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堯剛剛被賜死,張廷玉去胤禛處覆命,面色如常。
隨後,還有年家抄家之事需要忙碌,所以在宮中逗留許久,眼見著夜快深了纔回來。
可他並沒有乘坐馬車,而是順著宮中長道出來,一路經過長安街,昏昏暗暗之中一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便是曾經的雍親王府,如今雍正爺將之改成了行宮,名之爲“雍和宮”。
似乎只是隨意從外面經過,張廷玉並沒有停留多久。
他回府的時候,府門外頭掛著燈籠,也許當年的張廷瓚強撐著從那條路上回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形吧?
一個人跌跌撞撞進來,就這樣一頭栽倒在了自家熟悉的路上。
那一刻,沒有人爲他打燈籠。
張廷玉擡眼望去,府裡隔幾步路便有一盞燈,比許多年前張英在府裡的時候,其實也亮堂許多。這些燈,都是顧懷袖怕孩子們晨昏定省看不見路,燈籠也不亮,所以叫人給加上的,如今落在張廷玉眼底,便是溫溫然一片。
可是他還是沒有往上房去,而是轉身去了東院。
府裡通傳的小廝覺得奇怪,可也不敢上去問。
阿德最瞭解張廷玉,這會兒埋頭想想,便叫人回了顧懷袖去。
而張廷玉,已經很快到了東院。
這裡原是大房的院子,這些年來一直保持著原樣,早年大嫂已經回了桐城,她去後便只有慧姐兒一個,已經嫁給了當地一個秀才,雖不見得榮華富貴,可至少也衣食無憂。
慧姐兒算是高門大戶出去的,卻對自己的姻緣沒有什麼怨言,她父親和嫡母是怎麼去的,想必她本人也有所耳聞。
日子簡單一些,未必不好。
院子裡的青草,還埋在泥土裡頭,沒有痕跡,瞧著荒蕪冷落的一片。
他閉上眼,恍惚之間又想起那一日,進入張廷瓚房裡,看著大嫂站在他榻邊,一副驚慌失措模樣,還有張廷瓚的臉。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當年縱身一躍,自己不怎麼會水,還跳下來救他,張廷玉沒出事,反倒是大哥犯了重病,九死一生。
長兄如父,這個家若沒張廷瓚,也早就散了。
他都不知道張廷瓚是怎樣斡旋週轉,幫著張英處理著府中的事情。
空氣裡,似乎浮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張廷玉沒有走進去,只站在庭前,臺階下頭。
他大哥,光風霽月之人,其才甚高,動心能忍性,素來驚才絕豔。
卻未料,天意太弄人。
就在出事之前,他們還在翰林院裡頭下過棋,他大哥最愛的便是那一局“圍殺”,步步爲營,招招算計,異常考驗心力耐性,可若此局一成,便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以說,張廷瓚其實也是很好勝的人。
只可惜,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早先衆人都以爲張廷瓚乃是太子一黨,實則乃是四爺心腹,那個時候他問大哥,試探他與太子一黨的事情,那個時候太子已經漸漸有了放浪形骸的模樣。
張廷瓚說:押錯寶。
那一句話,乃是針對著太子說的,意即“太子並非良主之選”,張廷玉那個時候約莫是懂的。
可在他生命裡最後的那短暫時間裡,他竭盡全力,也不過是用自己嘶啞的喉嚨道了一個“押”字。
張英不會知道這個字,聽見的也唯有張廷玉一個。
旁人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明白這一個字的含義。
可聽見,不代表知道。
一切的一切,直到今日,才慢慢見了分曉。
月光落滿庭院,階前霜白。
張廷玉一掀袍,便這樣跪了下去,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整個心口都疼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在血液裡燒焚,可他腦海之中還是清醒的一片,清醒極了。
在磕頭下去的一剎那,張廷玉已經想好了自己百年之後的墓誌與墓銘。
若有一日,他還未被挫骨揚灰,有幸留得青冢一座,便將之刻上。
遠遠地,顧懷袖提著燈籠,朝著東院這邊走過來,經過如今還沒來得及發芽出花苞的花架,平白生出一種奇異的寧靜感。
她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
她自個兒送走了年沉魚,張廷玉送走了年羹堯,也不知今天是怎麼了,卻跑去東院。
一路行來的時候,張廷玉已經出來,站在了院門口,見前面一盞暖黃光亮,方纔還冷凝著的眼眸,終於漸漸柔和起來。
“叫丫鬟小廝們來就是了,更深露重,你氣血有些虧,當心受了寒……”
況她腿疾終究有顧慮處,這時候出來,真不怕損了根基。
張廷玉說著,已經走了上去,一下又站到了亮堂的地方。
纖細手指提著燈籠,顧懷袖離他很近,只聞見他身上有淺淡水沉香的味兒,知道這是養心殿裡帶出來的,還有一種便是那去不掉的隱約血腥,被藏在水沉香的下頭,蟄伏。
明眸望他,卻不問他,顧懷袖道:“只走幾步,也沒什麼大不了?;厝??”
