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看了衆(zhòng)人,道了聲善,也不多說,先讓撿香童子撞了法鍾。
法鐘響徹三聲,天地法三界已通,正和三才。
如是,祖師纔開口道:“今日開壇,不講他言。只說一法,只說一劫,再答衆(zhòng)生三問。”
師子玄身旁的女道人坐起,合什恭聲問道:“祖師,這一法是何法,這一劫又是何劫?”
祖師說:“這一法是‘守心不動智慧法’,這一劫是‘阿僧祇第三劫’。”
對衆(zhòng)仙說:“今日這法會,講法之前,有三個規(guī)矩,我先講來,也免得日後有人怪我。”
祖師伸了一指頭,說道:“第一規(guī),此壇爲(wèi)‘香法菩提壇’,與真仙無關(guān),與佛陀無關(guān),揮請仙佛退去。”
祖師話音一落,內(nèi)中立時去了數(shù)人,空出了許多位子。
祖師再伸出一根指頭,說道:“第二規(guī),此壇爲(wèi)‘有靈衆(zhòng)生壇’,與鬼仙無關(guān),與神人無關(guān),揮請神鬼退去。”
話音一落,內(nèi)中又走了許多,空出十幾個位子。
祖師又伸第三根手指,說道:“第三規(guī),此壇爲(wèi)‘九龍玄火壇’,與地仙有關(guān),與衆(zhòng)生有關(guān),揮請地仙進(jìn)來。”
話音一落,外面進(jìn)來許多地仙,謝了祖師慈悲,落座在了席位上,正巧合了缺席。
三規(guī)已立,祖師方纔開口,廣講大道。
祖師開口,果真不凡。
只見天花亂墜落梵羅,地涌金蓮開九瓣。三乘大法講精微,道禪妙理合自然。
內(nèi)中諸人,聽的如癡如醉,如夢如幻。
有道行深厚者,聞道妙處,無邊歡喜,手舞足蹈,不能自已。
有道行稍遜者,聞到妙處,歡喜一陣,痛哭一時,不知何故。
又有師子玄這般,只聽得這大法無邊玄妙,卻又晦澀難懂,過耳即忘,有所得,又有所失,讓人七上八下,只能抓耳撓腮。
此時,師子玄心中也生了幾分急躁,亂了根本心,但他到底是福緣深厚人,靈光閃現(xiàn)當(dāng)日李秀對他說過,此時聽講,雖未必增加道行,但可得菩提因。
於是福靈心智,也不理聽不聽懂,只降了心猿,鎖了意馬,只聽玄音,不誤妙理,卻又得了一番機緣。
正是:玄子歸本合元神,傻人真呆有厚福。
沉浸玄音,師子玄無悲無喜,無知無覺,那都鬥宮中,靈湖法池,落下一棵菩提種,投入其中。一炷香後,又降了真靈法雨,淅淅瀝瀝,清清白白,顆顆大如珍珠,放出光明,照耀真靈。
那靈池不斷上漲,深了有八寸七分,下面有泥牛翻滾,又有真經(jīng)道書吐吸。
上空露出一輪明月,在湖中照出一個月牙。
師子玄心生無限歡喜,忍不住眉開眼笑,樂出聲來。
這一笑,正打斷了祖師講道。
衆(zhòng)人正聽的入神,突然被那笑聲打斷,都暗自生惱。
祖師睜開眼,默算了時辰,竟已過了兩日。又看了一眼坐在那裡的師子玄,心中暗道:“我這徒兒果真不似凡人,因緣在身。我本欲講那‘守心不動智慧法’,卻被假借他口攔住,果真是定數(shù),不可強求。”
祖師念頭轉(zhuǎn)過,止住了講,面露怒容,喝道:“你這劣徒,不當(dāng)人子。不聽我講也罷,何故打擾旁人。”
師子玄嚇了一跳,連忙道:“師父,這不怪我。”
祖師板著臉道:“怎生不怪你?”
師子玄道:“師父啊,你定三個規(guī)矩,只說讓仙佛離開,地仙進(jìn)來,未說不讓人發(fā)笑。我看這旁人,有人手舞足蹈,有人癲狂做傻,只是沒人出聲,的確不怪我。”
“咄!好個玩童,還敢強詞奪理!”祖師大怒,跳下玄臺,扯了戒尺在他頭上敲了一記。
衆(zhòng)仙驚懼,都不敢做聲,生怕惡了祖師。
師子玄額頭被打,但一點也不生痛,反倒這一尺打在額上,正點中眉心,攪了內(nèi)中都鬥宮。原本之前靈湖暴漲,有幾分不穩(wěn),被祖師這一敲,反倒是定住了那水下泥牛,風(fēng)平浪靜。
師子玄暗中得了好處,怎不知悶聲發(fā)大財?shù)牡览怼?
