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新任宗主的人選到是沒有太大爭議,排除了晚潮峰孫幼公門下,錦繡峰那邊元嬰又死傷殆盡,歲寒峰英麒資歷尚淺,眾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香積峰峰主穆逢山身上。
穆逢山輩份既高,又在香積峰峰主位置上一呆數百年,深受木靈根門人愛戴,本身是元嬰后期高手,要說有什么遺憾,那就是水靈根修士們想到歷代宗主都是水靈根,突然要換上個木靈根,心里難免有些不舒服。
水靈根這邊能和穆逢山并論的只有長老水宗明,可惜水長老帶著井白溪去了煉魔大牢未歸,這關鍵的時候人不在宗門。
他沒有親傳弟子,凌虛子的大徒弟文垂楊想幫著師叔爭一爭,剛開口說了一句“宗主的傳宗玉簡不知落于何處,不如等水師叔回來再從長計議”便被人打斷,打斷他話的這人叫他無可奈何,是歲寒峰峰主英麒。
“水師叔不知何時能趕回來,宗門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總要有人做主。至于傳宗玉簡只能慢慢尋找,再說總不能誰得了玉簡,我們就要奉他為宗主吧。”
文垂楊還要再說,一旁的師弟景勵卻拉了拉他,勸道:“師兄,先這樣吧,宗門還有不少人正在秘境里歷練,時間一到便需將秘境打開,這等大事不能沒有人主持,依我看不如先請穆師伯暫代宗主之職,待日后找到傳宗玉簡視情況再定。”
文垂楊默然。他這才想起來此刻宗門秘境里的一百名筑基弟子大多出于他們赤輪、錦繡兩峰,怪不得穆逢山這宗主看上去如此眾望所歸。
紅箋通過大師兄丁春雪的眼睛看著穆逢山隱隱流露出志得意滿,看到師父、師伯們臉上的不甘,看著戴明池和那鞏大先生好像對這結果頗為滿意,戴明池甚至表示:“孫幼公肉身被毀元嬰逃不了太遠,北獄的人正在海中全力搜尋,若有貴宗傳宗玉簡的下落。定會第一時間告知諸位。”
她目露迷茫望向一旁的陳載之,這幫惡賊殺人栽贓,行事如此惡毒,就為了叫穆逢山接任宗主?
陳載之也想不通,若像師祖擔心的那樣他們針對的是丹崖宗,可丹崖宗現(xiàn)在由穆逢山接任,至少傳承無礙,難道大家都想錯了,是金大長老和宗主身上有什么寶物招人覬覦?
紅箋將“流水知音”交回給陳載之,沒多久陳載之言道戴明池、鞏大先生一行人已經離開了寰華殿。穆逢山諸長老決定暫不發(fā)喪,全力尋找傳宗玉簡,而晚潮峰眾人則被要求先回住處閉關。
這閉關說起來好聽。其實不過是變相全部軟禁起來,等待著被逐一查問。
晚潮峰的修士們勢弱,眼見眾怒難犯,只得憤憤不平地接受了命令,除了霍傳星、閆長青少數幾個表現(xiàn)得憂心忡忡。其余眾人大約是覺著老峰主遭人誤會,連帶自己也受了委屈,但清者自清,早晚有一天真相會大白。
丁春雪依照命令回晚潮峰閉關,由始至終他甚至沒有機會同師父、師伯們多說上一言半語,只是悄悄傳訊陳載之。叫他和紅箋先不要露面。顯然丁春雪也覺著這暫時的平靜中透著一股詭異。
紅箋記掛著弟弟方崢,不知他有沒有去了金波院藏起來,自己這么一直不現(xiàn)身他肯定擔心得很。而他在金波院長久呆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她同陳載之對坐著犯愁,先不露面,可離遠了也不行,只能這么不遠不近吊著,指望丁春雪那里有所突破。
陳載之這會兒已經習慣遇事同紅箋商量。他冷靜下來,道出心中疑惑:“這幫兇手就這么走了?”
“若不是暫時撤走另有毒計。便是那惡賊已經達到了目的。”紅箋恨恨地揪著一旁樹上嫩葉,不大會兒的工夫她身前落了一層,然后一陣風吹來,將它們全都卷走。紅箋側著頭喃喃自語:“……什么目的呢?”
隔天傍晚,身在晚潮峰的丁春雪突然主動聯(lián)絡,顯是他那里有了新情況。
陳載之早等得心焦,連忙施法勾通兩處視野,原來大師兄那邊正在接受木靈根修士的盤查。負責盤問的人紅箋恰好認識,乃是香積峰的金丹修士費成吉。
看樣子費承吉已從別人那里得知孫幼公對丁春雪十分看重,而孫幼公出事的時候丁春雪恰巧不在宗門。
這在費承吉看來若說宗門里還有魔修余孽的話,丁春雪無疑有著重大嫌疑,故而盤問起來不厭繁瑣,從丁春雪多久拜見一次孫幼公,兩人都說些什么話,到孫幼公平時有什么喜好,大徒弟井白溪出事前后有過什么異常,一遍遍問來問去,顯是在對照看丁春雪所言有沒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時間過去了很久,中途陳載之真元不濟,紅箋接手“流水知音”聽了一陣,險些氣炸了肺。
這時費承吉終于問起丁春雪那天出海之后遇到了什么事,為什么與他一同出去的陳載之之后不見回宗門,就此沒了蹤影?
