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剛剛跑出奉天殿的朱瞻基,迎面便撞到一個人。
“臭小子,你慌什么慌。”
朱瞻基抬頭一瞧。
是自己老爹,朱高熾。
老爹朱高熾皺著眉頭問道:“我聽人說你爺爺又鬧起來了?到底怎么回事?”
聞言,生怕被老爺子逮回去的朱瞻基哪有功夫跟老爹胡扯,趕忙說道:“什么也沒鬧啊,老爺子在那兒跟二叔三叔拉家常呢,剛還說到您了,說虧欠您太多,累垮了身子,您快進去瞧瞧吧。”
聽到朱瞻基的話,老爹朱高熾頓時笑著說道:“你爺爺真這么說的?”
“可不是,兒子錦衣衛那邊還有事,就先走了,爹你快去吧。”
說完,便趕忙快步離去。
瞧著朱瞻基這小子離開的背影,朱高熾樂呵的嘀咕道:“這話能從老頭子的嘴里說出來還真不容易。”
說著,便朝那奉天殿的大門走了進去。
可那一只胖腿才邁進去一步,朱高熾便立馬瞧見了那龍椅旁正手中握劍訓斥漢王和趙王的老頭子。
臉上的笑意也在瞬間消失,那只腳都沒落地,便又急著收了回來。
可就這么短短不到三秒鐘的功夫,卻還是被那龍臺上的老頭子給瞧見了。
“老大!”
“過來!”
剛剛抬了一半的腿,朱高熾又重新落了下去。
擠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一步步朝著老爺子那里走去。
一邊走著,心里還一邊咒罵著自己家那小王八蛋。
簡直喪盡天良,連自己親爹都坑。
同時也暗罵自己沒事瞎操什么心,他們爺倆就是把這奉天殿的屋頂給掀了,又管他什么事。
來到近前,還不等朱高熾說什么。
那老頭子便一聲厲喝:“跪下!”
聽到這聲的朱高熾嚇的連忙跪了下去。
可抬起頭才發現老頭子罵的是自己那倆弟弟。
瞧見朱高熾跪了下去,老頭子皺著眉頭說道:“沒讓你跪,你跪什么?”
聞言正想起來,可想了想還是沒起來:“爹,我還是跪著吧。”
顯然,根據往日的經驗,這跪著總沒什么不好的,省的一會兒起來再跪下,折騰。
“剛剛朝堂之上,你們叔侄在那悄悄嘀咕什么呢?做買賣?這奉天殿是讓你們叔侄做買賣的地方嗎?”老頭子被朱瞻基氣個半死,想撒火卻發現人跑了。
如今只能是將火氣撒在了這哥倆的身上。
而朱高煦和朱高燧這哥倆沒來頭的被訓斥了一頓,那心里也是一陣的懵圈。
“好,好哇!給他做了兩天監國,現在學會在朝堂上頂嘴了,還學會了砍頭,還要滿門抄斬,好,好哇!不愧是我朱家的人,隨隨便便張口就是砍頭。”
“好哇!”
瞧著老頭子還在因為大侄子在朝堂上不聽老頭子的話堅持要砍頭而生氣,那朱高煦和朱高燧心里頭是冤到了極點。
你大孫子不聽話要砍頭,你拿我們撒什么氣。
可這話也就敢在心里頭嘀咕嘀咕。
而老頭子發泄了幾句,可找不到罪魁禍首,哪里能真出了氣。
他左右瞧瞧,看到那地上跪著一言不發的朱高熾,頓時一只手叉著腰,一只手指著朱高熾,罵道:“瞧瞧你生的好兒子,朝堂上頂嘴,再讓他干兩天,老頭子我是不是都得站在這龍椅邊上伺候著他!”
聽到這話的朱高熾更是冤枉了。
之前您不還說好在沒交給我教育,您自己帶著身邊教導的好嗎?
現在就又成我生的好兒子了?
