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朱高煦這么一說,直接勾起了從小在進城長大的沐晟內心深處的記憶。
“哈哈,沐叔喜歡就好,那就這么說定了!”
朱高煦哈哈一笑,目前來看,沐晟也是一個真正的聰明人。
“殿下,可以開始了。”
就在沐晟想要繼續開口的時候,劉冠翔全副武裝的過來請示道。
“嗯,那就開始吧!”
給了沐晟一個歉意的眼神,朱高煦看著一臉自信的劉冠翔,正色下令道。
等到劉冠翔領命而去之后,場上諸人也都是安靜了下來,就連沐晟都是一臉的凝重,接下來火器部隊的表現,也是他做出最終決定的一個重要參考。
有點兒即興發揮的意思,也就沒有那些隊列的表演,也沒有提前準備好的被當作靶子的牲畜,他們的靶子就是不遠處郁郁蔥蔥的原始森林。
說起來,這么大規模的射擊演示就連他也沒有看過,不過一想到之前在武岡州的時候,千人規模的排槍射擊都那么震撼了,朱高煦也是有點兒期待了。
“諸位,有沒有膽量跟隨本王走近一些觀看!”
想到就做,朱高煦抬眼掃了他們一眼,說著不等他們回答,就率先朝著已經準備好射擊的軍陣走去,他準備去往軍陣和樹林之間的側面。
其實這么做,就是要他們近距離地體驗一下燧發槍的巨大威力,畢竟如果離得遠的話,效果就沒有那么直觀了。
朱高煦可沒有那么多的望遠鏡分給他們用,所以,也就只能讓這些“君子”們“以身涉險”了。
得,漢王殿下都動身了,在場的諸人也能夠邁腿跟上。
尤其是沐晟,這會兒更甚緊跟朱高煦的步伐。
既然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有什么好矜持呢。
只是,當朱高煦在旁邊站好之后,劉冠翔的臉色卻是變了。
萬一哪個人手一抖……
只是,沒等劉冠翔有所動作,就被朱高煦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跟隨殿下那么久,劉冠翔哪里還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難道對自己的士兵還沒有信心嗎?
到了這種地步,劉冠翔也只能硬著頭皮準備下令了。
而跟著朱高煦來到側面站定的一眾官員,卻是沒有什么感覺。
即使是沐晟,也只是從京中發來的情報之中得知了漢王殿下最近的一些發明,至于其威力,沐晟并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而且,他還覺得沐昕的情報有所夸大,畢竟火藥武器他也是知道的,例如銅火銃……
對于朱高煦的決定,沈老六雖然知道其中地風險,卻也沒有阻止。
當觀察到劉冠翔馬上下令的時候,沈老六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朱高煦的側前方站著。
雖然沒有完全遮擋住朱高煦雄偉的身軀,但至少能夠阻擋住大部分的危險了。
朱高煦欣慰地笑了笑,也沒有阻止他的動作,知道保護自己已經成了沈老六的執念了。
“殿下”
沐晟多聰明,沈老六這個小小的動作卻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聯想到之前的相關情報,一瞬間他就覺察到了不妙:莫非情報所說都是真的。
只是,還沒等他說多少,震耳欲聾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綿延一里多的陣列線,在旗幟與哨音的指揮下,一次就是半個千戶的力量,這樣的陣型足夠保持源源不斷的持續火力打擊。
五百多把燧發槍同時開火的聲音,即使是朱高煦也是被嚇了一跳,沒辦法這一次他離得實在是有點兒近。
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年輕戰士臉上的胡茬了。
朱高煦都是如此感覺,更遑論這些從沒有經歷過的一眾官員了。
朱高煦的眼角余光,甚至看到其中一位年齡稍大的官員,一個趔趄差點被嚇趴下。
還好,被他身邊的人扶了一把,否則那真的是丟大人了。
其他人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即使是沐晟也是臉色大變,因為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盯著了樹林也就是“靶子”的方向。
身邊人的表現,讓朱高煦頗為滿意,他連家都沒有先回,臨時起意的想法看起來效果非常不錯。
沒等大部分人把目光轉向樹林的方向,尖銳的哨音再次想了起來。
于是,大家的目光再次被“煙火繚繞”的場景再次吸引住了。
他們總算明白了,為何這支部隊被叫作火器部隊了。
每個人的武器都帶“噴火”的,可不就是火器嘛!
