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劍無心驚睜眉眼,突然被二哥拼死一把拽開。
澹臺青陽貼地掠入半空,沉喝一聲將真氣開至最高。
眨眼之間凝起這般高漲氣勁,澹臺青陽頓覺經脈鼓脹欲裂,手臂更是瞬間爆開沖天血色。
卻是毫不猶疑,澹臺青陽猛發掌氣旋成清光浪潮,仿佛劈浪開河般蕩起長風。
身后驟然升起耀眼光華,澹臺青陽急喝一聲,“所有人進入真氣護罩!”
收到喝令同時,「道臨天下」眾人只覺一股滾熱爆襲開來,當即被刮傷一層皮肉,紛紛急收攻勢沖進澹臺青陽庇護之中。
而驟逢驚變的「雷霆劍盟」眾人則一個驚愣,便被轟天裂地的劇烈火光吞沒。
只見那尊巨大火炮通身裂開縫隙,每寸縫隙中都崩開巖漿般的灼目烈光,強勁蒸汽忽然沖破無數碎片,竟將強烈爆炸之力硬生生頂在原地。
于是火光爆炸的范圍極為狹窄,威能更加恐怖,當即轟炸開來將天地照成一片血紅。
血紅立刻轉為雪亮,緊接便是耀眼欲盲的火光碎影。
“啊——”高空中一聲慘烈長嘶,根本辨不清是何人聲色。
而地上黑衣人群更是避之不及,早被爆風打得骨肉盡破,一時地上鋪滿殘肢碎體。
「道臨天下」眾人則被澹臺青陽清光結界牢牢護住,饒是如此仍覺震動撲面,周身筋骨幾乎絞到一處。
一手擋住劇烈閃光,澹臺青陽另一手翻轉開來控制真氣,清光巨潮向后閃退數十步,避開爆風轟旋的風口浪尖。
數聲硬物炸碎之響,只見那尊火炮被徹底炸成碎塊,蕩起無數黑煙粉末沖天飛散。
風如獸吼,一陣翻天倒地的震顫過后,天地漸復一片平靜。
靈氣深厚的「乾元山」,終于在長空之上緩緩蕩開清影,將魚白天光漸次拉回。
澹臺青陽強定身形,雙指并起抵住額心,默念心訣一刻未停,方才維持住罩住全體宗人的結界。
但此種方法已然開始反噬,澹臺青陽口吐一抹丹紅挑眉道,“看看情況。”
月自寒連忙上前一步,開動真氣雙眼驟亮,努力透過清光巨潮看向外部。
只見一片碎石飛沙、焦煙滾滾,地面毫無一處平整,盡是縱橫溝壑。
“宗主,爆炸止息了。”小心確定情況,月自寒連忙回道。
“眾人提起真氣自護功體。”澹臺青陽心中暗松,淡淡命令道。
“是。”月自寒趕緊退入人群。
澹臺青陽則掌運真氣,如同懷抱云海、吞吐風云一般不斷交錯雙掌,將劇烈真氣平復下來漸收入體。
動作輕緩,否則血脈真要眨眼爆炸開來。
澹臺青陽察覺功體受傷,體內那團邪熱之源隱隱作痛,更有腥甜血味堵在咽喉之中,心內不由苦笑,“哈,這招‘以其道還其人’,做得真是辛苦。”
心語未落,澹臺青陽已將清光全部收入體內,緊急調息閉目凝神。
月自寒等人將其圍定中央,擔憂地看定少年運動真氣。
一瞬間架起這般巨大的守護結界,若不是澹臺青陽這般奇才縱世的人絕難做到,就算做到此刻也應爆體而亡了。
深吸一氣,緩緩將真氣壓入丹田,澹臺青陽將喉中殘血一氣啐出,輕拭唇角道,“好了。”
“好了?”月闌珊方才見澹臺青陽運功,方才不敢打擾,此刻趕緊上前一步急得直咬玉舌,“你連吐兩口血呀,青陽!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看便知。”澹臺青陽氣度恢復奇快,眨眼便似悠然無事,輕揮云袖打散最后一絲霧霾。
眾人凌風看去,滿目劫后景象不言,更看到兩條人影在痛苦顫動。
這般轟炸過后,外部又無結界保護,竟有人在此種爆炸颶風中仍然保命?
眾人不禁愕然,澹臺青陽卻是飛身落地,徑自向那兩道人影走去。
速度太快,眾人都一記怔忡方才反應過來,紛紛旋下身法追了上去。
“無妨。”見眾人緊張,澹臺青陽輕揮手指道,“勝負已定。”
說罷,他幽幽看了一眼身側火炮碎塊,其上猶自纏繞濃煙。
“無……無心……”走至近前,澹臺青陽面如冷霜,看定滿身鮮血的劍無名顫抖扶起劍無心。
劍無心更是一身殘傷,緊閉雙目也不答言,看去似是已然撒手塵寰。
但澹臺青陽細細一看,便見劍無心胸口仍自微微起伏,氣息極微卻仍存活。
心中微動,澹臺青陽若有所思看定劍無心額心血印,拿朵鮮艷櫻花被血污掩蓋,形狀卻未破壞。
再觀劍無名,額心花形亦是完整。
“他們額心之印,大約就是功體法門。只要額心血印不受破壞,無論何種惡境,其人都可保命。”澹臺青陽心中暗自計算,忽見一道凜冽怒光射來,便是劍無名恨火如狂盯緊了他。
微微歪頭,澹臺青陽立在觸目驚心的爆炸殘景之中,這般不動如山的氣度卻更顯可怕,“你的意愿,正是點燃火炮,將我們眾人與你宗中死士,一并炸成碎片吧?”