從始至終連發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朱高熾,剛來便被老頭子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心里頭也跟老頭子一樣,咒罵著那小王八蛋兒子。
“還有你們三個王八蛋,沒一個讓我省心的!滾!都給我滾!”
老頭子一把將手中的寶劍扔在了地上。
看著那仨兄弟離開,老頭子氣不打一處來的罵道:“讓你籠絡群臣,你不籠絡就算了,還要砍頭。小王八蛋”
咒罵的同時,老頭子也在暗自的琢磨著收拾這小子的法子。
走出奉天殿的大門,朱高煦和朱高燧倆兄弟頓時瞅著身邊的老大朱高熾說道:“老大,瞧瞧你生的好兒子,他把老頭子惹毛了,讓我們來受罪,這叫什么事?”
聞言,朱高熾頓時說道:“那老頭子還說朱瞻基那小子是他帶身邊教導出來的,你們怎么不去跟老頭子叫去?”
可朱高煦卻道:“你甭跟我們說這些,那是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這要是我兒子,我非把他腿打折了。要不老大你把這小子過繼給弟弟我,我幫你收拾。”
朱高燧也是一旁附和道:“對,老大你也想想,不行就叫人綁起來打一頓,也讓這小子長長記性。”
聽著這哥倆的風涼話,朱高熾頓時罵道:“滾滾滾,我看老頭子說的一點沒錯,你們哥倆就是欠收拾。還過繼給你,你老二什么德行我還不知道嗎,過繼給你,是你叫他爹,還是他叫你爹。”
“”
就當這兄弟仨互相斗著嘴時。
早早便跑了的朱瞻基來到了尚書房所在。
遠遠望去,一眼便瞧見了自己未來的太孫妃,胡善祥。
之前在那京郊的山莊時雖然依舊跟老爺子打了招呼,交代了自己要娶胡善祥,可老爺子也說了,要等他正式冊封太孫的時候才能迎娶。
所以如今胡善祥還住不進太子府內。
不為別的,跟那所謂禮法也沒關系,歸根結底還是為了胡善祥考慮。
還沒入門就住進了太子府,容易落人口舌,畢竟古代女子對那貞潔還是看的異常重要的。
平日里住一兩天無所謂,可他這太孫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正式冊封,所以只能是暫且還將她留在宮中,與那女官胡尚議住在一起。
不過,胡善祥未來什么身份這宮中人也大多都知道,也不會真的有人敢為難她,亦或者派去伺候人。
如今這皇宮中在朱瞻基的祖母皇后去世的情況下,未立新后,整個皇宮的女眷都是朱瞻基她娘說了算,大小事情宮中的女官們都要親自來請示她。
這種情況下,得罪胡善祥這個太子妃未來的兒媳婦,那就跟找死差不多。而胡善祥如今住在宮中,也跟在自己家沒什么差別。
當然了,名義上之前朱瞻基也安排了,讓她只負責自己的事情。
“善祥!”
隨著朱瞻基遠遠的叫了一聲,那胡善祥與周圍正竊竊私語的宮女們紛紛回頭,在瞧見是朱瞻基時,一個個跟見了鬼似的跑了。
連聲招呼都沒來得及跟胡善祥打。
瞧著這一幕,朱瞻基緩步走到了近前。
正要說什么時,卻發現胡善祥壓根不理自己,撅著嘴便朝旁邊走去。
朱瞻基一愣:“這是又怎么了?怎么還鬧起脾氣了?”
上前一步拽住胡善祥胳膊的朱瞻基,伸手便捏了下胡善祥的臉蛋:“怎么了,誰又惹你生氣了。”
聽到朱瞻基竟然還問誰惹她生氣了,頓時鼓著腮幫,直勾勾的盯著朱瞻基說道:“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少日子沒見我了嗎?”
聽到這話朱瞻基恍然大悟。
趕忙笑著解釋道:“最近朝廷里的事情有點多,亂七八糟的,我連這尚書房都沒功夫來幾趟。怎么,有人犯了相思?”
