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西鎮外兩條路,一條通往縣城,路面尚有一段未鋪柏油。一條通往高速公路出口,是水泥路面。
兩條路的交叉口,就是蘇西新鎮。
我帶著一幫干部,翹首以待領導前來。
從會場到路口,大約十幾分鐘路程。路口直接連通蘇西迎賓大道,沿著迎賓大道漫步,幾乎就能全部領略蘇西全貌。我計算過,只要領導一到,我就讓他們在路口下車,然后陪著領導,一路走過去。
路口除了我們干部,還安排了百十個小學生,臉上濃墨重彩,手上捧著小花,沿著路面一字排開。小學生的背后,聚集著成百上千的群眾,盛裝而來,臉上都帶著笑,等待歷史時刻的到來。
遠遠的看見車隊過來,領頭的是一輛閃著*的警車。
警車后面,跟著一輛縣委一號車,是劉啟蒙的坐騎。劉啟蒙坐騎后邊,是一輛豐田中巴。中巴車后面,又跟著幾輛小車。最后還是一輛警車,一樣的閃著*。
車隊看到我們,車速放慢了,隨后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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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干部們迎上去中巴車,這個時候的小車里,坐著的都是小干部。大干部都坐中巴車,特別是出行的時候。
果然,后面的小車里鉆出來的人,都一樣往中巴車跟前湊。
車門打開,就看到林副省長笑容滿面出來。他身后魚貫出來何至副書記,劉啟蒙書記和余縣長。
林副省長朝人群揮著手,人群就涌動起來。小學生在老師的指揮下,開始整齊劃一地揮舞手里的花束,呼喊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口號。
場面瞬間熱烈起來,林副省長揮了幾下手后,開始與我們逐一握手。
我們鎮干部排成一列,雙手緊緊握著林副省長的手,嘴里說著:“辛苦辛苦,領導辛苦。”
我站在第一個,林副省長照例先與我握。
他的手溫軟,手掌肉敦厚有力。我雙手握著他伸出來右手,他慈祥地微笑,伸出左手在我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一言不發就過去了。
接下來是何書記,我們簡單地握了一下手。他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過去陪林副省長。
我還在猶豫,后邊的劉啟蒙罵道:“今天怎么不會看風色了?還不快去陪林省長,介紹介紹大家啊。”
我只好放開他們,一溜小跑趕上前,將月白這批鎮干部,一一介紹。
林副省長一邊握手,一邊與鎮干部寒暄,無非就是一句話:“大家辛苦了。”
干部們都赤紅了臉,緊張地喊道:“領導辛苦。”
站在后邊的群眾就笑,笑聲盤旋在蘇西的上空,讓整個蘇西都洋溢著快樂。
等到大家都握過手了,我輕聲請示道:“林省長,我們邊走邊匯報吧。”
林省長爽快地笑道:“好啊,聽你的安排。這個神仙下凡還要問土地,到了你的地盤,都聽你的。”
我感覺這句話特別別扭,又找不出毛病來,只好訕訕笑道:“領導,這是你的地盤啊。”
林省長驚異地哦了一聲,轉過臉來看著我。
我趕緊解釋道:“蘇西是中部省的一個小鎮,當然是您的地盤。”
林省長哈哈大笑,環顧一眼四周道:“小陳啊,搞得我們就像地主老財一樣啊。還分地盤不地盤。有意思!”
我不敢繼續辯解了,陪著笑說:“領導,您慢慢走,我來匯報匯報蘇西情況。”
林省長揮手道:“今天不是來聽匯報的,我是來湊熱鬧的。你們蘇西搬遷,這是改革開放的結果。這表示我們的生活正在發生變化,改革是成功的。”
我忙著說:“這都是上級領導的支持,沒有林省長你們的支持,蘇西就沒有今天。”
林省長似乎很滿意我這句話,回過頭對何至書記說:“老何啊,我看蘇西的這個模式,是可以推廣的嘛。”
何書記趕緊點頭說是,又加了一句說:“還需要時間檢驗一下,確實可行,衡岳市是要按此模式推廣推廣。”
林省長笑道:“這個模式,不但適用衡岳市,我覺得啊,有條件的地方都可以借鑒一下。中部省也要考慮的。”
何書記笑道:“省里的事,就輪不到我說話了。”
林省長哈哈大笑道:“模式是模式,不存在誰說不說得上話。只要有利于改變老百姓生活的事,就是好事。誰都可以發言,誰都可以提建議。我們共產黨人,就是因為堅持人民是天的原則,敢于創新,不計個人得失。只要是為人民服務的,就是我們應該做的。”
言畢,似乎突然想起來一樣問:“今天不是還有個奠基的項目嗎?怎么不見人呢。”
我像被敲了一記悶棍一樣,腦子轟地一響。奶奶的,我怎么忘了重頭戲呢?