“回去?!?
他執了她的手,又接過她手裡的燈籠,牽著她朝前面走,穿過花徑迴廊。
顧懷袖就這麼任他牽著,影子明滅晃動之間,才恍然覺出這裡面難以觸覺的溫情來。
連言語都不需要,只彼此一個眼神,已然足夠了解。
到底這一日,是出了什麼事情,張廷玉也沒說。
他始終會告訴顧懷袖,可現在只想一個人慢慢地想。
爲帝王者,素來該如此。
路也是張廷瓚自己選的,有此下場似乎也無可厚非。
即便是兩面三刀忘恩負義之事,也是他張廷玉與顧懷袖時常玩弄的手段,說不得誰對誰錯。
在這樣難分的對錯之辨中,張廷玉卻不想管那麼多了。
他做事,向來沒有對錯二字,只算是否得利。
轉眼之間,原本權勢滔天的年氏一族大受打擊,支族卻沒怎麼受牽連,可年羹堯這裡卻是去盡數滅去,連著子孫後輩都流放充軍。
與之相對的,卻是三月裡雍正對張廷玉的加封。
原文淵閣大學士高其位已近乞休,原署大學士張廷玉,被雍正加文淵閣大學士,始拜相位,仍兼任戶部尚書,掌管翰林院。
一時之間,張府賓客盈門,種種孝敬不斷,可年羹堯的事情並沒有結束。
年羹堯在朝野之中結黨營私,多有朋黨,年羹堯一倒,未免拔蘿蔔帶出泥來。
大樹倒了,猢猻們也該散了,周圍被牽連的樹木更是不少。
年羹堯的心腹和奴才們,革職的革職,查辦的查辦,雍正一點也沒有念舊情。
這被牽連的人裡面,就有當年的探花錢名世。
前幾年錢府搬了位置,沒在張府隔壁了,所以錢名世被捕一日,張廷玉並不知情,直到他去了圓明園才知道這事情。
胤禛也愛在圓明園這邊處理事情,今年要帶幾個要緊的大臣去,允許他們帶家屬,顧懷袖原本不大想去,可又皇后那拉氏給她遞了帖子,說要叫她一塊兒來遊湖,到底這面子還是拂不下。
也不是第一次去圓明園,只是再看見的時候,已經不是當年那樣簡陋,而是已經有了皇家園林的氣派。
湖泊亭臺,秀麗山水,渾然不似在北方。
只有一擡眼,見著天高雲淡,才知並非作假。
顧懷袖也是一時爲這樣的風景所吸引,貪看了幾眼,便落在了幾個外命婦後面。
宮妃們在水榭裡,外命婦們隔著簾子行了禮問過好,便在宮女們引路之下順勢坐在了外頭。
想想年沉魚纔去了沒多久,宮裡的女人們還是這樣嬌豔明媚。
雍正的後宮,人並不是很多,裡面說話也是輕聲細語,想必年沉魚纔去不久,也沒幾個會去觸雍正的黴頭。管胤禛是不是真的喜歡年沉魚,至少他表現出了年沉魚是自己寵妃的模樣,那所有人都該配合著他演戲。
應付著這些人也是疲累,顧懷袖沒坐一會兒,便找了個藉口出去吹吹風。
沿著蓮池一路走出來,她才覺得心裡不是那麼悶。
進了圓明園之後,張廷玉就去辦事處理摺子,現在想見也見不著。
才走了沒兩步,顧懷袖正想叫青黛回去跟人說她頭疼,也好回去歇一會兒,沒料想前面就看見位妃嬪過來。
這來人跟顧懷袖見過的次數不多,當年在胤禛潛邸,她也不過是一名格格,等到雍正爺登基了才直接被封了熹妃。這是內務府典儀凌柱的女兒,鈕祜祿氏。以前在宮宴上也沒怎麼見到過,只有胤禛登基之後曾遠遠看過,不過也著實不怎麼記得樣貌,有些普通平凡了。
不過顧懷袖自然還是記得她,此刻便淡淡行禮:“臣婦請熹妃娘娘安?!?