聞言,胡善祥的臉蛋瞬間一紅,腦袋耷拉著說道:“誰犯相思了”
只不過這話越說越沒有底氣,聲音也越說越低。
瞧著胡善祥這可愛的小女人模樣,朱瞻基頓時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好了,那這樣,以后你就每天都跟在我屁股上,怎么樣?你也別在尚書房了,以后我去哪,你就去哪,如何?”
聽到這話,胡善祥雖然臉色一喜,可嘴上還是倔強的說道:“誰要跟在你屁股后了”
見胡善祥這小妮子的心情好了些,朱瞻基這才好奇的問道:“對了,剛剛圍在你身邊的那些宮女兒們,怎么看見我都跑了啊?平日里見了我也沒見她們這樣啊。”
這一路走來,朱瞻基一直都有些疑惑。
平日里自己在這皇宮之中的名聲還算不錯的,那些太監宮女兒們見了,也都會很熱情的打招呼。
雖然依舊恪守著禮數,但他從未在這些人的臉上看到過恐懼之類的神態。
相反,還有不少長相不賴的宮女主動往自己身邊湊。
況且,自己雖然身為長孫,卻從未處罰過什么身份低微的人,畢竟是后世穿越而來的人,就算很多事情和思考事情的思維都在努力的朝這個時代融合,但很多習慣和本性還是改不掉的。
最起碼他前世的素質還不至于讓他對那些太監宮女護衛之類的發脾氣或者處罰。
就是在自己面前不小心辦錯了事,也從未有過。
可今天倒是奇了怪了。
一路上走來,遠遠瞧著同路的人,紛紛都避開了。
要么拐彎,要么就干脆掉頭走。
加上剛剛那些宮女們作為胡善祥身邊的人,最不應該害怕自己了,可卻一個個避之不及。
聽到朱瞻基的問話,胡善祥哼了一聲,這才說道:“還不是因為你在奉天殿的事情。”
朱瞻基一愣:“奉天殿?奉天殿我做什么了?”
見朱瞻基還是一臉疑惑的樣子,胡善祥頓時抿嘴一笑,嘀咕道:“自己做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不過在嘀咕后,還是給朱瞻基仔細的解釋道:“她們啊,都是聽說你在奉天殿時要將那些告你狀的人都給砍了頭(那些不投月票的給凈身),甚至有些還要滿門抄斬和株連九族,所以這才嚇的不敢靠近你,害怕你一個不高興也把她們的腦袋給砍嘍。”
“剛剛還在跟我嘀咕這件事呢。”
知道是因為這件事,朱瞻基頓時有些無語了。
雖然對他也沒什么影響,但這就有點冤了吧。
自己不過就是賣賣嘴,人又沒真的砍嘍,沒想到還有這么一處。
不過,這些宮女兒太監們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
這才多大會兒的功夫,怕是外面那些京官們都還不知道,這就在宮里傳開了?
“那你在宮里可得跟你那幫小姐妹說清楚,不然我可就成她們口中的殺人大魔頭了。”
胡善祥聞言小嘴一撅:“我才不管你呢。”
“你不管可不行,這要是哪個宮女太監把我當什么暴君昏君,偷偷給我下毒,你這個小妮子以后可就沒有夫君,要獨守空房了。”
對于朱瞻基的前半句,胡善祥壓根當作了沒有聽著,只說道:“什么夫君,什么獨守空房,我還沒嫁給你呢,別胡說。”
羞紅一片的小臉蛋看起來可愛極了,恨不得咬上那么一口。
就當朱瞻基與胡善祥逗著悶子時。
遠處瞧見朱瞻基身影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廠公的黃儼,快步的走了過來。
來到近前,立馬對著朱瞻基躬身行禮,道:“內臣見過長孫殿下。”
正笑著與胡善祥閑聊的朱瞻基,聽到身后的聲音,立馬轉過身子,見是黃儼,便笑道:“是黃公公啊,有事嗎?”