顯而易見丁春雪也生氣了,到這時候哪里還會說真話,騙費承吉道:“費師叔,我和載之師弟此次出海修煉去了南邊,結果遇到了兩個南屏島的修士,他們得知載之師弟是他們當家主母盈師姑的親侄兒,便邀請他一起回南屏島做客去了。師叔若是不信,等過些日子盈師姑送載之師弟回宗門,你當面問清楚就是。”
不知陳盈姜在丹崖宗時與費承吉是不是有過節(jié),紅箋只聽費承吉冷冷地哼了一聲,便再沒有過多追問。
除了這一段,丁春雪也沒有什么怕他盤問的,最后費承吉又問起紅箋來,丁春雪推說不知,費承吉無功而返。
因為那一半“流水知音”丁春雪帶在身上,紅箋無法知道大師兄是個什么表情,其實也不用看,若費承吉代表的是穆逢山的態(tài)度,那可太叫人失望了。
事態(tài)發(fā)展到現(xiàn)在,紅箋和陳載之心中都十分茫然,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青云節(jié)的三天轉眼過去,又到了宗門秘境開啟的時候。兩個年輕人因為不敢靠近宗門,自然看不到秘境開啟的情形,只看太陽升起的高度估計著穆逢山等人應該都已親臨。可這個時候,“流水知音”突然又有了動靜。
“文師伯、師父。”丁春雪的聲音先行傳入陳載之的識海。
陳載之一呆,這稱呼,難道大師兄正同師父閆長青在一處?
但緊接著響起的卻不是閆長青的聲音:“春雪,你的品行我最了解不過,穆師叔今日忙宗門秘境的事,我和文師兄先來看看大家,待他事情忙完了我倆再去找他談談,師父和孫師伯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事疑點頗多,晚潮峰這邊兒也不能一直這么拖著,需得趕緊有個了結。”
陳載之這才恍然,來見大師兄的是赤輪峰的兩位師伯。
此時丁春雪的視野隨之浮現(xiàn),果然他面對的是凌虛子的兩個徒弟文垂楊和景勵。適才說話的景勵當年做過丁春雪練氣期的授課師父,丁春雪的一聲“師父”正是這么來的。
陳載之心中驀地一動,暗忖:“與其勢單力孤苦苦支撐,何不告訴文師伯他們事情的真相。”
他抬頭以目征詢紅箋的意見,紅箋自聽陳載之說文師伯他們來看大師兄便湊了過來,此時看懂陳載之眼中的意思也不由點了點頭。
陳載之單純是信任文垂楊二人,紅箋想的就要陰暗多了,在她想來文師伯二人就算不敢對上戴明池為師報仇,也定然不甘心水靈根三大峰遭到如此打壓,哪能叫穆逢山痛快了。
兩個年輕人雖然意見一致,卻并不敢出聲干涉大師兄做決定。只是丁春雪顯然也和兩人想到了一起,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文師伯,我?guī)熥娌]有與魔修勾結,他和宗主都是遭了符圖宗修士的毒手……”
文垂楊面現(xiàn)驚愕,一旁的景勵則趕緊將手一揮,陳載之手中的“流水知音”隨即沒了反應。
陳載之驀地抬頭焦急道:“景師伯施了禁制法術,聯(lián)系斷了。”
大師兄正說到了關鍵的地方,陳載之迫切想知道文垂楊、景勵兩位師伯獲悉真相時的反應。
紅箋連忙要過“流水知音”試著聯(lián)絡,果然丁春雪那邊毫無動靜。先前丁春雪說話擔心被人偷聽也是設了禁制的,但他的法術自然不會阻止“流水知音”,景勵出手可不管那些。
紅箋不停往“流水知音”里輸入真元,心中漸生慌亂,既是安慰陳載之也在安慰自己:“不要緊,一會兒就好了,景師伯也是出于謹慎……”
便在這時,紅箋突然感覺到“流水知音”上傳來一陣強烈的法力沖擊,竟至那法器在微微震顫。
被隔絕的兩處瞬間連接上,丁春雪焦慮嘶啞的聲音率先傳過來:“景勵殺了文師伯,趕緊切斷聯(lián)絡!不要回宗門,快逃!快……”
他驚惶的聲音突然被截斷,紅箋識海中顯現(xiàn)的是師伯景勵那奸計得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