熹妃鈕祜祿氏,在宮中也不是太得寵,好在四阿哥弘曆還很爭氣,她心裡也高興。
不過對著顧懷袖,她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的,見著顧懷袖,鈕祜祿氏甚至還有些怕,不過她面上沒顯露,而是有些熱絡地上來,握了顧懷袖的手,把她扶起。隨後她又覺出自己這樣太過顯眼,恐叫人看見了亂傳什麼話,又收回手來:“您也是萬歲爺身邊得力的人,萬不必這樣多禮的。”
換了旁人,興許還不覺得顧懷袖怎樣,宮裡除了知道胤禛事情比較多的那拉氏,便是從來得寵最多的年皇貴妃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至於鈕祜祿氏,先頭也不過只是一名格格。若非那一日撞見四爺興致起來,午後召幸她,恰逢顧懷袖那時入園子奏事議事,壞了這一遭,更嚇了弘曆,鈕祜祿氏這樣微末的身份,怕即便是到死也不知道萬歲爺還有這麼個奴才。
顧懷袖自己是不知道那些個陳年舊事的,她知道這一位是未來乾隆的生母,看她穿得格外素淨,甚至低調得不像是個妃位,到底還是想起她出身不好來。想必是當年在潛邸就做了十幾年的格格,即便是如今上了妃位,也沒有年沉魚那樣的隨性和大氣。
女人跟女人,原本不是一樣的,人人有自己的風格。
可顧懷袖覺得,她跟鈕祜祿氏,並非一路人。
由是,顧懷袖只一笑:“熹妃娘娘真是個平易近人的,先頭臣婦出來透風的時候,聽見皇后娘娘跟齊妃娘娘都在論您的,說您怎的還不來。”
“不過是先頭接了弘曆從萬歲爺那邊回來,還多仰仗著張大人對他悉心教導,如今勉強算是聰慧,沒在萬歲爺面前丟臉?!?
張廷玉是皇子先生,教皇子是應該的,至於師傅領進門,修行到哪個地步,便看他們自己了。
顧懷袖聽出話裡的拉攏來,卻是不動聲色:“那是四皇子聰明,二爺不過一樣的教,能成還是您教養得好。臣婦不敢與您這裡多言,回頭皇后娘娘那邊耽擱了,怕還不好交代?!?