聽到這話,黃儼點了點頭,不過在說前還是瞧了兩眼朱瞻基身邊的胡善祥。
黃儼的意思朱瞻基又怎么會看不明白,便隨口說道:“沒事,這是未來的長孫妃,有什么直說就是。”
見朱瞻基當著他的面直接表明了胡善祥日后的身份,心思機敏的黃儼瞬間便明白了這胡善祥在朱瞻基這位長孫心中的地位。
長孫妃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如今是長孫妃,等冊封了就是太孫妃,太子登基后就是太子妃,再往后就是皇后,一國之母了。
雖然大明朝的皇帝從太祖時便不在乎女子的出身,但在未成婚之前就如此直白的表明了身份,可見在長孫心中,此女絕不是尋常。
通曉人心的黃儼,立馬便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然后對著朱瞻基身邊的胡善祥恭敬的行了個禮,說道:“內臣不知是長孫妃身份,倒是輕慢了,還望長孫妃恕罪。”
聽著黃儼請饒的話,瞧著這位往日在宮中可謂說一不二的東廠廠公,司禮監掌印太監,恭敬對自己行禮的動作。
胡善祥這小妮子哪里見過這種陣仗,頓時就嚇的有些慌亂,失了分寸。
手舞足蹈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是求救似的看向了身邊的朱瞻基。
看著胡善祥那慌亂的小模樣,朱瞻基頓時笑了笑,隨后還是對那黃儼說道:“黃公公就不要客氣了,快起來吧,如今她還未正式冊封,你不知也是情理之中。還有,這長孫妃的身份你清楚就行了,也不用在外人面前這么叫,否則我爺爺聽見了又要訓斥我了。”
聽到朱瞻基的囑咐,黃儼恭敬的應了下來。
隨后這才重新開口問道:“殿下,內臣此次過來是有件事要請示殿下。”
“哦?何事?”
“殿下之前命臣抓捕的那些人,如今他們都還被關在大獄之中,但這些人中很多身份都不同凡響,也不能一直都關押著,總是得有個說法。就像那被抓的杭州知府柳博遠,是殺是放,總得給吏部刑部那邊有個交代,不然那杭州知府的位置他們也不好重新安排。”
聽著黃儼的這些話,朱瞻基緩緩點了點頭,這件事還真是要早點有個決斷。
不然一直把人關著也不是回事。
最起碼該是什么罪名,也都得給安上什么罪名,這樣也好讓各處處置安排,看是重新派遣,還是等待。
想著這些,朱瞻基皺著眉頭問道:“這次一共抓了多少人?”
黃儼回道:“此次一共抓捕了一百四十九人,都是與那紀綱有直接聯系的,至于連帶關系的,都還沒動。”
朱瞻基沉默片刻,想了想后,問道:“直接參與泄露國策的人有多少?”
“四十九人,其中就包括那杭州知府柳博遠。”
聽到這話后,朱瞻基沒有猶豫,直接說道:“這些人全部拉到午門外問斬,不用保密,公開處刑。”
對朱瞻基的決定,黃儼并沒有太大的驚訝。
在朱棣身邊做了這么多年東廠廠公的他,對于這么點小事還是經得住的,不過還是有些猶豫的問道:“那個杭州知府柳博遠呢?此人從參加科舉后一路上來還算有些本事,加上其身份不同,是不是該問一下朝廷的意思?”