劍無名不言,眼瞳漸次血紅。
“為何?”沙啞開口,劍無名猛咳出一口凝血方才繼續道,“為何會變成這樣?”
“哦,你是想問火炮何以自轟嗎?”澹臺青陽淡然看了破碎火炮一眼,指凝清氣拉起足邊一塊碎石,“劍無心點燃火炮剎那,我將數塊碎石一并塞入炮口之中了。”
“你……”劍無名驚訝莫名,唇色更顯烏白。
“火炮生生受阻,爆炸卻難停止,因此便在原地自爆,造成此種局面。”澹臺青陽微微一笑,將一束黑發撩入肩后道,“令我宗人吃虧之事,青陽不會去做。”
“澹臺青陽……”劍無名怔忡看定澹臺青陽,驀然竟是笑開,笑意毒辣如同狼王,“好手段!”
“不敢當。”澹臺青陽言語如鋒,“若不是閣下下了死手,青陽亦不至于此。”
“呃……”劍無名正要開口,懷中人卻是虛弱嚶嚀,微微一動漸開雙眼。
仿佛連睜眼力氣都已全無,劍無心費力抓住劍無名袖襟道,“二哥……”
“不要說話。”劍無名連忙低聲阻止,兄長之情盡露無遺,輕輕抹去劍無心額頭血污道,“我們敗了。”
“什……”劍無心心中有數,自己與二哥都已傷至此種地步,而方才那般轟炸橫掃,「雷霆劍盟」人馬頂也是半個未剩。
雖是心中清楚,劍無心還是不甘心得心肺俱裂,心火一動唇邊再涌血花,“澹臺青陽……”
“聽二哥的話,不要說話。”劍無名拭去劍無心唇角血痕,又將他抱緊三分抬頭道,“澹臺青陽,如你這般絕不容情、令人驚懼的手腕,劍無名立足江湖多年仍是少見。”
“是夸獎嗎?”澹臺青陽淡淡挑眉。
“在我印象中,唯有我爹親那般的人物,才能有如此狠戾的心腸。”劍無名音如蒼雪,半點溫度都無。
“不敢與令尊相比。”雖然目睹「雷霆劍盟」發動吞并滅戰的舉動,關于那名震人界的劍盟主人,澹臺青陽心中仍存三分敬畏。
“澹臺青陽,我希望你看清情勢。”劍無名聲音更冷,“如此情狀,說是由你領軍踏平「乾元山」,屠殺了此地宗門搶奪地盤,無人不信。”
“原來如此。”澹臺青陽毫不動搖,悠然輕輕點頭道,“近來武林狼煙不斷,專門關注此類兼并之戰,此為無稽之談。”
劍無名凝眉,暗中幾乎咬碎牙根。
“青陽問心無愧,若是有人以無妄之事責難我,我自有解決辦法。”澹臺青陽微笑不變,看得劍無名心中一冷。
“你將如何解決?”劍無名冷冷道。
“成為人界強權,無人不對強權低頭,此乃天地之理。”澹臺青陽語如流水,卻是冷徹骨髓。
“哈,虧得我看你面貌還似修道之人。”劍無名啐笑一聲,“這便是修道人秉承的忠義禮節嗎?”
“若你對我的理念略感興趣,我們不妨他日細談。”澹臺青陽瀟灑一揮云袖,堅如磐石的目光卻越凝越冷,“眼下青陽只說一句,若手中無強權,一切皆是妄談。”
劍無名恨火更炙,死盯澹臺青陽不動。
“已是手下敗將,光擺出兇狠眼神又有何用?”一道鶯聲燕語傳來,月闌珊立在澹臺青陽身旁,神情頗為自傲,仿佛立于九天驕陽旁側一般。
“你……”劍無心一見方才對手,更加怒火攻心,傷口越發劇痛。
輕按三弟,劍無名長嘆一聲道,“手下敗將,此話不錯。”
“宗主,不要斬草除根嗎?”月自寒頷首冷然道。
一聽此話,劍無名傲骨頓起,一挺肩背目光凜然,“正是,澹臺青陽,你難道不要趁我們兄弟二人傷勢甚重時除去我們嗎?”
他特別咬緊“傷勢甚重”四字,冷冷看定澹臺青陽反應。
其意正在若如此做,澹臺青陽便是趁人之危下手的偽君子,這般意思澹臺青陽一聽便明。
微微一笑,澹臺青陽輕伸手指示停所有欲動之人,“都老實站好。”
月自寒亦準備有所動作,連忙一收身形不解道,“宗主?”
“我不殺你們,你們走吧。”澹臺青陽揮揮手道,“青陽今日目的只是奪取根據之地,目的已成,并無精力再做其他。”
劍無名雖是冷怒激將,心內確也擔心澹臺青陽一怒之下真正開殺,卻不想澹臺青陽一擺衣襟,飄然轉身背對二人。
“青陽……”月闌珊亦覺不解,低聲喚道。
“趁人傷重之危開殺,青陽并沒有這般無恥。”澹臺青陽仰望長空,魚白明光漸次映照少年眼瞳,“若要擊敗閣下,青陽光明正大開戰亦可,何須趁危下手?”
“……”劍無名微微一頓,深深看了澹臺青陽背影一眼,抱起劍無心開動額心血印。
瞬間,層層血色流風包圍二人,兩道身影如群蝶飛去般化光漸消。
“澹臺青陽,你終將后悔。”
劍無名冰冷聲音一掠而過,血光散去,人跡皆無。
“宗主。”暗嘆錯過除去敵手的大好機會,月自寒只好回身頷首道。
“立刻休整隊伍,建立營寨。”澹臺青陽毫無碎語,冷然吩咐道,“那火炮碎塊不可丟棄,保存起來,我要細細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