于是,在他們應接不暇的目光之中,連綿不斷的槍響聲,讓這些人體驗了一番什么叫作真正的震耳欲聾——聲音是真的大!
隨著槍聲的不斷響起,整只部隊也是緩緩地向前推進。
兩輪射擊之后,整只部隊也是朝前整齊劃一的移動了二十多米的距離。
就在每個人都射擊了兩輪輪,劉冠翔正要繼續下令射擊的時候,朱高煦及時制止了他。
再打下去已經沒有必要了,被當作靶子的那些大樹,這會兒都快被打冒煙了。
甚至,有幾顆比較倒霉的,命中的鉛彈太多,已經倒了下來。
就是沒倒下的,也都是搖搖欲墜了。
不到三十丈的距離,戰士們的命中率還是很高的。
很快,收到命令的劉冠翔就下達了停止射擊的命令,迅速地收攏起隊伍來。
“好了,咱們去看看結果如何吧!”
沒有去管一眾被“嚇住”的官員,朱高煦扭頭對著這會兒已經恢復過來的沐晟說道。
如果不是朱高煦眼神好使,看到沐晟微微顫抖的雙手,還真的差點被他給掩飾過去了。
小樣,知道本王的厲害了吧。
“是,謹遵殿下安排。”
不知道已經被看穿了沐晟,強壓下內心之中巨大的震撼與恐懼,語氣異常恭敬地回答道。
至于為何恐懼,當他發現燧發槍的攻擊方式和巨大威力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處在這么一個危險的位置。
也總算是明白了,為何殿下的親衛會做出剛才那般近乎于失禮的舉動來。
沒有人擋在前面的沐晟,生怕那么多的士兵,萬一哪個手抖了,朝著自己開了一槍,他打賭自己絕對撐不住第二槍……
因為他們就在側面居中的位置,距離被當作靶子的大樹也就是二三十丈,很快一眾人就來到了跟前。
或許是為了在殿下跟前好好的表現一番,這可離著朱高煦視線最近的大樹,就是那幾顆比較倒霉的之一,直接被鉛彈給打斷了。
大半兩重的鉛彈,這樣的距離之下,對于敢于阻擋他們去路的大樹,當然就是一個字了:干就完了。
最終,面對密密麻麻的鉛彈洗禮,這顆大樹終究沒有一棵樹抗下所有!
走得越近,一眾官員更加地體會到了這種火器的巨大威力,同時對于朱高煦在當今圣上心中的地位也是有了一個直觀的認識。
雖然據說這種武器是漢王殿下發明出來的,但這并不代表著一定要首先裝備他的護衛軍。
而現在的事實就擺在他們的眼前,所有的一切也都不言而喻了。
這一刻,除了和沐氏牽扯太深的官員,其余之人已經做出了選擇。
其實,這已經由不得他們了。
在陛下旨意下達的那一刻,就已經昭示了一切。
既然賦予漢王這么大權柄朝中文武官員都沒有意見,也沒有人站出來反對,他們這些差不多是變相“發配”的官員,還能有什么想法啊!
粗大的樹干已經折斷,朱高煦來到半人高的樹茬跟前,一股濃烈的硝煙撲面而來。
看到深嵌樹干之中已經嚴重變形的鉛彈,朱高煦下意識地伸出手,摸著仿佛還有著余溫的彈丸,用力地扣了一下。
可惜,即使是他的巨大力氣,即使已經把露在外面的鉛彈扣的變形了,也沒有摳出來。
沒有繼續,朱高煦拍了拍手,準備對著他們吹上兩句的時候。
沈老六抽出了隨身的匕首,三兩下就把那顆鉛彈撬了下來,留下一個丑陋的窟窿。
“殿下”
沈老六雙手呈上。
朱高煦點點頭,微笑著接了過來,轉手遞給了一旁沉默不言的沐晟。
“西平侯,你看看威力如何!”