然而朱瞻基卻絲毫沒有猶豫,說道:“泄露國策,置朝廷于無物之人絕不可活,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至于朝廷那邊,也不用問了,本殿下如今還兼著監國之權,這點主還做的了,我會親自與內閣六部知會一聲。”
見朱瞻基如此說,黃儼自然不會有什么意見。
不過,一旁的胡善祥在聽到朱瞻基隨口便要砍了幾十個人的腦袋時,剛剛還紅撲撲的小臉頓時變的有些煞白。
想著剛剛那些宮女兒們在自己跟前說的那些話,若不是她與朱瞻基相處已久,只怕也會把他當作了什么殺人大魔頭。
畢竟,那可是幾十個人啊。
排在一起也有很長了。
但此時正在商議正經事的朱瞻基與黃儼,都沒有注意到胡善祥的臉色的變化。
“殿下,那這些人的家人”
身為東廠廠公的黃儼,人命在他的眼中壓根不值錢,只不過就是一些數字和文字罷了。
而東廠做事向來斬草除根,如今既然這些人都要砍了,以免后患,他向來都是要有些處置辦法的。
不管是流放還是將女眷賣入青樓,最起碼要給這些人想好未來的去處,以免他們不知好歹鬧騰。
然而,在聽到黃儼這話后的朱瞻基,卻一時間不免有些圣母心泛濫了。
禍不及妻兒這句話雖然他也不知道出自哪里,又是何時進入到自己的腦海中,但顯然已經融入了他在后世生活中的價值觀內。
雖然對封建王朝的一些殘忍他還是懂的,可這種發自本能的厭惡,還是讓他有些下不了手。
“既然禍首已除,這些人的家眷就不必牽連了,不過短時間內還是專門派人盯著些,若是有什么不知好歹的動作,就一并拿下。”
“臣領命。”黃儼躬身回道。
“那剩余的人呢?”
“他們或多或少都與紀綱有利益上的往來,做一些蠅營狗茍、欺上瞞下、魚肉百姓的也不在少數。”
聞言,朱瞻基當即說道:“將人移交錦衣衛,由他們抄家清查,有作惡多端的,按照大明律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但如果只是正常利益往來,未觸犯國法的,只關押其罪首,一樣不做牽連。抄家的,家中若有無罪女眷老幼,按照抄家實數,發放少量銀子遣散。”
“是!那臣就退下安排去了。”
“嗯。”
隨著那黃儼離開,朱瞻基站在原地沉鳴片刻,確保沒什么遺漏疏忽之事后,便有轉頭看向了身邊的胡善祥。
瞧著她那煞白的小臉,想了想便明白怎么回事,笑道:“怎么,嚇到了。”
胡善祥點了點頭:“一句話就砍了幾十個人的腦袋,能不被嚇到嘛。還有那黃公公,你可不知道他往日里的模樣,繃起臉來宮里沒人不怕。”
說到這里,胡善祥還嘆了口氣。
似乎又想到什么,接口對著朱瞻基責怪道:“還有啊,你剛剛跟那黃公公說什么呢,什么長孫妃,事情還沒定下來呢,你這么說還讓我怎么在這宮里走動。還有那黃公公,過來就行了那個大個禮,嚇死我了。”
聽著這些話,朱瞻基卻是笑著說道:“你以為那黃儼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嘛?別說統領東廠的黃儼了,整個宮里只怕也少有不知道這事的。他剛剛故意那么問,就是想聽聽我的意思,日后見你時也清楚怎么對待罷了。”
朱瞻基這話,胡善祥還是頭一回聽人說起,頓時驚訝的瞪著小眼:“他知道?”
朱瞻基笑著搖搖頭:“你真把自己這未來長孫妃的頭銜當滿大街的便宜貨了。”
聽著朱瞻基的話,胡善祥那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我都這么厲害了嘛看來以后不能跟她們胡說八道了。”
瞧著胡善祥那一本正經的小模樣,朱瞻基再次被逗的大笑起來。
戶部。
朱瞻基在前邊走,胡善祥跟在屁股后。
剛一進門,就瞧見那戶部尚書夏元吉的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
“夏大人!”
“什么事這么高興啊?”