“這倒也是,我哪裡敢叫皇后他們久等了……”
熹妃打趣一句,便別過顧懷袖走了。
看著不顯山不露水,可能坐上來,也總歸是有本事。
顧懷袖回頭看了熹妃一眼,見她款步進了水榭,這才皺著眉,朝著圓明園更西側一處別院之中走去。
胤禛在圓明園處理政務,官員們自然也要跟著來,碰著忙的時候根本不好回去,所以若長期住著,也允了官員們帶親眷進來。
摸著自己略有些僵硬的脖子,顧懷袖讓青黛給自己捏了捏,才享受地半瞇著眼,眼縫裡映著窗外天光,懶洋洋地。
她這裡,無限寧靜,張廷玉處卻是暗藏著驚濤駭浪。
年羹堯死後七日,便有年羹堯死後七天,曾與年羹堯有過往來的汪景祺便被斬首示衆。
此人在年羹堯權傾朝野之時巴結年羹堯,曾寫了一本《讀書堂西政隨筆》獻給年羹堯。後來年羹堯被抄家,這本書被自然被人查抄上來。
原本只是一本尋常的書,甚至裡面還有勸誡年羹堯約束自己的話,可壞就壞在,這姓汪的竟然在書裡提及”狡兔死,走狗烹“,意思是皇帝很快就要卸磨殺驢,鳥盡弓藏,以爲能警示年羹堯。
誰料想,這一本書沒能警醒年羹堯,反倒是被雍正拿在手裡,直批一句:“悖謬狂亂,至於此極!惜見此之晚,留以待他日,弗使此種得漏網也。”
不數日,汪景祺便被胤禛以“作詩譏訕聖祖仁皇帝”爲由治了罪,甚至梟首示衆,一家老小盡皆遭難。
汪景祺的首級才掛到北京城門菜市口上不久,又一樁禍事便到了。
早年張廷玉那鄰居錢名世,因與年羹堯同字亮工,分別爲康熙三十九年和四十二年的進士,有過一段往來。
後來年羹堯飛黃騰達,迅速有了高官厚祿,錢名世自然跟年羹堯牽連起來,雍正二年時候還對年羹堯作詩阿諛,現在年羹堯一倒,又有人蔘劾錢名世,並附了這些詩文。
今天,胤禛就在看這摺子。
冷笑一聲,胤禛把摺子放下:“朕倒不知,什麼時候他年羹堯擔得起這樣的稱讚了……還就是朕一個人被矇在鼓裡,真真不知道年黨勢力已如此猖獗!”
衆臣默不作聲,俯首低耳,聽著胤禛教訓。
“錢名世枉自出身翰林,平白墮了翰林出清流的聲明,曲盡諂媚,頌揚奸惡……”
張廷玉這時候忽然想起靄哥兒的親事來,心道果真是要棘手了。
錢名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今日怕是再沒有好下場了。
文字罪人之事,屢屢讓張廷玉想起昔年戴名世,他出言道:“萬歲爺,錢名世此人在國使館也算卓有貢獻,且昔年爲聖祖欽點的殿試探花,又點過翰林,文才自一流。此人有罪,當罰,想來卻不至死。年羹堯一案方過,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張廷玉說話的時候,沒有人應聲,可心裡都嚇得厲害。
胤禛處理年羹堯一案,堪稱是心狠手辣,這種時候站出來說自己的意見,不是跟皇帝對著幹嗎?
衆人這時候都想著自己頭頂的烏紗帽,哪裡敢附和張廷玉?
胤禛轉眼過來看張廷玉,忽道:“張大大學士所言有道理,可朕何時說過要處以此人極刑?莫不是你張廷玉,以爲朕乃是濫殺之人?”
這無異於質問了。
所有人頓時嚇得跪下來,張廷玉卻並沒有什麼表情,有沒有動殺心,皇上自己心裡清楚。
可話還是要往好聽了說,他淡聲道:“臣逾矩有罪。”
“看在先皇惜他才的面兒上,饒他不死,可此人著實不能輕??!”
胤禛只把摺子摔到地上,令人立刻往錢名世家中去。
他親書“名教罪人”之字,將錢名世革出翰林院,解職出京回祖籍,並要把這“名教罪人”四字製成匾額,讓當地官員定時去看,若錢名世敢將匾額拿下,便治其一家死罪!
身爲當年金榜題名的探花郎,如今卻要頂著這樣的“名教罪人”的名頭,如何能再做人?
連著錢家滿門,都成了罪人,顏面掃地。
這還不如死了呢!