其他的人朱高煦才不管,只要能夠把沐晟收服了,那就代表著收服了沐氏,至于其他人等,朱高煦根本就沒有放在眼里。
而且,即使再給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有異動,這些年走馬燈般撤換的官員不知凡幾,朱高煦不吝于給老爹送上些許借口。
沒有推辭,沐晟接過了這可朝外面散發著熱量的鉛彈。
“別都站著了,都去好好地看看,本王告訴你們,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器,以后咱們大明所有的軍隊都是要裝備上的,它的威力你們也是要有所了解的。”
沒有去管沐晟的變現,朱高煦轉過身對著一眾官員開口道。
“是,殿下!”
果然,沒有一個人敢于違反他的命令,一些早就躍躍欲試的官員,這邊話音剛落,就迫不及待地找了顆布滿鉛彈的大樹,仔細研究了起來。
當然,這里面興趣最大的那些,都是些武將。
朱高煦更是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臉龐,和王友關系不錯的順昌伯王佐。
很簡單,王佐也是靖難功臣,所以朱高煦熟悉也就說得過去了。
王友封伯是因為性格不好,而王佐封伯是因為他的功勞只夠封伯,而且不像王友留在京城受到了重用。
王佐被封為順昌伯之后,就被皇帝派到了云南。
建文四年(按照現在的說法)的時候,命順昌伯王佐往云南副西平侯沐晟鎮守云南!
所以,他現在是西平侯名義上的副手。
至于是不是被陛下派過來監視沐晟的,這些就不足為外人道。
看到朱高煦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接到過王友來信的王佐,也是趕緊恭敬的行了一禮,不敢有絲毫的傲慢。
擺擺手,示意他先去觀察一下,朱高煦并不準備現在就和他進行接觸。
根據這段時間沈老六收集到的情報,朱高煦知道,王佐現在已經被都察院左都御史陳瑛盯上了,這里面的情況就有點值得說道了。
你看看,去年的時候是怎么彈劾他的:劾奏順昌伯王佐鎮守云南,占據官民田地,大興土木,虛使軍士,私用官錢,激變變夷之事!
直接羅列了這么多的罪名,很顯然被陳瑛盯上的人,沒有幾個能夠落得好下場。
只是,朱棣對于靖難功臣勛貴那是非常大度的,最終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朱高煦知道,此事并沒有那么簡單。
因為,陳瑛絕對不會那么輕易放棄的。
這一次之所以放手,皇帝的袒護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在暗暗的積蓄力量,準備一擊必殺!
所以,朱高煦有理由懷疑,既然和王友能夠成為好友。
那么,按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原則,以及朱高煦的調查。
很明顯,王佐的腦子也沒那么好使。
估摸著,沐氏應該是根據王佐的缺點,針對性地做出了計劃。
事實表明,王佐也是沒有盡到監視沐晟的使命,輕而易舉地就中了圈套。
這也怪不得沐氏,誰讓他自己把持不住呢,就像之前被排擠而走的岷王一樣。
如果,他們本身沒有問題的話,即使是沐氏也是沒有辦法的。
畢竟,他們的背后站著的可是朱棣!
可惜了……
“沐叔,覺得怎么樣?”
等到沒有人跟在他們左右了,朱高煦也就繼續保持著謙虛的態度。
“殿下,這種武器可否易于制造?是否易于操持?”
從朱高煦剛才的話語中,沐晟卻是猜出了一些東西,不由得開口確認道。
“哈哈,沐叔果然是久于沙場,問得好!”
“想來沐叔應該知道,這些燧發槍都是產自本王的大明皇家軍工廠,本王可以保證,這個世上除了那里,沒有一個地方能夠造出來。即使被偷了出去仿制,也只會造出容易炸膛的殘次品!”
“而且,這種武器操作簡單,即使一個農夫經過兩三個月的訓練也能夠熟練掌握,達到剛才那些戰士的水準也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沒有絲毫的夸張,朱高煦實事求是的解釋道,當然那些話里有話的話,想來沐晟絕對是能夠聽明白的!
果然,每當朱高煦說到關鍵點的時候,沐晟的臉色就會有些不易察覺的變化。
這些,全都沒有逃過朱高煦那雙敏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