聽到朱瞻基的聲音,夏元吉轉頭看來。
見是朱瞻基,那臉上的笑容就更盛了。
他拿著手中的一份折子,快步的走到朱瞻基跟前,然后將手中的折子交到朱瞻基的手中,盡管努力抑制,卻還是很激動的說道:“長孫殿下,您瞧瞧,只是戶部官員們連夜匯算出來的賬目。攤丁入畝和火耗歸公法子的具體方案已經出來了。”
聽著夏元吉的話,朱瞻基卻有些好奇了。
當然,好奇的并不是那攤丁入畝和火耗歸公,而是這法子算出來就算出來吧,他夏元吉也不至于這么高興吧、
想著這些,朱瞻基翻開折子看了起來。
可粗略翻看了幾頁后,也沒覺察出哪里值得夏元吉這么高興了。
不由好奇的問道:“算出來就算出來吧,夏大人何至于如此高興呢?”
聽到這話的夏元吉努力想收斂臉上的笑意,卻依舊辦不到:“微臣表現的有這么明顯嘛?”
夏元吉這回答朱瞻基是真沒想到。
“你覺著呢?”
面對朱瞻基的問話,那夏元吉卻也不答,直接從朱瞻基的手中拿過那折子后,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頁,然后高興的說道:“殿下,您可知僅火耗歸公一項,朝廷一年能增收多少銀子嘛?”
“三百六十余萬兩!”
不等朱瞻基說什么,那夏元吉便繼續夸張的說道:“這可是往年朝廷一年賦稅的十分之一!”
瞧著跟發了多大橫財似的夏元吉,朱瞻基不由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當你有什么大喜事呢,就這么點事啊。”
朱瞻基這話說的,夏元吉頓時就不高興了:“殿下,這可是十分之一的賦稅啊,不知道要辦多少大事呢,要是早能有了這十分之一的賦稅,朝廷又何至于給官員們發放俸祿時還拿寶鈔和香料湊數。”
然而,不管夏元吉如何的解釋和辯駁,朱瞻基卻依舊沒當回事。
三百六十余萬兩
能辦什么大事,也就夠他這位長孫辦一場大婚,記憶中歷史上自己的大婚雖然耗費沒有達到三百六十多萬兩,但也足足用了兩百七十萬兩,差別不大。(此處取大明風華中數據,花費270萬白銀,實際歷史大婚耗費280萬石糧食和280萬匹絹紗)
相反,這夏元吉是手中抱著聚寶盆,卻把它當成了丟垃圾的垃圾桶。
那大明寶鈔由他太爺爺首創,這玩意兒玩好了,大明朝能缺錢?
不敢說老百姓不會餓死,但只要朝廷愿意,就不可能缺了錢。
但可惜的是,這么好的一個玩意兒,卻只是被人搞出來就丟那兒了,一點沒有去維護其在社會中的價值。
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啊
若是能以后世金融的手段將這大明寶鈔好好運營一番,他大明朝就不可能因為錢不在自己手中而丟了天下。
說白了,這就是一把割韭菜的鐮刀,只要你不用來去刨根,做那殺雞取卵的事情,時不時割茬韭菜,大明何至于此。
尤其是如今還處于古代,封建王朝的天下,外部沒有其它的金融勢力來攪和。
而你擁有鑄幣權,發行權等等一切貨幣權力,要是能玩到國庫無銀而滅國,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
所以,在清楚這一切后,朱瞻基又如何能跟那夏元吉一樣,為了三百多萬兩的銀子而激動的喜不自禁。
“行了,適可而止吧,看高興的你都合不攏嘴了。”
然而,朱瞻基越是這么說,那夏元吉就越是高興。
苦日子過久了,天天是蘿卜青菜涮豆腐,這好不容易吃回餃子,他夏元吉能不高興嘛。
“殿下,您真是不管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皇上隔三岔五就去北邊溜達一圈,朝廷的財政吃緊啊身為臣子,又不能不為皇上分憂。”
“不過如今這年景卻是慢慢好起來了,這還只是火耗歸公一項,等那攤丁入畝和官紳議一體納糧的大頭收上來,微臣也不用每天做夢都怕皇上又去北邊打仗了。”
夏元吉這話一出口,朱瞻基頓時大笑起來。
看來自家老爺子這打仗,不光是自己老爹的噩夢啊。
不過,朱瞻基還是故意裝作臉色一沉,道:“夏大人,身為臣子,你拿國事打趣皇上,你就不怕被皇上責罰嘛?”