蘇西搬遷,并不是這次慶典的主題。我當初執意要把奠基放到一起搞,我是有考慮的。
蘇西是座剛興起來的小鎮,就是一張白紙。這張紙上究竟能畫出一幅什么樣的圖畫,只有奠基項目,才能確定整幅圖畫的顏色基調。
昨晚在錢有余的賓館里看到那么多的外鄉人,我就明白這些人不是沖著蘇西搬遷來的,他們是沖著外資項目來的。
沒有溫泉度假山莊的奠基,這個慶典再怎么熱鬧,也如一盤上好的佳肴沒放鹽一樣,不但寡淡無味,而且難以下咽。
我的如意算盤是,只要項目落地,蘇西就像平地起高樓一樣,鶴立雞群。而且外資項目就像一個香餑餑,圍繞這個香餑餑,會有多少的資金注入到小小的蘇西來。
有錢就好辦事!我現在深知其中的奧妙。
當初錢有余和孫德茂是看中政府這塊金字招牌而來,他們在蘇西幾乎傾囊而出,窮盡了一輩子的積蓄,而且還欠了一屁股的外債。在他們的意識里,沒有政府還不起的債。
其實這事我很明白,如果蘇西不引進外資,蘇西現在的口袋里,是一個子兒也沒有的。先不說還錢有余他們的債,就是政府干部們的工資,也是懸在半空里沒有著落的事。
唯一的辦法,就是大量引進外資,讓他們在蘇西生根發芽。而能引進外資的唯一辦法,就是先樹一個榜樣。這個榜樣,就是溫泉度假山莊。
溫泉度假山莊一落地,外面的資金就會像潮水一般涌進來。這點,我從吃夜宵的場面就看出來了。
林省長的問話,把我嚇了一跳。是啊,劉密斯他們呢?怎么不見人!
我拉過月白,悄聲叮囑她幾句,又熱情再次介紹給林省長,自己抽身退到一邊,慌不迭拿出電話,要給黃微微打。
電話響了幾聲,里面傳出黃微微的聲音:“陳風,有事嗎?”
我十萬火急地問:“你們在哪呢?”
黃微微輕聲笑道:“你管啊。”
我壓低聲音說:“我能不管嗎?你們出了什么事嗎?怎么不來?今天可是要奠基的啊。”
黃微微安慰我道:“你著什么急啊。皇帝不急你太監急。”
我幾乎是吼道:“我能不急嗎?”
“急有什么用啊。這個要等他們美國朋友去才行啊。”
“他們想玩什么花樣?”我有點氣急敗壞了。
“你這個人,怎么就沉不住氣呢?”她嗔怪道:“劉密斯他們去送陳省長了。”
我想起陳省長說不來參加蘇西的剪彩的話,心里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們還來不來?”
“不知道啊。”
“你能幫我去問問嗎?”
“怎么問?”
“就問他們來不來。”
“要是不來呢?”
“呵呵呵!”我干笑道:“哪這個玩笑開得可就有點大了。”
電話里她沉默了一下,問道:“昨晚你真去蘇西了?”
我哭笑不得,這個時候還問這個問題,我的這個老婆,真是傻得可愛啊。
“你以為我去哪里了?”我拖長音調,漫不經心地說:“要是劉密斯狗日的不來,你就看著老公我等死吧。”
“鬼知道你去哪里。”黃微微也拖長音調說:“那么容易就死?我老公原來是那么的不堅強啊。”
她最后的這句話,無異于給了我信心。我頓時高興起來,貼著話筒柔聲說:“老婆,等你了啊。”
一塊石頭落了地。我知道只要有她在,事情就不會出現控制不了的局面。何況劉密斯他們不遠萬里千山,迢迢而來,不會到這個節骨眼上給我不痛快。再說,他們在與我們簽署合作意向的時候,已經有一筆不菲的資金落入我的壺中。
“等你啊!”我再次叮囑她。掛了電話,幾步趕上林副省長。
蘇西鎮人山人海,條條街道人滿為患。
歌聲嘹亮,彩旗飄揚。這場景,即便當年的春山縣解放,也無如此的隆重盛況。
我引導著一眾領導往會場走,旁邊是前呼后擁的群眾。鑼鼓響起來,秧歌扭起來,美麗的蘇西,迎來了歷史上最輝煌的時刻。
林副省長一路頷首微笑,不時抬手與周圍的群眾打著招呼。我亦步亦趨,神采飛揚,感覺自己的人生,是如此的輝煌。
蘇西的剪彩,是揭開我人生輝煌篇章的序幕。心里想起朱花語告訴我的消息,臉上不禁得意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