佯裝著吃痛,捂著腦袋叫道:“莫打,莫打,知道錯了。”
祖師訓(xùn)斥道:“待法會完了,你再留下受罰。”
祖師教訓(xùn)完,重回了玄壇。
“法時已過。內(nèi)中真意,自修自證。”
祖師講完了法,又說起劫:
“自虛空生靈,靈根孕化。便生了四劫。”
“一說根器出世,空間起風(fēng),風(fēng)吹生水,水養(yǎng)成金,如此山河造化,生了有情衆(zhòng)生,感知造化,增無上善業(yè),自此六演諸天。由初禪大赤天起,至六相無間地獄爲(wèi)止,則成一大劫,謂‘成’劫,亦爲(wèi)‘天劫’。”
“此劫後,天定人安,衆(zhòng)生歡樂,享得無量壽,無量喜。而後善力稍減,惡業(yè)生,中劫時壽有增減,無量壽消,衆(zhòng)生享八萬四千歲壽,減至十歲壽。於此時,諸佛衆(zhòng)仙乃出,於減劫時增無上力,人復(fù)八萬四千歲。這一劫終了時,惡業(yè)超了善業(yè),衆(zhòng)生壽減至百歲。謂‘住’劫,亦爲(wèi)‘靈劫’。”
“此劫後,有情衆(zhòng)生先壞。諸心生魔,無邊造惡,惡業(yè)大增。於是地器毀,水器失,外器皆損。地獄不復(fù)更生,鬼多生少。劫起時,先起火災(zāi),點燃業(yè)火,又起水災(zāi),澆灌地器,七日後,再起風(fēng)災(zāi),吹落諸天。無衆(zhòng)生,無根器。此成一大劫,謂‘壞劫’,亦謂‘地劫’。”
“此劫後。虛空無物,無日月,無星辰,無諸天。仙佛退居初禪大赤天,與貞潔烈女,清福居士,普濟菩薩,大覺羅漢,逍遙真人,同居天街,精修二十中劫。此成一大劫,謂‘空’劫,亦爲(wèi)‘滅劫’。”
“此劫後,虛空再演,重複四劫,各爲(wèi)二十中劫,總爲(wèi)八十中劫,如是反覆。”
祖師說完,內(nèi)中鴉雀無聲。
衆(zhòng)仙家面面相覷,心中惴惴。
師子玄右旁一個青年道人站起身,合什問詢道:“祖師,這四劫聽來可怖。可有名字?”
祖師道:“本無名字。只是此劫生滅皆由業(yè)果所化,由衆(zhòng)生善果所生,由衆(zhòng)生惡果所滅,是世人曾經(jīng)所爲(wèi),爲(wèi)‘人曾’受果。故爲(wèi)‘阿僧祇’劫。”
第四席位一個道人起身問詢道:“祖師,此劫所受可只是有情衆(zhòng)生?”
祖師道:“非也。色,欲二界之中,除卻第四禪天外,諸天皆毀。人神鬼靈,天人羅漢,地仙天仙,都要應(yīng)劫。”
衆(zhòng)仙聞言色變,此劫所累竟是如此之廣。
第六席的道人起身,合什問詢道:“祖師,不知此時已至何劫?”
祖師道:“此時世間,有仙佛駐世,正神庇護(hù),衆(zhòng)生本心向善,是爲(wèi)靈劫之末。但此世諸惡已生,人心亂想已生,已在‘壞劫’之中。”
師子玄身旁女道起身,合什問詢道:“祖師,既然已在壞劫之中,還請祖師舍個慈悲,告知劫生異相,讓我等也有所準(zhǔn)備。”
祖師道:“壞劫之前,先有人心思變,人道更改,破廟伐天,在世仙佛歸天法界,陸地真修避世修行。壞劫之中,人心生惡,以己心度佛心,以己意爲(wèi)仙意。亂批經(jīng)文,假作大法。此劫末前,法經(jīng)盡毀,人心極惡,善根漸消。又有外道邪魔,僞做仙門,自稱爲(wèi)祖,亂佛正心,亂仙正意,善果終消。”
第七席的道人起身,合什問詢道:“祖師,壞劫已生,我等修行人可有脫劫之法?此劫是否可消?”
祖師道:“衆(zhòng)生所做,因果已定,此劫已不可消。爾等修行人,先要護(hù)持本心,清修道德,不造業(yè),不殺生,莫爲(wèi)一時邪欲,大造惡業(yè),加速壞劫。只謹(jǐn)記一句俗語‘修行長鬚守菩提,莫失善行造惡因,知法犯法罪無赦,地獄門前和尚多’。”
衆(zhòng)人起身,齊聲道:“謹(jǐn)遵祖師法旨,善守菩提,護(hù)法自身,普渡濟世,長延善果。”
“大善!”祖師長笑意聲,這一劫已說完了。
“一法講完,一劫也說,還要再答衆(zhòng)生三問。”
祖師這一聲,不知用了什麼神通,於玄光洞外,聽講衆(zhòng)生,無分仙佛,但凡有靈衆(zhòng)生,都可聽得。
這時,師子玄身後一個一直未曾出聲的道人,忽然站起身,走上前,跪拜在地,三跪九叩,嗚呼一聲道:“祖師,請先舍個慈悲,聽弟子一問。雖不合法規(guī),但弟子不得不問,還請祖師,慈悲哀許。”
這道人,一身清淨(jìng),道行不淺,師子玄聽他自稱“弟子”,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祖師聞言,臉上也無表情,說道:“你之所言,就在你心中,我如何不曉。你之慾行,正是我所預(yù)見,我怎不知?”
那道人連連磕頭,滿目淚流,說道:“祖師,你既知,還請告知弟子,是否有一線生機?”
祖師道:“一分也無。今日你若回頭,閉門清修,不出道場。還有一線生機。”
師子玄聽的莫名奇妙,這道人先問可有“一線生機”,祖師先說一分也無,又說還有“一線生機”,也不知兩人打的是什麼機鋒。
那道人哀色更濃,哭訴道:“讓我獨善其身,舍故友愛徒受劫,我心怎能安然?求祖師舍個慈悲。”
“我舍慈悲,對其他人可曾公平!”
祖師怒斥一聲,拂袖道:“生此大惡,要造多大惡果!你這劣徒,快快滾出山去,日後造孽行惡,也任由你,休要說是我弟子!”
法袖一揮,就將面前跪著的道人送出玄光洞,一路飛出了清微洞天。
祖師震怒,天地色變,仙驚鬼駭。
衆(zhòng)人嚇了一跳,齊聲道:“請祖師息怒。”
祖師默言良久,長嘆一聲:
“難,難,難,道最難。莫把清修作等閒。不遇至人傳真言,空言口困舌頭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