聽到朱瞻基的話,夏元吉的臉色也是瞬間一變。
剛剛那激動的神情也蕩然一空。
緊張的說道:“是微臣口無遮攔,瞧我這張破嘴,微臣剛剛也是太過激動,一時忘了分寸,還望長孫殿下責罰!”
瞧著臉色瞬間驚變的夏元吉,朱瞻基撲哧一笑,道:“行了,跟你開個玩笑,不要這么認真嘛。想來老爺子要是知道財政增加了這么多,只怕這話都輪不到你說,他老人家就自己說了。”
聽到朱瞻基這話,明白這是長孫殿下在跟自己開玩笑,夏元吉的心中也是長長松了口氣。
可再說話時,就很有分寸了。
“這事還多虧了長孫殿下,若無長孫殿下的這幾條策令,不說朝廷的財政增收這么多了,就是微臣在百年之后,指不定也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誤國誤民了。”
“這事微臣還沒當面謝過長孫呢。”
然而朱瞻基卻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道:“行了,都是為了朝廷,這些話就不用多說了。”
“對了,既然你這邊的事情已經辦妥了,那新政推行的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而且新政推行之事經過這么一鬧,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我們也就沒必要再藏著掩著了。楊士奇楊大人呢,你我三人還是一共商議一下,最好一兩天便將此時敲定。”
聞言,夏元吉對朱瞻基這話自然沒有什么意見。
“楊大人此時應該在內閣吧,殿下還請到屋中稍等片刻,微臣這就去命人請楊大人過來。”
朱瞻基點點頭,道:“好。”
就當那夏元吉命人前去尚書房請那楊士奇過來一同議事時。
此時的錦衣衛北鎮撫司內。
如今還依舊是錦衣衛都指揮使的紀綱,正在與東廠的人接收著此次抓捕的犯人。
這些人中,他紀綱多數都是認識的。
不過如今的他還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自然也不會多慮去想救這些人的事情。
那北鎮撫司的衙門里,東廠的人一邊跟紀綱辦著交接犯人的文書,一邊核對著犯人的人數和身份。
直到所有一切的手續都辦妥后,那東廠的人才仔細的將朱瞻基交代黃儼所說的話重新又復述了一遍。
什么人該怎么處置,都詳細的交代清楚。
若是往常的紀綱,或許還會在這些事情上計較一番,可如今的他卻只是安安靜靜的聽著囑咐。
直到那東廠的人離開后,那紀綱才拿著手中那份人員名單琢磨起來。
“專門讓錦衣衛來辦這差事,是因為東廠職權的問題嘛?”
紀綱一邊拿著手中的名單折子在那桌子上隨手拍打,一邊猜測著朱瞻基要這么做的目的和心思。
可想來想去,如今的他壓根也做不了什么,把柄和小命都在人家的手中,自己就只能按照命令行事。
至于那長孫殿下到底是要借此機會試探自己,還是因為東廠的職權問題不好處置這些事情,亦或者有其它什么目的,都無法改變這一既定事實。
“來人!把齊承給我叫來!”
片刻后,當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指揮使齊承到來后,紀綱沒有半點遮掩也沒有摻半點水分的便將手中的折子直接交給了齊承,說道:“這是東廠那邊送來的一批犯人名單,對于這些人的處置長孫殿下也有了交代,這件事于我而言有些敏感,便交給你了。”
說完,還特地又囑咐道:“此事,事關重大,該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出了丁點問題,長孫殿下砍我腦袋之前,我先砍了你們的!”