雍正用心之歹,何異於殺人?
張廷玉心裡正堵著發泄不出來的時候,雍正竟然猶嫌不足,在將汪景祺的頭顱掛在菜市口上之後,竟然著令滿朝文臣在逐錢名世出京那一日,在城門口寫詩諷詩相送,張廷玉自然也在諸人之列。
滿朝三百多文臣,一個個寫好了詩,便呈給人大聲念出來。
這消息是早就透出來的,所以早已經有人精心準備好了成稿,期許今日寫好了這諷詩,能得雍正爺另眼相看。
只有張廷玉,端著那一管湖筆,怎麼也動不了手。
蕭永藻就站在張廷玉身邊,苦思冥想之後已然下筆,回頭來看張廷玉,倒是覺得奇怪:“張大人不是一向才思敏捷嗎?”
張廷玉抖了抖手中湖筆,重新蘸墨,還是不落筆,只道:“人越老,腦子越不中用了……”
曾經冤殺過戴名世的人,如今寫不下一首諷詩?
蕭永藻與嵩祝俱爲大學士,並且位置自然都比張廷玉高,對前朝南山集案還記得清清楚楚,如今蕭永藻笑問一句,嵩祝也聽見,只捻鬚一笑:“蕭大人您知道什麼呀?早年張大人曾親自斬過自己學生呢,如今一首諷詩,哪裡難得倒他?終歸還是咱們需要擔心擔心自個兒了,萬別被張大人的諷詩給比下去?!?
手中湖筆握緊,張廷玉手指甲都要掐斷,他提筆良久,待要落筆時,又覺那墨跡瞬間化作血跡。
“啪。”
張廷玉擡手將那湖筆扔在桌案上,甚至撞倒了前面的很小的硯滴,墨跡灑落,污了一紙。
蕭永藻嵩祝連著前面大學士馬齊等人,全都回頭看向了張廷玉。
張廷玉淡淡一笑道:“蕭大人、嵩大人資歷甚厚,又是朝中泰山北斗,人間重晚晴,張某不敢擅自作詩。想來文人下筆,該對得起自個兒,張某若是落筆,只怕二位定然落敗,爲著不見棄於諸位,張某還是不寫爲好了?!?
蕭永藻、嵩祝兩個氣得一張老臉全紅了,張廷玉如今雖也是個年紀不小的人了,可跟他們比起來,真只能算是後輩。
他們可是當初跟張英共事的人!
“你,你!”
“我?”
張廷玉冷笑一聲,“二位老先生若有那時間與張某多言,不若多斟酌斟酌自個兒的諷詩,免得寫錯一個字……那時候啊……”
聲音忽然轉低,張廷玉輕悄悄道:“張某能冤殺自己的門生,您二位又算得了什麼?年羹堯是我同科,戴名世是我門生,錢名世也與我有故……蕭大人,嵩大人,大廈傾頹,不過一時而已……”
這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如今因言獲罪之事越來越多,誰能保證自己所有文章之中沒有半點差錯?
看張廷玉那悠然自得轉身就走的模樣,饒是蕭永藻與嵩祝乃是朝中重臣,現在也是嚇出一聲冷汗。
戴名世一案牽連三百餘人,若非康熙爺懸崖勒馬,便是要死數百……
從來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張廷玉才走出去三步,便忽然聽見後面一聲大笑:“好詩,陳大人好詩?。∶酪淹雷铮凉げ划惲凉ぜ?!如此奇巧刁鑽之句,也唯有陳兄可作了!”
“哈哈哈好句好句!”
“……正是好句啊……”
有人毫無知覺,連忙大笑著稱讚。
然而有人悄悄轉眼一瞧這邊張廷玉,果然見到張廷玉停下腳步過來一望那邊的“陳大人”。
詹事府的正詹事陳萬策……
這人,還是他舉薦上去的吧?
錢名世,表字爲亮工。
名同戴名世,字同年羹堯。
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異亮工奸。
果然好詩……