫我了!”說罷也不理他答是不答,飛身向院外掠去。

“等等!”方枕諾喊這一聲要往前追,卻被碧雲僧扯住,待接了藥追出院外時,灘頭白沙銀暗,竹影搖橫,荊零雨早無蹤跡。

他手握藥瓶站在那裡,胸中忽然酸酸膩膩、膩膩酸酸地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這心裡的血都漸漸凝住,迷實了心竅,定成一坨稠紅醬密的山楂糕,實實地,沉沉地,就著荊零雨的話琢磨,想此生即是永生,今世便爲永世,日月二鼠穿梭,五欲勾纏織夢,流年似水,良朋無覓,縱有知己貼心,思在一處、想在一起,終究你也合不成我,我也代不得你,至於學那聖人之言、看那先賢文字,縱然心領神照,當下胸中之情,未必是他昔日之意。似這般,家國原也是山間自枯榮的草木,事業更似眼前永翻覆的潮腥,立個大志爲天下人謀福,卻不知天下人福禍本是自招自取,發個大願讓蒼生得度,卻不知哪廂天堂、哪廂地獄,明月太虛同一照,天意從來難問高,只怕先天下憂亦不過越俎作杞,只因人自以爲是,纔有了治平修齊!既都是一場緣灰聚散,那又何必家國、何必名利、何必情愛、何必知己?依這話想去,那不單朱情、江晚、沈綠是癡、遊老、燕老是癡,就連看得開、捨得下的長孫笑遲也是癡,倒不如就跟了這尼姑去——可是又能到哪兒去?心中有一念在,便是永無寧日無了局,這一世爲誰生、爲誰死?爲誰來、又爲誰去?只看有人明月滿懷如冰雪,有人山川入目淚沾衣,有人拍欄慢把吳鉤賞,有人浩歌更遣魚龍戲,說什麼春夢去後了無痕,何如無夢無我空寂寂?說道是芳草無情斜陽外,誰又知芳草有情更萋萋!人人自覺胸中裝下千千萬,到頭來又有誰真正做好了自己?思天下真該同我共一哭,哭這花兒枉紅竹枉綠、山枉高來水枉低,聰明的枉聰明,伶俐的也枉伶俐!

回思自己如何心高,結果仍逃不出古人這兩句俗語,可見天下事前人早已歷盡、說盡了,這些老路由後人沿行重複,實在大沒意思。洞庭水氣隨夜色融融幽襲而來,越發浸得他心趨腐木,身被潮沉。

如此般不知站了多少時候,忽然濤聲中“嘎”地一響,驚心透骨——是水鴨尋岸的叫聲。他聽在耳中,心底突地被勾發出一念來,登時如湯潑雪,只覺滿心滿谷都澄明瞭。

正待深思細想,忽聽湖水拍岸聲中,傳來隱隱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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