不得不說,紀綱畢竟在這錦衣衛做了幾十年的都指揮使,雖說如今他的事情大多也都傳入了錦衣衛各處的耳中,有關于他的傳聞也是鬧的沸沸揚揚。
但此時的他依舊還是錦衣衛的老大,錦衣衛的都指揮使,
這一點沒有改變之前,這錦衣衛就還是他說了算。
最起碼眼前這個齊承還是震的住的。
那齊承在聽到紀綱的話后,也沒有任何的廢話,直接說道:“屬下遵命!”
在那齊承離開后,紀綱又再次琢磨了起來。
如今他將事情交代給手下去辦,算是置身事外,也是間接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長孫殿下既然這次沒有殺自己,應該也不會故意借這次的事情為難,想來這件事本身應該不會再有什么變故。
不過,這種時時被人忌憚警惕的日子并不是他紀綱想要的。
而想要改變這一切,就必須要先取得那長孫殿下的信任,如此方能破局。
想著這些,又在衙門里坐了沒一會兒的紀綱,便直接起身離開了錦衣衛,朝著皇宮而來。
戶部大院的一間屋子里。
朱瞻基、楊士奇與夏元吉三人,外加胡善祥這個躲在角落里的跟屁蟲,正在商議著接下來推行新政的事情。
“那按照楊大人的意思,我們明日便能直接將新政推行的標準下發到各府州的衙門了。”
聽到夏元吉的話,楊士奇點了點頭,道:“正是,剛剛殿下也說了,既然沒有必要藏著掩著,那就大大方方的推行。然后根據各府州報上來的問題,再一步步的解決就是。有了之前殿下借機敲打各方的事情后,想來他們也不敢再公開的抗拒朝廷新政。”
“不過,不得不防備的是,他們不敢明著來,暗地里的一些手段還是不會少的。”
“相比起攤丁入畝之策,官紳一體納糧反而要好辦一些,朝廷直接取消了他們的免稅權力,只需要專門派人核對其應該繳納的賦稅數量便可。其中官員的俸祿不用說,戶部這里都有賬目,只不過不會有多少。”
“關鍵的,還是其名目下的土地以及各項需繳納賦稅的生意等等如何核算。”
“不過,這些雖然沒有那么好辦,但好在免稅的人數并不會太多。只是”
說到這里,楊士奇突然有些猶豫起來。
見此,朱瞻基便問道:“楊大人有什么顧慮嘛?”
楊士奇并沒有隱瞞,直爽的點了點頭,道:“這些擁有朝廷免稅之權的人,要么是朝廷重臣,要么是前朝遺老,亦或者皇室宗親。若想要他們乖乖配合核算,還得請出一位極有威望之人”
說到這里時,楊士奇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朱瞻基。
顯然,在這件事上還得朱瞻基親自出面解決。當然,并不要朱瞻基親自出面去核算,畢竟他身為此次主持新政推行之人,最大的作用是坐鎮中樞,指揮全局,而不是跑到前面去忙活這些事情。
而之所以看向朱瞻基,是想說此事還得他朱瞻基來解決。
至于那具體的人選
聽著楊士奇的話,感受著他那頗有深意的眼神,朱瞻基卻心中了然。
因為他楊士奇能想到的問題和困難,他朱瞻基又怎么會想不到。
之所以他楊士奇非要看向自己,顯然是他心中所想之人不是他楊士奇能請動的。
而這個人選,朱瞻基又何嘗沒有想到。
甚至都已經提前做過了鋪墊。
想到這里,朱瞻基也不謙虛,直接說道:“楊大人的意思本殿下明白,這個人選由我來辦。”
見朱瞻基只是一個眼神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楊士奇那心里也是一萬個感嘆。
這能怪皇上天天喊日日惦記好圣孫嗎?
單就這么聰慧與機敏,就能勝過天下無數人了。
更何況從剛剛這位長孫殿下的表情來看,顯然自己所想到的問題和困難他都想到了,甚至連那解決方案都想到了。
可在聽自己在這兒大談闊論時,卻能不露神色,這份城府,又能勝過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